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張奶奶一家人已經上桌,廚房的鍋自然是不用了的。應望進去把張奶奶洗過的鍋再涮一遍,然後先加水把切小的豆腐塊焯一遍。

之後把豆腐撈起來,不着急做成菜,而是先放油開始煎魚塊。

他想做一道紅燒魚塊。

原本他是想做紅燒魚的,只是土竈的鍋太大且無法轉動,整條魚根本沒法煎,所以就只能退一步,選擇剁成魚塊。

魚肉碰到燒熱的油,香味瞬間就被激發出來,白色的魚肉漸漸變成金黃色,連魚皮都變得焦香酥脆。煎魚塊的時候要小火,不然容易煎糊,這樣吃起來就是一股糊味,因此等魚塊全部煎好,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

就着鍋裏的油,加姜蒜沫、幹辣椒圈、自制的泡椒和大醬炒香,随後把魚塊倒下去和着料炒一圈,之後加水焖幾分鐘,再放鹽、醬油、少許醋、味精和胡椒粉調個味兒,最後用水澱粉微微勾個芡即可出鍋。

洗幹淨鍋,再放油放入肉糜炒香,等肉裏面的水分炒幹後放蔥姜蒜、花椒、辣椒醬及幾顆豆豉,慢慢的炒出紅油後加水,用鹽、醬油、毛毛糖等調味,湯煮沸後倒入焯過水的豆腐塊,再用水澱粉少量多次的勾芡,直至湯汁開始變得濃稠時出鍋。

麻婆豆腐做起來不慢,但麻辣的味道卻溢滿了整個廚房。魏雲舒被這霸道的味道吸引,忍不住的鑽了進來,“麻婆豆腐?怪不得味道大。”

應望一邊忙活一邊回答:“經典川菜,味道能不大嗎?”

魏雲舒自覺去竈前燒火,“要炒莴筍片?”

應望嗯了聲,“做個清淡素口的。”

莴筍片已經切好放一旁,但應望并不是清炒,而是打算用之前熬完油之後裝罐子裏的油渣來炒。油渣混在雪白的葷油裏,一碰熱鍋就化開,金黃的表皮油滋滋的。

應望只放少許鮮紅椒粒,然後就将莴筍片倒入鍋中開炒。随着火力的持續,莴筍片慢慢變熟,用鹽、少許醬油和味精調個味兒就成。

最後,是一道青菜肉丸湯。

肉糜是魏雲舒手工剁的,應望不喜歡在丸子裏咬到姜蒜沫,他總覺得很影響口感,因此做丸子的時候他選擇提前泡出蔥姜蒜水,然後在腌制肉糜的時候直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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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不斷的攪拌肉糜已經上膠,鍋裏的湯燒開後用手擠出一個個丸子下鍋,等丸子煮熟後加少許青菜,這樣青菜肉丸湯也大功告成。

魏雲舒聞着廚房裏各種香味夾雜的香只覺得饑腸辘辘,他連忙将菜往客廳裏端。

應望則去洗了把臉,一頓飯做下來,他汗流滿面,得洗洗才舒服。

最後,飯桌上擺了一桌子。

曲紅色的扣肉已經用碗翻了面兒,帶皮的肉片整整齊齊的立在碗中;紅燒魚塊裝了一大缽,每一塊魚肉都呈金黃色;麻婆豆腐用蔥花點綴,紅綠相間顯得格外漂亮,而挂着濃稠湯汁的豆腐塊無疑也很吸引人;油渣炒莴筍片就顯得格格不入,青翠的顏色卻格外奪人眼球,幾粒紅辣椒與黃褐的豬油渣也為其平添魅力:提前預留出來的鹵味拼盤很豐盛,鹵豬頭肉、切開的鹵蛋、各種鹵素菜陳雜,讓人不知先夾哪個好;青菜肉丸湯湯清味兒淡,一個個肉丸子漂浮在湯裏,與青菜交相輝映。

六道菜,有葷有素有湯,還有涼菜,取一個六六大順之意。

此外,自己買的月餅也擺了四塊出來,三一式擂疊着,精巧又漂亮;還有張奶奶送的豆包也上了桌。

原本應望沒料到張奶奶會送豆包給他們,所以就準備了水果,一共湊齊八樣,取一個吉祥如意的好意頭,但既然張奶奶送了東西,那水果就不擺了,也是一樣的。

八樣東西擺在方桌中間其實挺壯觀,每人再裝一碗白米飯,然後面對面坐着,讓應望和魏雲舒瞬間有種此生都圓滿的感覺。

憑借兩人的關系,彼此間壓根不用客套,拿上筷子就是幹飯。

應望率先朝扣肉發起攻勢。

特意切厚一些的肉片裹上了磨得細膩的米面,用筷子夾住的時候還在微微發顫,但并沒有米面簌簌落下,因為蒸出來的油已經将其粘粘附着在肉上。曲紅,極亮眼的顏色。

入口,已經蒸得軟爛的肉稍微一抿就化了,那看起來頗為油膩的肉吃起來卻絲毫不膩,只剩下無與倫比的香。

扣肉常分鹹口和甜口,應望兩種都愛吃,可非要做選擇,那他可能更偏愛鹹口一點。原因很簡單,鹹口下飯且不容易膩,而甜口應望常常吃三四片就膩的不願意再下筷子。但鹹口他卻能單吃半碗。包括碗底的細米面,被油浸泡的油滋滋的,用來拌飯可下飯。

當然,桌上這麽多菜,不着急拌飯。

魏雲舒率先伸筷子的是紅燒魚塊。剁成小塊的魚已經被煎的四面焦黃,魚皮輕輕一撕就能下來,滿嘴焦香。魚肉外焦裏嫩,輕微的辣感讓混了各種調料的滋味顯得更加豐富,再來一口白米飯,那感覺絕了。

麻婆豆腐更是下飯利器,先仔細挑出花椒粒,将已經混雜在一塊的肉糜、豆腐、醬汁和米飯攪拌開,吃一口是滿嘴的椒麻香。如果舌尖碰到豆腐粒,那種滑嫩的感覺更是驚喜。

如果嫌它們重口,那還能來一筷子油渣炒莴筍片或者青菜肉丸湯,這兩樣都是清淡口,清爽又不顯寡淡,用來改口味清腸胃再好不過。

尤其那青菜肉丸湯,單獨拿個碗來喝湯,滿嘴的鹹鮮。

“雲舒,喝湯,湯不錯。”

“好。”

“張奶奶包的豆包也好吃,紅豆已經蒸面了,臘肉雖然有點鹹,但吃起來很香,連蔥花都好吃。”

“餡料應該是提前炒過的。”

“肯定的,不然不會有油。”

豆包餡料裏并沒有多少油,但吃起來并不幹,反而很香,可見炒餡料的人手藝也是極好的。

一口豆包一口菜,應望接連吃了兩個。

而鹵味拼盤無需多說,在今晚成為了不少人家飯桌上極受歡迎的菜品,大家筷子下的飛快。

“這鹵菜可真不錯。”

“我喜歡海帶,很好吃。”

“木耳也好吃,咬起來有點脆,但有肉的感覺。”

“蘑菇才香呢,裏面有湯汁,咬一口裏面的汁水就會迸出來,可香了可香了!”

“這鹵湯拌飯都好吃!”

“鹵湯留着,趕明兒我買塊豆腐來煮上,這就是一道自己做的鹵菜了,完全可以再吃一頓。”

“我要吃!”

……

城南。

應望和魏雲舒這一餐已經吃到尾聲,兩人都是年輕大小夥,飯量自然不在話下。不僅原本的六樣菜被風卷殘雲吃的所剩無幾,甚至還重新端了一碗扣肉出來,現在只剩下一半。

到此,兩人是真的吃爽了,這具被虧待了十多年的身體舒展開,慵慵懶懶的靠着牆。

應望再一次心想,這才叫生活啊!

桌上一攤子擺着實在不好看,歇了一會兒後兩人就起身把碗筷收拾了,廚房及院子裏的鍋也得清洗幹淨,壘的臨時竈推掉,把場地打掃幹淨。

應望和魏雲舒分開忙活,忙碌了二十來分鐘才收拾完畢。

早上買了李子和棗子,應望拿去也用水洗了,端着水果出來的時候正看見魏雲舒進院,“鍋還回去了?”

魏雲舒點頭,“還了。”

那鍋是跟別人租的,說好了是一天,現在用完了肯定得還回去。

應望說:“洗洗手,吃點飯後水果。”

魏雲舒應了聲好。

可能是過節的關系,本就人多的城南今晚顯得更熱鬧,哪怕隔着個院子也能聽到小孩的歡笑聲。

應望心情也很好。

他特意将桌子拉到客廳中間,上面擺了還沒吃的月餅以及剛洗幹淨的水果拼盤,以及一碟用來消磨時間的花生和瓜子。

随後,又去開了窗。

中秋節嘛,當然是要賞月的。

此時,窗外晚霞彌漫,橙色的光暈染了半邊天,連雲層都帶着一層橘光。

魏雲舒從外洗了手踏進屋,就見仰着臉沐浴在夕陽裏的人。

他站在原地看了會兒。

“心情這麽好?”

應望聞聲轉頭,臉上笑意融融,“還不錯。”

魏雲舒靠在門邊,“因為過中秋?”

應望答:“是也不是。”

魏雲舒:“那是?”

應望眼睛裏有光,“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我能平平靜靜、随心所欲的過個節。”

這輩子前半生他上不了許家餐桌,別人過節的時候他只能蜷縮在柴房、或者偷摸出去找野菜野果草根度饑荒;上輩子他回了應家後,每一個阖家團圓的日子他雖然得以上桌吃飯,可無時無刻不在遭受精神攻擊——對應家那對夫妻而言,他那個哥哥才是親生的,而他只是一個培養皿而已,所有的噓寒問暖都是別人的,他只能拖着殘破的身體茍延殘喘。

而現在,回到了1988,在這并不華麗的房子裏,他卻能随本心和雲舒過個中秋,烹饪自己喜歡的菜、吃自己想吃的味道。

——就很好。

魏雲舒明白他就中的未盡之意,心裏又酸又澀,他不知多少次的問自己:為什麽以前就認定了他回到親生父母身邊之後會過得很幸福呢?

“雲舒,你怎麽了?”

回過神,魏雲舒就看到應望走到了面前,睜着一雙眼好奇的看着他。

魏雲舒輕微垂下眼皮,“怎麽了?”

應望問:“你怎麽了?”

應望覺得魏雲舒剛剛那一會兒心情不太好,所以他才會過來問。

魏雲舒定定的看了應望一會兒,突然說:“這些事情解決之後我們去永安市吧。”

應望愣了下,“怎麽突然說這個?”

魏雲舒說:“你不是不喜歡這個省嗎?那我們就換個地方。”

“我的意思,”應望頓了下,才緩緩說:“之前我們就讨論過這個事,但你現在怎麽突然提出來了?”

魏雲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但只是說:“之前一直好像沒有像今天這樣坐下來閑适的聊過,加上那時候距離離開也沒多長時間,就沒提。”

應望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也沒有再說。

“坐下來等着賞月?”

“好。”

兩人對坐,側着身都能看到窗外的景致。此時餘晖尚在,但月亮已經露出了一角,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徹底看到真容。

兩人磕着瓜子剝着花生,覺得口幹了就吃水果。

想聊天就聊天,不想聊天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難熬,氣氛很舒服。

屋裏電燈被拉亮了,窗外一輪圓月懸挂,散發着瑩潤的光輝,這時再來一個月餅就很應景。

魏雲舒懶聲說:“真像白玉盤。”

應望剛想回一句,卻聽到院門被敲響,兩人起身出屋,見張奶奶也從屋裏出來要去開門,不過他們也沒着急進去,想看看情況。

結果,門一打開,就見外面站了兩個他們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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