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067章 第 67 章

本來好端端預備讨論正事的氛圍, 在白惜時一句随口的“脫衣服”中,莫名往奇怪的方向發展而去……

此刻男子一身白衣,墨發披垂, 脖頸上還貼着幾縷半幹的濕發,沒一會, 那上頭的水滴更像挂不住般滴落,順着肌理往衣襟的更深處流去。

再加之眼下解衍正坐于一張可供人休憩的羅漢床上,雙腿微敞, 坐姿帶了些随性,但眼神偏偏極為認真地盯着白惜時, 一副白惜時只要讓他做什麽,他就能做什麽的架勢……

不知為何, 莫名讓人感覺到了一種人夫感。

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連帶着白惜時此刻都覺得有些熱, 這地龍确實燒的太旺了些。

直覺這樣的感覺不對,白惜時起身, 往暖閣外走去, “我去叫人少添些柴禾。”

等走出去後, 被外頭的冷空氣一吹,白惜時身上的那股熱意也消散了不少,吩咐完後她并沒急于返回,而是走到案幾前,将剩下的幾本奏章先處理完。

白惜時在內堂停留的時間不算短, 大概有半個時辰,期間解衍一直沒有出來, 不知道在裏頭做些什麽。

待估摸着時辰差不多,白惜時再次返回暖閣, 這時候感覺裏頭的溫度明顯降下來不少,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氛圍好像也随之散去,只是羅漢床上的男子仍舊是原先的姿勢,此刻正目不轉睛盯着花架上那兩枝綠梅。

連白惜時進來都沒有發現。

徑直走過去,坐回之前的椅凳,白惜時看看解衍,又瞥了眼花架,“看什麽這麽入神?”

聞言一頓,男子很快移回視線,轉而望向白惜時,笑了起來,“沒什麽。”

白惜時:“你先前在禦花園,為何要沖我搖頭?”

聞言眉心微蹙,解衍:“我直覺落水的宮女應當會水,意識也不至于昏迷,救她的時候她亦十分配合。”

一般情況下,真正不會游泳之人溺水被救之時會亂抓亂抱,但那個宮女沒有,并且從身體表現來說,也不是失去意識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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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時:“你的意思,是懷疑她是故意落水?”

解衍點頭,“有可能。”

如此一來,倒是與白惜時之前的猜想相吻合,這更像是一個給俞貴妃設下的局。不然為何偏偏跪在河邊,偏偏又早不落水晚不落水,正趕到皇帝經過她便落于水中?

宮後争鬥,亦是勾心鬥角,處處算計。

那這一切,可又是皇後的布局?

至少在目前看來,俞貴妃的存在最能夠威脅到的便是皇後的利益。

考慮到若是真有人在貴妃并未再害人的情況下想要置她于死地,白惜時出于對皇帝負責,也很難做到袖手旁觀。

即便現在皇帝與貴妃之間有隔閡有矛盾,但這一切都建立在貴妃還好好活着的基礎上,俞貴妃若是出事,對天子的打擊會很大。

微時感情不可替代,白惜時知道,那其實才是他心目中真正認定的妻子。

至少若真有不妥,她需得向天子提個醒。

因為解衍的一句話,白惜時陷于自己的思緒當中半天沒有說話,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男子正坐于對面耐心地望着自己。

此刻見她終于回神,解衍才問道:“掌印可是發現了什麽端倪?”

确實是發現了一些不對,不過後宮之事她自己都不想牽扯太深,便更不想拉上解衍。

遂一搖頭,“不算什麽端倪,總之再觀察觀察便是。”

“嗯。”

一聲回應之後,此話題到此結束,但結束過後,又是良久的沉默,不知是地點不對還是時間不對,反正就是感覺哪哪都不大對,平時相處起來輕松随意的兩個人,這個時候卻都沒有說話。

或者是知道接下來将要說到什麽,所以沒有人先開那個口。

最後經過白惜時多年經驗判斷,之所以現在哪哪都不對,特別是解衍那副靜而不發的克制收斂反而讓人更加覺得暧昧性感,問題應該是出現在光線上,昏昏黃黃的光線看起來就不清不楚,遂起身,拿起一盞燭臺,她開始将暖閣之中的所有燭火都點亮,點到燈火通明,光明正大。

點到身正不怕影子斜。

在白惜時忙于點燭火的間隙,背後之人也終于開了口,他低聲說了一句“眼下宮門已經落鑰。”

點燈的手微微一停,複又将火對在一起,白惜時淡定“嗯”了一聲。

見對方沒有正面回應,解衍在白惜時看不見的地方垂首一笑,碎發遮住他有些黯淡的眉眼,繼而像是已經提前知道答案,男子雙手一撐,便欲起身。

然而在他尚未完全站起之際,白惜時又恰在此刻回過頭,問了他一句,“你想說什麽?”

解衍:“我是想問,今晚可否借宿于掌印的暖閣?”

“衛所沒有睡覺的地方?”

“有,不過應當已被占滿。”

今夜下水的侍衛不止解衍一個,确實也會有人像解衍一樣選擇留宿。

聽到這燭臺似乎也沒有繼續點下去的必要,白惜時徹底轉過身,看了一眼那空空的羅漢床,以及方才起身已欲拿起外袍的男子,頓了片刻。

“那便別在那杵着了,過來幫咱家搬被子。”

一句話,解衍怔愣在原地,繼而眉目舒展,幾步邁過去跟在白惜時的身後。

“別離咱家那樣近,你身上還是熱。”

看着心情明顯變好,變好到站在衣櫃前就快要貼于自己後背的男子,白惜時微微讓開一步,瞥了他一眼。

聞言莫名看向周身,解衍現下已經沒有流汗,不知懷揣着什麽心思,男子緊跟着問了一句,“有多熱?”

“很熱很熱。”

咱家說熱就是熱!

不欲再與他多掰扯熱不熱的話題,以免氣氛又如脫缰的野馬往那不可預期的方向行去,伸手替他打開了一扇櫃門,示意裏頭的薄被可以供解衍使用,繼而又告誡他半夜不要發出聲響,以免打擾自己睡覺,說完這些道了句“自便”,白惜時便徑直越過暖閣,往裏頭的卧房行去。

兩個房間,被一道沒有上鎖的雕花木門隔開。

望着白惜時離去的背影,男子啓唇一笑,繼而抱出被子,走回羅漢床邊安置床榻。

待熄滅多餘的燈盞,躺于暖閣之中,身上的薄被輕覆,鼻間萦繞的是雨後雪梨的清淺香氣,解衍整個人似乎也被淡淡的溫暖包裹,內心襲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寧。

然而在就快要閉上眼前,視線莫名一動,又觸及到花架上的那兩枝綠梅,男子內心的那股安寧似乎在此刻被打破,他睜着一雙晦暗不明的眸又看了片刻,繼而翻身向內,隔開了視線。

但過了一會,男子已然阖上的眼複又睜開,平躺于羅漢床上緩緩起身,一望卧房的方向,遲疑片刻還是掀被下床,将那瓶礙眼的綠梅收到了椅凳之後看不見的地方,如此這般才稍覺平複,繼而重新回到床榻之上,阖上了眼。

被熟悉又好聞的氣息包圍,男子很快沉沉睡去,但白惜時卻一直沒有睡着。

除了孟姑姑在旁,房間之內若是有其他人,她內心的那份警惕猶在,因而輾轉反側幾個來回仍大睜着雙眼,毫無睡意。

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亂想,思來想去,把近期的事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眼看着就快接近午夜,白惜時又後知後覺想起解衍傍晚落于寒水之中,眼下地龍燒得沒那般旺,不知到了這時候會不會夜間起燒。

一般話本上都是這般寫的,應當也有些現實依據。

側耳傾聽了片刻外室動靜,左右睡不着,那便姑且出去看看。

重新将束胸收緊裹好,白惜時起身披了件外袍,推開房門,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此刻暖閣內只點了一盞燭臺,眼看就要燒盡,發出微弱的暗光,想着那床被褥可能不夠,正欲折去椅凳上拿那一條常用的薄毯,不料腳底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發出清脆的磕碰之聲。

低頭眯眼一看——花瓶?

這插着綠梅的花瓶怎會擺在這個地方?

思及此,擡眸又看向羅漢床上的男子……應當是這個家夥幹的好事。

看樣子這聲音倒是沒将男子吵醒,白惜時拿了薄毯便朝床榻邊走去,解衍此刻睡得很安穩,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伸手朝他的額頭上探去,還好,沒有起燒。

果然年輕就是體質好。

收回手後欲将薄毯搭于他的被褥外便離開,但是還沒動作,白惜時便感覺另一只撐于床邊的手突然被什麽溫熱的東西包裹住了。

握得還很緊,在倏然一驚之後,她很快明白過來那是什麽。

……

那是男子方才搭在床邊的左手,此刻,正在黑暗之中一聲不響叩住了她的。

垂下眼皮,白惜時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掌心,繼而擡眸,再看向此刻睡得還是很像那麽回事的男子,差點給他氣笑了。

裝睡裝得還挺像。

“解衍。”白惜時啓唇,開始叫他的名字。

然而男子一無所覺,仍舊閉目沉睡。

“解衍,解衍。”白惜時伸手去推他。

仍舊無動于衷,唯有握着白惜時的手反而像是更緊了些。

……

如今終于切身實地體會到一句話的含義——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停了一會,像是時間暫停,兀自也感受了片刻這指尖相觸的溫暖,待到看清這暖閣內的景象,白惜時才又開始動作,改為将手指從男子的掌心抽回。

但這家夥握得可真用力啊,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向外拔,最後一根食指,更是感受到指腹與掌心間的寸寸摩擦,他的無聲挽留,白惜時的望而卻步。

是的,她的秘密顧慮太多,她也确實還沒有想好。

最後一根手指解脫出來時,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受,既重獲自由,又莫名虛無,白惜時索性起身,不想再深究為何會産生這樣的情緒,然而一低頭,又看見那張還沒來得及蓋上去的薄毯。

此刻拿着倒頗覺不好處置,再給他搭上去,倒顯得多認同他方才的舉動似的。

沖動之下,幹脆随心所欲扔過去,直接解氣般一把蓋在了男子的腦袋之上。

繼而才起身立于床邊靜看向解衍,眸光注視片刻,白惜時轉身,繞過那瓶踢倒的綠梅,回到了寝卧之中。

而在白惜時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後,床榻上的男子亦重新睜開眼,拿下了那張薄毯置于身前,半晌之後,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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