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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第 5 章

白惜時的傷确實不重,只是有些小傷和青紫,只不過在一片白皙細嫩的皮肉上,還是顯得有些突兀。

替白惜時把褪下的裘褲疊好,蓋上被子,孟姑姑忍了忍,還是憂心起來。

“我雖知廠督帶回解衍必有原因,但下次還是三思而行。不然若是一個行差踏錯女兒身叫人發現,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白惜時趴在床上,側頭朝沖她笑了笑,“姑姑不必憂慮,我這不是沒事麽。”

“有事。”孟姑姑堅持,“小傷廠督也需好好将養,不能大意也不好留疤的。”

留疤……

其實白惜時倒無所謂,她自穿過來便揣着個官宦的身份,如今還混成了個人盡皆知的大官宦,這輩子,那隐秘地方即便留了疤,除了孟姑姑,應該也沒機會給人見上一見。

若是見着了,估摸着她這條小命也快要到頭了。

不過白惜時并不準備跟孟姑姑在這個問題上掰扯,于是只點頭,道了聲“好”。

話音剛落,屋子外響起了三下規規矩矩的叩門之聲,孟姑姑又低頭檢查了一下白惜時的衣裳,才開口道:“進來吧。”

本以為會是那送藥的小侍,但腳步聲又不大對,明顯沉穩許多,待那人繞過屏風,白惜時與孟姑姑目光俱是一頓。

沒想到,進來的竟是解衍。

男子徑直走至床邊,言簡意赅說明了來意,“送藥。”

……

下巴枕在枕頭上,只一眼,白惜時便敏銳地發現,解衍眼中獨對自己的那股進攻性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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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原因,她自然猜得到。

不過好也罷壞也罷,她并不在意解衍如何看自己,因而整個人興致缺缺,将頭又擺正了回去。

其實之前那種眼神想想還挺帶勁的,讓白惜時有一種當大反派的體驗。

孟姑姑這時候站起身,看着托盤問道:“怎麽是解郎君送進來的,那小侍呢?”

解衍:“彭管事另有事交予他。”

一提到彭管事,孟姑姑便立刻明白了事情始末,彭管事不可能叫得是解衍,應該是想解柔雲送東西進來。

至于最後為什麽進來的會是解衍,答案顯而易見。

想到這孟姑姑點點頭,“有勞解郎君了,便放在這裏吧。”

解衍曾是萬裏挑一的探花郎,矜雅卓然,即便現在的只是一身雜役的裝束,也難掩清俊,更沒有人會真正看輕他。

孟姑姑也不例外。

解衍按照孟姑姑的吩咐将托盤放在床頭的案幾。

但放下後,似乎并沒有要走的打算。

白惜時等了一會,發現有人還杵在原地,莫名其妙,又掃了他一眼。

解衍的目光倒是沒在白惜時身的上停留,只看着孟姑姑。

孟姑姑:“謝郎君,還有事?”

解衍聲線低醇,“舍妹幼時體弱,為及時醫治我也學了些藥理。若是需要,在下可……”

他的意思,是要留下來幫忙?

“不需要。”白惜時想都沒想,冷聲打斷。

她被子底下沒穿褲子!這傷是他能看的嗎?

這人身份适應的挺快,一發現自己沒對她妹妹做什麽,倒是又換了副态度。

防備她叫解柔雲進來上藥,索性毛遂自薦了?

“出去。”

白惜時阖上眼,根本不可能叫解衍看到她屁股上的傷。

孟姑姑打圓場,“這裏有我就行了,謝郎君剛來府上,屋子和行李應該還沒安頓妥當,這便收拾休整去吧。”

想了一下又道:“也可叫上解姑娘一起幫忙。”

解衍一聽此話,明了白惜時一時半會不會尋解柔雲,眉宇間果然松動了些。

“多謝,叨擾。”

留下這四個字,解衍利落轉身。

待他跨過門檻,重新阖上房門,孟姑姑回過頭來感嘆道:“沒想到還是個好哥哥。這麽好的一個郎君,倒真是可惜了。”

白惜時重新睜開眼,有些漫不經心,“哪裏可惜?”

“長得好,讀書好,身姿挺拔,性子瞧着也持重,才十九歲啊,本該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結果被家族牽連至此,廠督覺得不可惜嗎?”

可惜?

或許吧,但這與白惜時無關。

倒是孟姑姑說的“長得好”她很贊同,畢竟這人長得像他。

魏廷川,當年算是高門貴胄中公認的第一公子。

等了片刻不見白惜時回答,卻見她目光虛望着前方似有心事,孟姑姑沒再繼續方才的話題,只一邊将藥油在手中揉熱,一邊将被子掀開覆在她的傷處。

“廠督且忍忍,一會便好。”

白惜時在床上躺了三日,這三日裏,元盛拿着由解衍譯出的書信,已從那冉回富商口中逼問出了與他交易的人員名單,只不過與他做買賣的都是下頭之人,很多不知道背後的主子是誰。

這個順藤摸瓜,倒是好查。

但那富商還供出了一條重要消息,那便是他們交易的地點不止一個,還有另一處是方憲明都不曾知道的,且那裏的冉回商人不止他一個,還有幾個生意做得沒他大的散商,也集聚在那裏收些大魏商品。

這條線索聽起來有蹊跷,白惜時決定親自去查看一趟。

不過那冉回富商交待的地點竟是一間甕堂,也就是現代所說的澡堂浴場,此處魚龍混雜,确實是掩人耳目的有利場所。

白惜時在那甕堂與對面的青樓之間沒有取舍,毫不猶豫便踏入了紅袖香鬓之中。

太監逛青樓,總比泡澡堂子合理一些。

因着白惜時之前都生活在宮中,此時與千闵元盛又都是一身常服,青樓中的跑堂沒識出幾人身份,只當是新來的恩客。

按照客人要求,跑堂的将三人領到二樓的憑窗之處,尚未開口詢問客人喜好,對面的那張桌子卻已然傳來了一聲嗤笑。

不僅是跑堂的,白惜時連帶着千闵、元盛都一齊望過去,這一望,白惜時心下了然,透過洞開的窗戶又掃了眼街對面的甕堂,再看過去,目光便涼了下來。

對桌四、五人皆着常服,但白惜時一眼便知,那是錦衣衛,而當中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滕烈。

不過那一聲笑倒不是他發出來的,而是坐于他左側的指揮佥事,蔣寅。

掏出一錠銀子抛給跑堂的,千闵揮手叫人下去,那跑堂的也是人精,眼見兩桌人物似是不對付,将推薦姑娘的話又咽了回去,只上了茶水便點頭哈腰退了出去。

此時,窗口附近便只剩這麽兩桌人。

千闵提起茶壺斟茶,低頭送至白惜時面前,白惜時氣定神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蔣寅見方才挑釁的未得回應,不甘心,這回直接開口。

“沒想到兄弟門出來樂呵樂呵,于此處竟遇到了廠督。廠督白日日理萬機,夜中還來狎妓玩樂,但屬下以為,廠督不宜操勞過度,以免傷身吶。”

此言一出,除了滕烈,其餘幾個錦衣衛均哈哈笑了起來,太監沒有那家夥事,又談何傷身?

蔣寅分明是看白惜時年紀輕資歷淺,不把他這個廠督放在眼裏。

但他之所以敢公然叫嚣,究其根本,還是取決去指揮使滕烈的态度。

按照慣例,錦衣衛向來聽令于東廠,但因前任東廠廠督與錦衣衛指揮使合謀犯案,皇帝似乎不希望東廠與錦衣衛走得太近,因而在人員任免上也用了一番心思。

滕烈,出自勳貴之後,家族世代簪纓,二十二歲便擔任禁軍首領,二十四歲提拔為錦衣衛指揮使,為人桀骜不馴、恣意無拘。

而白惜時在背景、資歷上顯然不如滕烈,年紀也不占優勢。

簡而言之,滕烈不服白惜時。

以至于形成了當前錦衣衛不大聽從東廠調遣的局面,白惜時自上任以來,确實感受到了這方面的掣肘。

滕烈此人,白惜時一時半會還沒想到拿捏拉攏之法,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被人騎在頭上打壓。

聞言,白惜時揚唇擡眸,視線投過去,帶着一股陰恻恻的狠。

她睨着蔣寅,“既然自稱一聲屬下,就該清楚,咱家不僅可以狎妓,若是不挑,亦可狎你。”

這話說得張狂,直接将蔣寅比喻成那供人狎玩的妓子。

蔣寅愣了片刻,他生得人高馬大,沒想到有一天竟會被個不男不女的太監如此貶低,

瞬間氣得面紅脖子粗。

“你說什麽,你……”

滕烈此前一直未語專心賞曲,直到這時候才伸手,攔下就要往前理論的蔣寅。

“下頭人不懂規矩,廠督擔待。”

男子聲線低沉輕慢,口上雖說着道歉之語,然神色倨傲散漫,顯然未将白惜時放在眼裏。

說罷她點了點身側美嬌娘,一指對面,“攪擾廠督雅興,蝶娘,替我去給廠督敬杯酒,賠個不是。”

蝶娘已從方才的對話中知道了白惜時的身份,同樣也明白滕烈的勢力,此刻夾在兩方中間,十分為難,她怕貿然過去,會遭白惜時記恨。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滕烈根本不是真心實意道歉,如若真心,他當自己過去。

可眼下他仍然端坐如初,連個身子都未起。

女子拿酒杯的動作出現了幾分遲疑。

“蝶娘放心,既叫你去,定會護你周全。”

滕烈這個時候靠近女子,在她身邊低語了一句。

有了郎君的保證,蝶娘又悄悄擡眼瞧着面前俊朗威嚴的指揮使,心口沒來由一跳,點了點頭,端着酒杯朝白惜時走了過來。

她婷婷袅袅,朝白惜時一伏身,這時候才真真正正看清廠督的面目。

竟是比樓中花魁還要惹眼的一張臉,只是這惹眼中又裹挾着凜凜寒光,自是勾勒出一副雌雄莫辨的氣勢。

蝶娘不敢多瞧,快速垂下眼簾,“廠督寬仁,蝶娘仰慕,奴家敬您一杯,還請您賞光。”

她猜測廠督根本不會喝,只盼着不要過于為難才好。

聞言觑了蝶娘一眼,視線下移,又瞥見對方舉杯的手正微微發着抖,白惜時收回目光,半晌之後,将杯盞送至唇邊,淺酌了一口。

蝶娘微張着嘴巴,滿臉寫着錯愕。

白惜時卻已鎮定從容,将酒杯叩回桌面。

白惜時知道,對面之人都在等着自己摔杯叫嚣、怒火中燒,叫一個妓子來敬酒賠不是,顯然是在下她的臉面。

白惜時自然不會被輕易激怒。

何況,她也不喜歡為難不相幹之人,若是為難,更傾向于為難直接挑釁自己的一方。

滕烈顯然也沒想到白惜時會是如此反應,見狀擱下酒盞,修長的指節敲擊着桌面。

“廠督慣會憐香惜玉。”

知他是意指霸占解柔雲之事,白惜時聽後很認同,甚至還大方點了點頭,又用餘光掃了眼街對面的甕堂。

繼而不緊不慢開腔,“愛美之人人皆有之,不過不比指揮使,除了憐香惜玉……還會,逢場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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