35 【失語深水加更】
第35章 【'失語'深水加更】
半敞的卧室門外, 逐漸映出一道身影。
過來尋人的姜澄之停住腳,擡起手,輕敲兩下門。
清脆的叩門聲引來屋內兩人的注意。
母女倆默契擡頭朝發聲處看去。
虞姜的眼睛和虞棉英的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她的要稍微大一些。
兩雙相似的眼睛直盯着自己, 令男人徒增無形的壓力。
二十分鐘前, 他被虞棉英抛下, 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繼續等。
餐桌上的四菜一湯,由熱轉溫, 最後徹底冷掉。
姜澄之沒再沉默地苦等, 起身, 循着虞棉英不久前消失的方向, 朝虞姜房間走來。
門外的男人開了口。
他有一把可以用書香氣息來形容的幹淨嗓音。
“菜幾乎快涼了, 老婆, 不然你和小魚吃完再繼續聊?”
虞棉英把選擇權交給虞姜:“寶貝餓了嗎?餓了我們就先去吃。”
話題正聊到高/潮時刻, 虞姜豈會把氣氛毀掉。
她毫不猶豫:“爸,要不你先吃吧,我想先和媽媽聊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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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澄之很識趣地轉身離開, 順手還幫二人帶上門。
虞棉英收回視線,扭頭看着虞姜, 繼續話題:“不知道虞小姜同學,對我的壞消息可曾滿意?”
她說的這個壞消息, 從本質上判斷, 完全可以算是好消息。
虞姜說話算話,沒再找其它借口進行逃避。
“那就請親愛的虞女士展開說說,到底是根據什麽, 來判斷她喜歡我的吧?”
“不過,在你說的時候。”虞姜提前預警, “要是聽見一些我認為不太準确的內容,我應該可以出聲反駁的吧?”
“那是自然,我們現在是自由辯論環節,你方辯友,歡迎随時發表你的事實依據。”
“事實”這倆字,被她咬音咬得重了些。
虞姜比了個“OK”的手勢:“我保證,接下來說的,都是不添油加醋的現實經歷。”
于是,有關“褚傾子是否喜歡虞姜”的家庭式不正規辯論賽,正式開始。
第一回合,正方唯一代表虞棉英先發言。
“那我先說第一點,昨晚和你打完電話後,我特意搜了下地圖。
“小褚具體住在哪裏我不知道,所以把地址定位在了C市最繁華的路段,根據地圖指引得出的結論是,小褚這樣來回折騰一趟,差不多需要花費十三個小時四十分鐘。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十四個小時,退一步來說,就算小褚住在C市靠近A市的城區,那也至少要十二個小時。
“虞小姜同學,就算你沒親自開過車,你肯定也能想象,這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可怕體驗。
“小褚在開車途中,還需要讓自己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态,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光是用腳脖子去想,你也能感受這種滋味會有多折磨人吧?
“如此辛苦,卻還要特意送你回家,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覺得還能因為什麽?
“你摸摸自己的胸口,問一問自己的良心,這個世界上,除了小褚,除了我和你爸,還有誰可能為你做這種事?”
虞姜脫口而出“遲淨也可以。”
她滿眼真誠:“說起來也挺巧的,這個問題我昨天剛問過她,她很明确地告訴我,她也能開這麽久的車,特意送我回家。”
怕女人不信,虞姜掏出手機遞給她:“為了證明我所言非虛,我還可以當着你的面打電話跟她對峙。”
虞棉英對她的手機沒有絲毫興趣。
她立刻駁回虞姜的話:“遲小淨同學不算,她對你一直都很好,要不是她年齡和你一樣大,我有時候都懷疑她是在把你當女兒養。”
“那你怎麽能确定,傾子願意送我回家,不是因為把我當女兒養,而是為了照顧喜歡的人呢?”
虞姜很淡定,這個理由不行沒關系,她還能想到其它的。
那兩段誇褚傾子有媽感的回憶,揪出來一段就行了。
特意幫自己洗內褲那段,不太合适……
虞姜眼也不眨地改編起來。
“我上周和她在公寓裏看電影,裏面主角也在看電影,結果鏡頭給了一下主角的電視,剛好冒出來一個鬼頭,可恐怖了,我當時被吓得直接哭了出來。
“她就把電視關了,一直給我拍背,一直安慰我,直到把我哄睡着,她才回自己屋。
“那時候我迷迷糊糊看她的樣子,特別溫柔,就像小時候我被噩夢吓醒,來找你和爸爸一起睡一樣,她當時身上,散發着特別美麗的母性光輝。
“你跟我說的開車送我回家這件事,我知道,的确很辛苦,但這真的證明不了她喜歡我。
“要是我沒遇見遲小淨這麽好的朋友,我可能也會認為她願意這麽做,是因為喜歡我,可是現在事實證明了,不只有愛情能促使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做這些,友情也能。”
虞姜說着說着,想起一件過去很久、本來已經忘記的事。
她覺得很适合在這個時候提起,便又繼續說。
“我平時和你打電話的時候,雖然沒怎麽提過她,但我每次提到她,都是說她是個很好的人對吧?
“我之前的宿舍,不是有個叫程妍的室友嗎?
“好像是剛開學第一周的時候,有一天半夜,她突然肚子疼,當時是傾子特意起床陪她去的醫院。
“因為她們下樓之後我起床上了趟廁所,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時間正好是十二點半,上完廁所我就躺回床上睡了,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醒來,剛好看見傾子帶着早飯回來。
“下午的時候程妍才從醫院回來,還特意找傾子道謝,說實話,那時候大家關系還不算親近,傾子就能為了照顧室友,在醫院裏陪她整整七個小時,你說她人是不是特別好?”
虞棉英哪能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講這件事,一針見血地概括。
“你就是想說,她本身就是個很為朋友考慮的人,不管是大半夜陪朋友看病,還是開車先送你回家,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都願意替朋友做,你能享受到她的照顧,也只是因為你是她的朋友,而不是因為她對你有特殊感情,是吧?”
虞姜反問她:“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虞棉英:“……”
家庭辯論賽第一回合,反方勝。
家庭辯論賽第二回合,開始。
依舊是正方唯一代表虞棉英先發言。
“那再說第二點,你知道小褚早上出了趟門,找人幫忙搬回來多少東西嗎?
“哦不好意思,是我忘了,某位虞同學一聽到小褚的名字,就激動得連拖鞋都過不上穿了,哪裏還能發現屋裏多了些什麽呢。”
虞棉英揶揄完,起身作勢帶她去看一眼。
“走吧,親愛的反方辯友,去看看第一次上咱們家的小褚同學,都買了什麽回來吧。”
跟着女人一同來到客廳的虞姜,終于看見客廳角落裏,被堆成一座山似的水果包裝盒。
十幾箱不同品種的水果,整齊擺放在一起。
誇張得都快讓人懷疑是去水果超市進了貨。
虞棉英指指陽臺的方向:“還有一箱貓山王,因為有點味道,我就讓你爸搬陽臺上去了。”
欣賞完壯觀的水果山,下一站是廚房。
經過餐廳,見餐桌前空空如也,虞棉英随口說了聲:“你爸今天吃這麽急?這麽快就吃完了?”
小插曲沒有影響兩人的步伐,進到廚房之後,虞姜打開冰箱門。
裏面陳列着燕窩、海參之類的補品。
“除了這些,小褚還專門給我買了一些面膜和護膚品,是你和她說過你爸不抽煙也不喝酒的吧,她沒給你爸買煙酒,送的是茶葉。”
留在廚房裏聊天有些怪,虞棉英又帶虞姜回客廳,邊走邊說。
“你知道我當時看見門口出現這堆東西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什麽嗎?”
虞姜:“什麽?”
“你爸當年第一次上你外婆家,東西都沒這麽豐富,我差點以為她是來求我們把你嫁給她,而不是來做客的。”
虞姜的思緒開了幾秒鐘的小差。
她終于知道褚傾子昨天說的沒準備好,是什麽意思了。
不過,這準備得也太好了吧???
虞棉英坐回沙發,問她。
“這樣的行為,我可以當作是為了增加我和你爸給她的印象分吧?你可別說她對每個朋友都這樣,我還真不信她每次上別人家裏做客,都會特意準備這麽一大堆東西。”
虞姜反問她。
“親愛的虞女士,我的确不知道她去其他朋友家做客,是否也會準備得這麽豐富,我只想問你,這些在我們看來算是非常誇張的上門禮物,在很有錢的人眼裏,會不會只是再基礎不過的操作呢?”
“當然了,我不是說有錢人就應該這麽做的意思。”虞姜覺得前面那句話有歧義,找補了一句。
“如果你認為我說的沒錯,那是不是證明了,這樣的行為,只是有錢人的教養而已?
“換作是你,身為年收入上億的有錢人,你去好朋友家裏做客的話,應該也能做到這樣吧?”
虞棉英的沉默證明了,家庭辯論賽第二回合,反方再次勝利。
連贏兩局的反方辯友,開始安慰正方辯友。
“我很理解你為什麽才和她見第一面就喜歡她,像她這樣有錢、性格好、還很體貼的大美女,沒人會不喜歡的,正是因為有太多人喜歡她了,我才這麽有自知之明。”
虞棉英像是被打擊到了,一時沒有再說話。
虞姜不确定她還有沒有第三點,試探道。
“親愛的虞女士,你還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虞棉英微微彎腰,把底下抽屜裏的某樣東西拿出來,擺到虞姜面前的茶幾上。
虞姜定睛一看,是一個未拆封的手機盒。
她咋舌:“你不要和我說,這是她買給我的?她瘋了?好端端的給我買手機幹嘛?”
“喜歡你咯,不然怎麽只買給你,不買給我呢?”虞棉英這句話失了剛才辯論時的底氣,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虞姜覺得她這樣看着怪可憐的,正想着是不是可以說些什麽再安慰一下,就見她精神一振,突然又有了活力。
虞棉英一句話殺死了這場家庭辯論賽。
“我決定臨時叛變一下我的陣營。”
虞姜:?
“仔細一想,你說的都還挺有道理。”
虞棉英臨時有了新的假設:“退一萬步來說,如果小褚真的喜歡你,那她為什麽沒想過和你表白呢?所以我現在有了個很合理的猜測,因為她的父母不同意。”
虞姜忍不住反駁:“她爸媽應該也很愛她的。”
“她和你說的?”
虞姜沉默,然後坦白。
“好吧,我也只是猜的,我們認識這麽久,她都沒和我怎麽聊過她的家裏人。”
虞棉英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行,那我們現在把條件先設定為小褚喜歡你的前提下。
“你認識她這麽久,應該知道她遇到事情了,是什麽樣的處理方式吧?她如果有喜歡的東西,是不是會盡量去争取?”
虞姜藏在後方的那一面耳朵,透了點粉。
她想起褚傾子為了成功和自己接吻而做過的行為。
在虞棉英不明真相的注視下,點了頭。
“她既然是這麽果斷的一個人,那就表示她如果真的喜歡你,一定會主動和你表白,現在遲遲沒這麽做,就說明有什麽顧慮,而往往困住她步伐的,就是她的家庭。”
虞棉英的表情變得有些唏噓,語氣裏也滿是惋惜之意。
“你還記得小江吧,就是住你表姑家斜對面的那個小姑娘,比你大一些,長得很清秀人也很乖的那個,你還記得她後來為什麽再也沒和你聯系過嗎?”
虞姜當然記得,虞棉英口中的小江,是一個對她很好的姐姐。
虞姜初中的時候,每到周末,都會去表姑家玩。
小江姐姐是高中生,周末有放假的話,知道她來了,都會拿着零食或水果過來,輔導她寫作業,陪她一起玩。
虞姜知道她成績很好,只要高考發揮穩定,不管想上哪個學校,閉着眼睛填都行。
可惜天不遂人願,成績一向穩定的她,高考竟破天荒地發揮失常了。
後來虞姜再也沒見過她,現在聽見虞棉英突然提起她,以為是有了她的消息,期待地問。
“我當然記得,不是你之前和我說的嗎,小江姐姐高考發揮失常,然後和爸媽一起回老家複讀了。”
虞棉英嘆氣:“那是騙你的,其實她高考考得很好,結果在S大錄取通知書送到家裏的前一天,她一個人在家裏燒炭自殺了。”
這個真相,如同一道鋒利的巴掌,扇得虞姜一時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呆了半分鐘,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而她的聲音裏,已經有了很明顯的哭腔。
“為、為什麽?”
她聯想到兩人現在的話題,心中有了個确定的答案。
“她、也喜歡女孩子,但是她的父母不同意是嗎?”
虞棉英:“嗯,她自殺的前一晚,聽說她們班另一個女生,從天臺一躍而下,當場死亡。”
有關小江姐姐的記憶片段,其實已經有些模糊了。
在虞棉英說出這個充滿悲劇色彩的真相時,那些快要看不清的記憶,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虞姜記起她那雙看向自己時,明明很溫柔、卻總是蒙着一層散不盡的薄霧般的眼眸。
虞姜偶爾會聽她聊起她的校園生活。
她說自己的校園生活其實很枯燥,但因為有了一個很好的朋友,所以開始有了斑斓的色彩。
她說虞姜和那個朋友很像,所以每次見到虞姜,都會情不自禁地也想對她好。
她還偷偷告訴過虞姜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她說她和那個朋友約好了,等高中畢業,就要一起去很遠很遠的北方上大學。
四年之後,她會繼續考研,她的朋友不怎麽喜歡讀書,所以畢業後會直接工作。
她們會在校外租一個小房子,等再過幾年,大概就能在那個美麗的城市,徹底定居了。
虞姜那時候還是個純粹的小孩,在她的字典裏,還沒有同性戀這個詞。
聽她憧憬地說着這些,便單純又天真地問,小江姐姐,你要和你的朋友去那麽遠的地方,那江叔叔章阿姨他們呢?
虞姜忘了她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只記得她當時看着自己的眼睛裏,寫滿了快樂和矛盾的悲傷。
高考結束後,虞姜從表姑和虞棉英的聊天對話中聽到,小江姐姐的志願變成S大的事。
她們是有微信好友的。
知道這個消息後,虞姜馬上跑回房間,拿着手機好奇地問她。
【小江姐姐,聽我媽媽說你的志願變成S大了,你太厲害呀小江姐姐,S大是最好的大學呢,小江姐姐你是最棒的!你一定可以考上S大的!(加油.jpg)】
【不過小江姐姐,你之前不是說要去北方上大學嗎?為什麽改成S大了呀,S大不是在地圖的最南邊嗎?那你的好朋友也會和你一起去南方上學嗎?】
【小江姐姐,你們是不是将來要變成在南方定居了呀?我好像考不上S大,如果我以後的大學離你們很近,等我上了大學,可以去找你們玩嘛?我還沒見過小江姐姐的好朋友呢。】
【小江姐姐?】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再未收到回複。
那一句稱呼,成了小江姐姐在世時,虞姜發給她的最後一條微信消息。
微信并沒有已讀功能,直至今日,虞姜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句小江姐姐,當時還活着的小江姐姐,是不是真的有收到。
過往的記憶如海浪般翻湧打來,同故人相處過的點點滴滴,成了一瞬間刺痛心髒的一把利刃。
虞姜難以抑制地哭了出來。
虞棉英猜到她會有這個反應,把她抱入懷裏之後,一邊安撫着她的後背,一邊溫聲道。
“當時就是猜到你會難過,所以我和你表姑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瞞着你,抱歉寶貝,是媽媽自私了,這麽久才把真相告訴你。”
虞姜在她懷裏哭了很久。
哭停之後,哽咽着問。
“我知道媽媽是為了我,只是媽媽,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那我該給小江姐姐送束花的,媽媽,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我晚點幫你問一下表姑,她和小江父母還有聯系,應該會清楚。”
虞姜從她懷裏退出來,紅着眼睛問她。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說如果傾子真的喜歡我,卻沒有主動表白,很可能是因為她父母不同意嗎?”
虞棉英拿紙替她擦眼淚,不答反問:“你自己覺得呢?”
虞姜沒說話,默默平複着情緒。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冷靜下來。
“我會試着問一下她的,但是你也說了,這些存在的前提,是她喜歡我,我們剛才聊了這麽多,已經證明了,她為我做這些,只是因為她很溫柔,并不不是因為喜歡我,對嗎?”
虞棉英見她情緒恢複,毫不客氣地戳了下她的腦門。
“對,但是她不喜歡你又怎麽了,你不能追她嗎?”
虞姜告訴她一個“慘烈”的事實。
“你知道光是去年剛開學的第一個星期,前前後後就有多少人想加她微信嗎?”
虞棉英:“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想告訴我,不管有多少人加小褚微信,成功告白的人數,至今為零,是吧?”
虞姜給她豎起大拇指:“虞女士真聰明,這些加她的人裏,各方各面比我優秀的,多得我都數不清,她們都成功不了,你覺得我成功的可能性為多少?”
虞棉英:“別人是別人,你是你,做人不能太愛比較,更何況還是感情這麽主觀的事。”
虞姜态度堅定。
“行啦,我知道你喜歡傾子,也知道你希望我能和喜歡的人有個好結果,但我真的很明确地告訴你,親愛的虞女士,我和傾子,不可能的。
“別的全都抛開不談,咱就說最關鍵的。
“人家什麽家庭條件,我們自己又是什麽樣的家庭條件,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很清楚的。
“雙方條件差太多,真在一起的話,相處久了,一個要努力往上墊腳,一個要不斷向下兼容,彼此都會很累的。
“親愛的媽咪呀,現實不是偶像劇,喜歡這種東西,不能當飯吃的,所以我們就把話題停在這裏吧,我也餓了,我們去吃飯,好嗎?世界上最好的虞女士~”
确認自己喜歡上褚傾子的那一晚,虞姜便一個人躺在被窩裏,将她們之間發展的可能性,很理智、很認真地分析過一遍。
最後得出的結論很明顯。
她和褚傾子在一起的可能性,為零。
那晚,她在被窩裏哭腫了眼。
第二天,她開始找借口欺騙心上人,自己只是看了太悲傷的電影才哭的。
那天之後的虞姜,開始變成一個滿嘴謊言的騙子,也勇敢将自己才剛确認的心,禁锢在與心上人能夠繼續維持親密關系的安全朋友範圍裏。
虞棉英同意去吃飯,起身之前,她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不敢向小褚表白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被看穿的虞姜,終是敗下陣來。
“和她表白失敗的話,就不能再和她繼續做好朋友了,我不想走到這一步,反正畢業之後我們肯定會分開,那我和她維持這種關系到畢業就好了。”
這些話,她和遲淨說過了。
虞女士這麽愛她,從小到大,向來都很尊重她的選擇和決定。
這一次,她肯定也會像遲淨一樣,理解并體諒她的。
“你确定你們畢業之後不會再聯系了?我的意思是,你确定畢業之後,你和小褚就不可能再繼續做朋友了是吧?”
虞姜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把自己說過的意思重複一遍,但還是乖乖回應。
“嗯,肯定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那你畢業那天直接表白吧。”
虞姜:???
虞棉英有理有據。
“反正畢業後不會聯系了,那你不管表不表白,結果都一樣,對吧?
“你不表白的話,你倆畢業後斷交的概率,如你所說高達100%,那你表白的話,你倆斷交的概率,就會變成99.99%。”
“為什麽少了0.01%?”
“0.01%,是她也喜歡你的概率。”
虞棉英起身。
“虞小姜同學,你不覺得這個賭約,聽起來很刺激嗎?低至0.01%的概率,一旦賭成功了,那你就成了萬裏挑一的百分之百。”
她拉着虞姜往餐廳走。
“你覺得保持現狀挺好,我當然會尊重你的選擇,既然如此,那就等等吧,等到畢業,再表白。
“至于條件不匹配什麽的,先談再說,談了之後多抱多親多做,把你這四年苦兮兮的暗戀,轉化成實質性的報複性/行為,人生在世,謹記四字真言,及、時、行、樂,未來的事情,現在的我們說不準,那就自私一點,交給未來的你再做選擇吧。”
她像是暗黑森林中使用各種材料調制藥水的女巫,正在蠱惑着誤入這片叢林的探險者。
“所以你會在那一天表白的,對嗎,勇敢的虞小姜同學?”
被虞棉英按到餐椅上的下一秒,虞姜下了決定。
“好!我會在畢業那天表白的!你說的對!反正沒有什麽是可以失去的了!”
虞棉英滿意勾唇,同時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以作表揚。
“最真心的祝福送給最完美的你,提前祝虞小姜同學畢業表白成功!當天就上唔——”
虞姜連忙捂住她的嘴,耳朵像煙花般炸紅:“虞女士?!!你在說什麽啊?!!”
虞棉英眼露嫌棄,一把拉下她的手。
“寶貝,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做能讓自己快樂的事了,你倆談了戀愛不做,難道是想搞柏拉圖嗎?”
虞姜耳朵還是紅的:“哎呀,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吧,剛确定關系就那啥,好像有點太快了。”
如果虞女士知道她和褚傾子做過的那些親密事,聽到她大言不慚的這句話,絕對會把白眼翻上天。
可惜虞棉英不知道,聽她這麽一說,真被忽悠了。
“也是,小褚看着又溫柔又乖巧的,你也說她一直都在拒絕別人,很大概率是感情白癡,估計這種事,也不怎麽懂。”
虞姜認同地點點頭:“對,她絕對是個感情白癡。”
虞棉英:“這樣也挺好,倆小笨蛋,共同成長,共同進步,一起探索,和諧互助。”
虞姜眨巴着大眼睛,可可愛愛地看着她:“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和你說得夠清楚了,那以後有關我和她的事,我就不和你聊了,可以吧?親愛的虞女士~”
“那是自然,我可對你這種苦了吧唧的暗戀心路沒有絲毫興趣,等你倆關系有新進展了,再來分享給我。”
“是,謝謝你,善解人意的虞女士。”
話題結束,兩人準備吃飯。
當看見餐桌上的食物明顯沒動過時,虞棉英心下了然:“難怪你爸剛才不在這裏呢,去吧,把你爸叫過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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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虞姜回客廳拿手機盒。
虞棉英斜睨一眼,問。
“你手機什麽時候壞的?怎麽不和我說,還是小褚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虞姜懵:“我手機沒壞啊,她和你說的?”
“嗯吶,本來我覺得這麽貴重的東西不該收,一想東西是給你的,要怎麽處理也應該由你自己來決定,所以就先替你收下了,你自己和小褚溝通吧。”
虞姜回到卧室。
她今天沒出門,便直接坐上床頭。
打開微信,指尖打起字。
【你等下有空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消息剛傳過去,視頻通話就來了。
“寶寶,中午好。”
虞姜打完招呼,開門見山地問。
“你怎麽往我家拿了這麽多東西?就算有錢也不是這麽花的呀,太誇張了吧。”*
說着,她向鏡頭展示手機盒:“還有,你好端端的買手機幹嘛?我手機又沒壞。”
褚傾子問她:“寶寶手機真沒壞?”
早忘了昨晚找過什麽借口的虞姜:“沒壞啊。”
褚傾子:“既然寶寶手機沒壞,為什麽昨晚我和寶寶視頻時,剛好那麽巧,在我問寶寶有沒有想我的下一秒,就自動關機了呢?”
虞姜:“……”
她嗔怒:“這個問題,剛才刷牙的時候,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褚傾子開始耍賴:“寶寶剛才是用眼睛在告訴我,我比較貪心,想聽寶寶親口告訴我,所以寶寶回家以後,想我了嗎?”
她似乎嘗到了“軟性威脅”的甜頭,問完,幽幽地說:“寶寶,我開回家還要好久呢——”
“想你了想你了,我想你了!這樣總行了吧!你再說這種話我直接拉黑你!”
虞姜又羞又忿地一口氣說完,聽見從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她扭頭看去,正好看見虞棉英識趣離開的背影。
虞姜:???
虞姜:!!!
媽你聽我解釋!我倆真沒談啊!!!
褚傾子沒聽見聲音,只看見虞姜的反應。
“怎麽了,寶寶?”
虞姜覺得這種事沒有必要和她說:“沒事,記住我剛才說的了嗎?你下次要是再講這種帶詛咒性的話,我真的要拉黑你了!”
“寶寶誤會啦,我是想說,我開回家還要好久呢,路上會一直想寶寶的。”
呵,鬼才信你。
虞姜放下手機盒。
“手機我不能收,等假期結束我再還給你。”
“好吧,寶寶不收也行,那寶寶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突然挂我電話了?”
“知道了,下次沒有臨時意外的話,不會了。”
一樁事解決,還有另一個問題沒被回答。
虞姜提醒她。
“你每次去朋友家玩,都會買這麽一大堆東西作為上門禮物嗎?”
褚傾子語氣如常,聽不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嗯,會這樣的,不過忘了給寶寶買零食,下午我讓人再送過去。”
虞姜連忙阻止。
“已經很夠了,再買別的,我家都要裝不下了,這樣你下次邀請我去你家玩,我都沒臉去。”
話音剛落,虞姜懲罰性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你這破嘴!
又在瞎說什麽啊!
人家又沒說要請你去她家裏玩!
你自己在這裏做什麽假設啊!!!
她一時有些尴尬,也就沒注意到自己的嘴唇還在被自己咬着。
那頭的褚傾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她這片嬌軟粉嫩的唇瓣。
她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寶寶,別咬了。”
虞姜下意識松開,借着視頻聊天畫面,開始檢查自己咬過的地方。
“怎麽了?咬破皮了嗎?”
“不是,是我也想咬,寶寶別咬給我看,我會想開回去幫寶寶咬的。”
虞姜黑着臉摁斷通話。
然後重新接起,聽着那頭的褚傾子,可憐兮兮地道歉:“對不起寶寶,我錯了,我不該又說這種話的。”
虞姜瞪圓自己的大眼睛:“下次講這種事,我也要把你拉黑!”
褚傾子低眉順眼的,分外乖巧。
“我錯了,對不起寶寶,我不會再說了,你別拉黑我,我不敢了。”
見她道歉态度還算誠懇,虞姜勉為其難地原諒了她。
剛好因為自己剛才的口無遮攔,她想起了虞女士說過的某個可能。
現在恰是詢問的好時機。
她話題展開得很自然。
“你也見過我爸媽了,怎麽樣,他們人很好吧?”
“嗯,他們人很好。”
“你呢,我之前好像都沒怎麽聽你提過你父母,他們和你關系怎麽樣?”
“也很好。”
這個回答,虞姜不是很滿意。
她趁勢追擊。
“那他們會幹涉你的決定嗎?比如他們本來想讓你學金融,結果你打算學表演,我看電視劇裏富二代和家庭的矛盾都喜歡這麽演,你們家如果出現這種類似的矛盾,都怎麽解決的?”
“他們聽我的。”
虞姜很适時地做出一副驚嘆的反應:“什麽都能聽你的?”
“嗯,什麽都能。”
有當事人批改試卷,虞女士不久前的答題步驟,被打了個大大的紅叉。
——褚傾子如果真的喜歡她,并不需要擔心父母是否會反對。
虞姜又和她聊了會兒有的沒的,見通話時長都快半小時了,收住話題,跟她說拜拜,挂了電話。
她出門去找虞女士。
原本只有她一個人的客廳裏,多了個一起在嗑瓜子的遲淨。
虞姜沒喊她名字:“你什麽時候來的?”
遲淨回頭看她,順手把掌心中的瓜子全部分給她。
“剛來沒多久,瓜子吃多了有點渴,冰箱裏有飲料嗎?”
虞姜想了下:“沒有了,但冰箱裏還有橙子,你直接榨橙汁吧?”
“行,你要嗎?虞姨,你要嗎?”
兩人都不要。
得到回答的遲淨,獨自進廚房處理果汁去了。
虞姜坐到她剛離開的位置上,把手裏的瓜子放回包裝袋裏。
“親愛的虞女士,你剛才是想來找我幹嘛?”
虞棉英很會演,掐着嗓子學她:“想~你~了~想~你~了~”
虞姜:“……”
她很無奈:“別取笑我了,你在我爸面前也會夾,彼此彼此。”
輪到虞棉英被噎了下。
她很快找回應有的情緒,問:“你應該問小褚了吧?關于父母的問題。”
虞姜:“嗯,剛才問了,她爸媽對她很好,所以确定了,她不喜歡我。”
虞棉英也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反應不大:“我是想去關心一下你,知道小褚這些容易引人誤會的行為并非出自喜歡,你心情還好吧?”
虞姜坦蕩且堅強:“我一直知道啊,而且聽你剛才這麽客觀地幫我分析完,我覺得她人真的好好,我更喜歡她了。”
虞棉英翻了個驚天大白眼:“……”
要了命了,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這家夥養大,結果養出個連喪屍都不屑咬的戀愛腦。
//
第二天。
虞姜和虞棉英一起去看了住在陵園的江沐音。
照片上的少女,笑得溫柔而明媚。
虞姜覺得這張照片很眼熟。
等坐回車裏,她才猛然想起,這張照片,曾經小江姐姐親手拿給她看過。
是她的好朋友給她拍的。
可能是因為面前站着的是喜歡的人,所以她的笑容,格外燦爛。
她的情緒又變得低迷。
偏頭看着窗外,啞着聲問。
“媽媽,你說人死後,真的會變成鬼嗎?”
她問得太輕,輕得聲音還沒傳入虞棉英耳朵中,就随着風兒飄出了窗外。
如果人死後真的能以鬼魂的形式留在世間完成夙願。
那小江姐姐和她的好朋友,這時候應該在北方過得很快樂了吧。
距離B市幾千公裏外的某間屋子內。
坐着在刷習題的人,忽的打了個噴嚏。
在她身後敲着鍵盤的人,順手将挂在椅背上的圍巾,圍住她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脖子。
“很冷嗎?”
她搖搖頭,溫柔地開着玩笑。
“可能是有人想我了。”
一聲貓叫從遠處傳來,很快,雪白色的貓咪便窩進她懷裏。
她揉了揉小貓。
“原來是小魚想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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