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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寒料峭。

應望自冷寂的夜風中突然睜開眼,望着夜幕星河,他嘴裏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那種電梯猛然墜落的感覺太可怕,他至今還有一種如影随形的死亡感,半晌回不過神。

冷風又是一吹,他打了個哆嗦,這才發覺自己竟縮在一個牆角睡着了,周圍還放着兩個袋子。

怎麽回事?

自己不是跟魏雲舒重逢,然後一塊吃了頓,碰上電梯墜落了麽,怎麽現在在這裏?

應望着急的想站起身去看看情況,結果一瞥見自己的手又呆住了。那雙手年輕又帶着傷痕,甚至還有繭,跟他後來“養尊處優”養下來的細膩白皙手指完全不一樣……

正疑惑着,突然有喊聲響起,“應望。”

應望猛然轉頭,等看清那個年輕的面孔之後徹底傻住,聲音發抖,“魏雲舒?”

魏雲舒滿目複雜的望着眼前人,喉嚨滾了幾滾,聲音低啞艱澀,“是我。”

應望頭暈目眩,“你怎麽年輕了這麽多……”

魏雲舒走近,望着眼前年輕又健康的人,答了句:“你也變年輕了。”

應望仔細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臉,腦子裏瞬間劃過兩個字——重生。

作為一個不愁吃喝、只需負責給親哥哥養腎的容器,應望的生活枯燥乏味又平淡,美食不能吃、劇烈運動不能做、甚至連出遠門都被嚴格限制,他唯一還能做主的就是手機電視,因此也看過一些關于穿越重生的小說電視電影,他深刻的認識到,那些跟自己現在這情況就挺像的……

兩人對視良久,應望突然很想哭,他們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彼此都還健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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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被父母強逼着割一個腎給所謂的親哥哥,沒有每天被并發症折磨難受的想死;而魏雲舒沒有被摔斷腿、沒有截肢、沒有只能靠撿垃圾養活自己……

他們都還好好的!

“是夢嗎?”應望喃喃。

魏雲舒聲音裏帶着濃烈的情緒,“那希望可以永遠別醒來。”

兩人眼眶發紅,突然重重的抱了下。

是激動,是慶幸,是煥然重生後的感激。

又哭又笑過後,兩人這才開始核對信息,翻遍腦海來回想現在是何年何月。

應望說:“這應該不是村裏,而我們現在這麽風塵仆仆還帶着東西的模樣,應該是我們離開那裏之後。”

魏雲舒說:“這是縣裏。”

應望擡眼,“你這麽确定?”

“你還記得嗎,我們偷偷離開村子後走了一天,一直到天都黑了才到縣裏。因為身上沒有多少錢,也怕村裏人找來查到我們的信息,我們不敢住招待所,只能找個僻靜的角落睡。”魏雲舒将前因後果講清楚,才又繼續,“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了那邊的國營飯店名字,這就是縣裏。”

應望說:“所以,這是我們離開那裏的第一夜?”

魏雲舒點頭,“沒錯。”

應望焦躁的走了兩步,心底升起一股濃烈的緊迫感,“我們不能再耽擱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裏。”

“別慌。”魏雲舒鎮定許多,“之前我們都能離開,沒道理這次不行。”

應望這才稍稍冷靜。

可能是重回十七歲,身體裏那種在人販子村待了十多年的恐懼感也跟着複蘇,總之此時應望只要一想想在小樹村裏的經歷就渾身抗拒恐懼,有種難以言說的不安感。

魏雲舒安慰他,“別怕,等天亮我們就坐車走。”

“別坐車了。”應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們的産業鏈已經形成了,在縣裏肯定有自己的人脈,如果我們坐車買票,他們肯定能查到,到時候行程就暴露了。”

魏雲舒啞然,他剛剛只顧着想怎麽趕緊離開這裏了,倒忘了這一層。

魏雲舒如今在身份證上名叫“段雲舒”,魏這個姓是他後來自己改的。他的母親名叫雲卉,她就是被村裏拐來的,且拐她的還是段家人。只不過當時看她長得漂亮,又是大學生,那群畜生想改變自家的基因,就不舍得将他母親賣給別人,這才自己留下來。

而應望現在在身份證上名叫“許望”,“應”是他親生父母的姓。他也是村裏從外面拐來的,然後賣給了村裏當時沒有孩子的許家人。老天不開眼,之後那家人又自己生了親兒子,接着就對應望非打即罵、每天是幹不完的活、吃的卻連狗都不如……

從他母親到應望,甚至到村裏另外幾個被關着不許出來的女子,還有一些被賣到別處去的姑娘孩子,整個小樹村已經形成了一條完整的拐賣産業鏈,有部分人不僅來過縣裏、市裏,甚至可能還去過省城廣省首都這些大地方,認識的三教九流不知凡幾。如果他們稍微有點暴露,只怕就會被順藤摸瓜抓回去,畢竟他們倆知道村裏的秘密,尤其應望還是被拐來的,小樹村為了自己的富貴絕不允許他們兩個知情人跑掉……

想到這點,魏雲舒果斷說:“那就按照上一世我們跑的方法離開。”

應望覺得這樣靠譜,“好。”

上一世他們兩個為了省錢一直沒坐車,全靠雙腿走,風餐露宿一個月終于跑到了隔壁省,這才安全下來。

只可惜,才安頓沒多久,他就意外被父母找上門,然後沒抵擋住糖衣炮彈,被他們騙回去割了腎……

應望想,這輩子他絕對不會再那麽傻,最好離他們遠遠的!

兩人靠牆坐下,屁股底下還墊着裝衣服的袋子。畢竟正倒春寒,不墊東西就坐還是挺涼的。

攏了攏衣領,兩人這才開始清理身上帶的東西。幾套衣服就不提了,身份證也不論,此外還有些幹糧,具體有炒米、幹米粉、切片的臘肉幹、一只烤好的母雞、六個煮熟的雞蛋、小包鹽,還有一把用布裹卷起來的刀、很小一個鐵鍋、四盒火柴及四雙草鞋,這些都是獨居的魏雲舒準備的。

此外還有兩個裝水的玻璃瓶,每個瓶子裏的水都只剩下一點點。今天白天喝了許多,晚上到縣裏後還沒找到人家去裝。

最重要的,是魏雲舒身上還有的七十三塊錢,這是他貼身放着的。這些錢有一部分是原先段家人留下的,也有魏雲舒這幾年賣東西攢的,他沒舍得花用,就怕離開小樹村後沒錢餓死。

以上,就是他們目前全部的東西了。

說實話,這些東西,準确來說是這七十多塊錢對于一九八八年而言不算少,但也的确不算多,就看怎麽用。

當然,眼下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個村裏人随時都能找過來的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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