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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砰！”

一朵朵絢爛豔麗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開，鄉下比城市冷一點，但還是不足以下雪，連着幾天小雨在傍晚的時候好不容易停了。

老宅燈火通明，一家人在準備晚飯，可惜趙燕不是南平胃，只要到了吃飯的時間就想拉着何明風躲出去玩，為的就是大人找不到他們吃飯也就不管了。

晚上七點半，趙燕圍着一張寬大的紅色圍巾，也給何明風戴了一條，可是何明風比他小好幾歲，臉也小好多，那張圍巾幾乎要把他淹沒了，他低着頭都看不到自己的腳。

他牽着趙燕的手走得很慢，圍巾都拖在地上，上面沾了很多泥水，原本就重的圍巾更重了，何明風小臉繃得緊緊的，踉踉跄跄被趙燕拉着走。

屋後面是挨着山的一大片園子，被老宅高高的紅磚牆圍起來，上面布滿了滑溜溜的青苔，樹影重重，兩個小孩三兩下就鑽進裏面不見了。

後院裝了許多小燈，雖然不甚明亮也足夠看清楚路，因為趙燕和何明風回來過年，老人家特地在後面修了個兩層樓高的小屋子，像是兒童房一樣，裏面還擺了一張床。

絕大多數的時間趙燕都呆在這裏，沒有人來煩他，他可以看漫畫看到睜不開眼睛，随手一丢倒頭就睡也不會有人叫他收拾起來，裏面還有足夠讓他吃到飽的零食。

一進門兩個人的鞋就踩髒了木地板，何明風穿的還是布面的，被雨水打濕凍得十個腳趾頭蜷縮在一起。

看他凍得牙關打顫，趙燕替他取下髒兮兮的紅色圍巾扔到一邊，然後指揮着何明風脫掉濕鞋換上毛茸茸溫暖的棉拖，自己在床頭翻翻找找打開空調。

屋子裏很快就暖和起來，熱得何明風腦袋冒出來細汗，不安地坐在床上扭來扭去，趙燕不說話他不敢脫。

趙燕抱出滿滿一懷的零食出來，看到何明風的臉紅撲撲的，汗水落到眼睛裏辣得他睜不開，他随手把零食一丢去拽他的外套，不大高興地說他。

“你是傻子嗎？熱都不知道脫，沒有手嗎？”

何明風被他罵了也不敢反駁，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小受氣包，他的眼睛很潤，看向趙燕的時候顯得可憐兮兮的。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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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燕沒聽清，幫他脫下外套後拉着他一起吃零食，何明風手心裏被塞了一袋棉花糖，他很猶豫沒有撕開包裝袋，趙燕看不下去了搶過來撕開再扔回他的懷裏。

“吃。”

何明風傻乎乎地沒有動作：“爺爺說要吃晚飯了，不要再吃零食。”

趙燕惡狠狠地盯着他：“聽他的還是聽我的，你不吃就回去吧，明天不準到這裏來找我玩。”

只要趙燕一威脅何明風不和他玩，何明風就會毫無條件的妥協，跟在他的屁股後面随便使喚。

何明風還是在趙燕的“死亡”凝視下把那袋棉花糖吃了，趙燕覺得這還不夠，再讓他吃了半包薯片，一罐旺仔牛奶，三顆布丁，最後何明風被撐得淚眼汪汪受不了，趙燕看他下一秒恨不得吐出才放過他。

“燕燕哥哥……”

“好吧，那你休息一會兒。”

何明風怪怪地點頭，他吃得多坐在空調口下面吹得渾身都是燙燙的，窗戶打開一條小縫，他的臉貼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吹風降溫。

“砰——啪！”

一朵金色巨大的煙花在何明風的瞳孔裏留下了鎏金一樣的影子，他的手撐住腦袋，鼻子在玻璃上面壓得扁扁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天空看。

怎麽這麽傻，趙燕想。

他拍拍手上的碎屑，湊過去坐在何明風的旁邊：“你想放煙花嗎？”

何明風疑惑地轉過頭看他，像是在說燕燕哥哥你好笨呀，大人說小孩不可以玩火，會把手炸掉的哦。

趙燕不甘心地摸摸鼻子，再問他：“你真的不想玩？”

何明風其實很想玩，好幾次他們晚上出門看到比他的小孩人手一根煙花棒，好不神氣地在手裏甩着，他羨慕得一步三回頭，差點被地上的石頭絆倒摔一大跤。

迎上趙燕鼓勵的眼神，他狠狠心動了，因為趙燕很少有讓他提要求的機會，這是十分難得的。

如果……如果說不想的話，沒有下一次了吧。

何明風低着頭很苦惱，一下一下用腦袋輕輕撞着窗戶，沒一會兒額頭就紅了，他在糾結是要當個聽話的好孩子還是去放自己想放的煙花。

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趙燕先給他做了決定：“那就算了吧，你還要吃東西嗎？”

趙燕對一件事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何明風久久沒有給出答案他也不糾結，上午看的漫畫還沒有看完，要是不去的話他剛好能看到大結局。

何明風聽到趙燕說不去了急得出了一腦門的汗，想要說我要去，但是舌頭像是打結了一樣說不清楚，在趙燕身邊支支吾吾的，眼眶都憋紅了。

“說。”

“……燕燕哥哥。”

“嗯？”

“我、我想……”

趙燕有點不耐煩了：“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我想放。”

可是趙燕才開始看漫畫，還正看得上頭，皺着眉思考了三秒鐘，果斷道：“等我看完嗯……十五頁。”

何明風不說話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趙燕手裏的漫畫，他翻一頁自己就在心裏數一頁，趙燕看到十六頁的時候何明風撇撇嘴，看到第十七頁的時候他抓了抓臉，在趙燕正要往十八頁翻的時候。

何明風：“燕燕哥哥……已經、已經十八頁了。”

趙燕手一頓，面色不太自然卻沒有一點愧疚的心思：“我在考驗你會不會數數。”

何明風捏緊小拳頭，決不讓趙燕看不起自己：“我會！”

“那好吧，”趙燕有點不舍地放下漫畫書，“煙花在哪裏？你知道嗎？”

何明風點點頭，趙燕大手一揮又拿起書繼續看：“那你去拿你喜歡的過來，別忘了拿支香。”

趙燕津津有味看到了大結局，何明風終于回來了，他顯然對于趙燕主動帶他玩這件事很興奮，抱了幾支加特林過來，手裏的香被他手心的汗微微打濕，最頂上的一點紅安靜地燃燒着。

他打了個噴嚏，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外套也沒穿，出去一趟回來手指冰涼。

“我回來啦！”

趙燕都要等無聊了，他帶着何明風到了院裏的空地上，一發發煙火從他們手裏的加特林射出去，一時明明滅滅，閃爍着耀眼的光。

何明風開心瘋了，早就忘記了什麽不可以玩火的話，趙燕低頭看何明風笑着的臉，心底一軟：“你想拿着玩嗎？”

“可以嗎？”他會不會太小了，可以拿着玩嗎？

何明風好猶豫，一邊是可以像那些小孩一樣拿着煙花玩，一邊是爸爸說小孩不可以玩火，可是燕燕哥哥都把煙花放到他面前了，要是不接的話他會不高興地吧？

趙燕自己手裏還拿着一根，他看着何明風想又不敢的眼神，不由得笑出來，裝作很不以為意的樣子說：“想就拿。”

何明風接過去看着趙燕替他點燃，他學着趙燕的樣子對着天上放，一朵又一朵煙花從他手裏沖出來，在天空中散做點點的星子。

這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煙花，幸好今天的日記還沒有寫，他今天也要把燕燕哥哥寫進去，就寫明年燕燕哥哥還要來。

他害羞地沖趙燕笑着，抱在懷裏的東西有點沉，趁他沒注意往下滑。

趙燕沒有看他，他的眼底帶着笑意，卻在何明風的注視下表情一下子變得猙獰。

何明風被吓得手一抖，接着耳邊響起一聲呵斥：“你在幹什麽？！”

他驚恐地擡起頭，一發發煙花落在鄰居家的屋頂，那邊的豬圈裏堆着許多的柴火，不過眨眼間，那點火星就變成了一簇火焰，像水流一樣蔓延開，舔舐着所有的可燃物。

火光沖天，他聽見了火焰的呼嘯聲，山風卷過來，火越來越大。

滾燙的熱意撲面而來，趙燕冷汗如雨一般落下，他眼睜睜地看着不到一分鐘火勢就向他們壓過來。

何明風傻了，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幸好加特林也空了不再到處發射煙花，趙燕拉着他遠離火勢，然後對着他的背一推：“快去叫人！”

見何明風沒反應過來，他幾乎是暴怒地喊道；“快去啊，怕什麽！要打也是我被打，你怕什麽？！快去！”

何明風回過神來，拔腿往前院跑去，他摔了幾跤，還好穿得厚沒有受傷，腦袋昏昏沉沉開始分不清現實，冷風吸進肚子裏疼得厲害。

但他不敢耽擱，他做錯了一件大事。

何明風在心底默念：跑快點，再跑快點。

他嘗到了嘴裏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