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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從何明風回來找他開始,趙燕就變得很粘他,比以前還要粘,一點也不想離開何明風,自己躺在床上又動不了,眼神就跟着他的背影走。

何明風的坐店日常就變成了往醫院家裏來回跑,每天頂着三四十度的高溫天氣,一手拎着在家炖的湯,一手拎着順路到店裏拿的槐花粉送到醫院。

而趙燕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發消息催何明風早點來,要是何明風沒有及時回消息來醫院看到他就是一張可憐兮兮的臉,晚上何明風走的時候最後一句話也一定是每天幾點到,又怕他敷衍自己似的,捂着胸口問能不能來早點,傷口痛。

何明風每次都說看時間,他的事不只是照顧趙燕,許多時候都會被耽擱來得遲些。

關于那天打的一架,何明風始終沒有來問他,趙燕自己也不敢問,兩人就揣着明白裝糊塗,可是何明風明顯對他冷淡的态度還是讓他止不住地心慌。

今天何明風特意去抓了活的果園雞回來現殺,冷着臉炖了一鍋椰子雞,今天店裏出了新口味的泡芙,他順便拿了兩個過來,等到了醫院比平時遲了快一個小時。

最近趙燕纏他纏得厲害,又不敢随便提要求,總是怯怯地看着他,每當他這樣看過來,何明風對上他的視線總覺得心裏堵了一團棉花,吸走了身體裏的所有水分,幹澀沉悶。

難得的,今天推開病房門床上竟然沒有人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渴求地看着他。

他叫了一聲,沒有人應答,推開廁所門也沒有人,趙燕有錢,住的單人病房,何明風打了個電話也沒有接,從趙燕住院以來的這幾天這是他第一次上火。

在他眼裏,趙燕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十級廢物,加上現在帶着傷,在外面亂跑要是再出點什麽事,何明風沒法向趙燕家裏人交代,本來他那麽遠到這裏玩,沒玩得多開心還被鄒越航揍了一頓,這事兒何明風一想起來就腦袋疼。

他腳本急促淩亂,東西也來不及放下,雞湯在保溫桶裏晃得“哐啷”響,泡芙裏的奶油也壓了出來,糊在包裝盒上發出一股甜得發膩的味道。

問了護士站也不清楚趙燕去了哪裏,何明風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回了病房。

他能跑能跳,住院是為了觀察他有沒有內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生命在何明風的眼裏比情誼來得更重,他更希望趙燕不要出事。

好在過了十多分鐘,趙燕慢吞吞地回來了。

剛踏進門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凝滞,看着何明風背着光坐在椅子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垮着的肩膀顯出他的心情很不好,趙燕隐約覺得他在生氣,一時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就傻傻地愣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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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風深深地看他一眼,嘴裏含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然後偏開頭,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

“我沒有走遠,”趙燕伸出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給你買了花,喜歡嗎?”

他手裏拿着一捧黑色的鳶尾,泛着柔和的珠光,在夏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花香和泡芙裏的奶油攪在一起,沖淡了令人作嘔的甜膩。

即便是不敢和何明風提之前的事,但也絕不能就這麽放着不管,任由一件事發展,在沒有約束下,會把他們推進無法轉圜的境地。

花,是趙燕絞盡腦汁想要送出去的示好,隐秘的花語,他希望何明風能懂又希望他不懂,所以把選擇的權利留給老天,用此來試探何明風的心思。

走廊外面靜悄悄的,偶有路過的人看到半開的房門好奇地望一眼,看到兩個長發男人一站一坐,穿着病號服的那個拿着一束黑色鳶尾,一點也不适宜的顏色,要送給那個坐着無動于衷的青年。

何明風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靜靜地看着趙燕,再慢慢把視線放在花上面。

黑色的……他皺了皺眉,顯然是不滿意在醫院這種地方出現黑色,黑色留給他的印象一直很不美好,是籠罩他十三歲的噩夢。

但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趙燕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他有收的意思,抿着唇收回手,沒有任何猶豫地丢在了垃圾桶:“抱歉。”

這個品種的花并不好買,他在醫院對面的花店花了不少錢加急才到的,他和何明風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每一次說話都是自己提起的話頭。

趙燕無法忍受何明風不回答帶來的日複一日的孤寂,他想要何明風笑着和他說話,理理自己。

他自覺地把何明風今天帶來的湯喝了,打開從店裏帶來的盒子,看到泡芙愣了一下,槐花粉還冒着涼絲絲的水汽。

“還喝嗎?”

何明風站起來準備收拾東西回去了。

趙燕拿着泡芙猶豫着要不要放在嘴裏,這束花沒有讨到何明風歡心,他原想着吃完後他們能說上一兩句話,可何明風一直靠在沙發上閉着眼,表情很淡,顯然是很不耐的樣子。

“我……不喝了。”

何明風點點頭,那支煙被他別在耳朵上,他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上的垃圾:“我今晚不來了。”

趙燕脫口而出:“怎麽了?”

他低着頭收拾不看趙燕一眼,說出來的話沒什麽情緒:“有事。”

這兩個字堵得趙燕啞口無言,比起之前啊,他失去了很多面對何明風理所當然的勇氣,他們的位置好像颠倒,他變成了當初那個才和他相遇,局促膽小的何明風。

他終于能明白何明風當時的感覺了,是一座孤立無援的孤島,自己造不出通往外界的筏子,又渴望有人踏上他的土地将他找到。

趙燕提起一個很勉強地笑:“你明天來的時候,我還送你花好不好?送你喜歡的。”

何明風手一頓,所有的動作都停住了,風吹得窗戶“哐哐”響,趙燕等不到何明風說話,他的心簡直要流出淚來。

許久,他看到何明風輕輕點了點頭,發出能被風吹散的一聲“嗯”。

他們視線相接,趙燕松了口氣,他不知道,他在何明風的眼裏快要哭出來。

照顧趙燕是出于義務的,但對于他的花,何明風是不想收的。

他匆匆地離開了。

晚上九點。

客廳裏酒氣沖天。

主要還是何明風自己在喝,鄒越航受傷了不能碰,拿着一罐冰可樂靠着沙發腳選電影。

妹妹甩着雞毛撣子一樣的尾巴過來,喵喵地叫了兩聲,聞到何明風身上的酒味又扭頭走開。

鄒越航來了就這麽幹坐着半個多小時也不說句話,心裏憋着氣,故意惡心何明風。

情理中何明風不該和他生氣,這太賤了,簡直沒把鄒越航當兄弟,所以難得對着鄒越航低伏做小,又是給人倒飲料又是切果盤。

可鄒越航還是不理人,何明風無耐又洩氣地推了把鄒越航的肩膀:“你想要我怎麽做嘛?”

他的尾音拉長,帶着明顯的讨好的意思,聽起來是真的會像鄒越航說的做一樣。

鄒越航發出挖苦地冷笑:“哼!我想……我想你怎麽做有用嗎?讓你把他趕回文山你舍得?”

那天的回答讓鄒越航很不滿意,他現在就是一頭刺猬,誰來刺誰,連對着自己親爹都有莫名的火氣。

何明風被醉意熏得飄飄然,仍舊嘴硬道:“他才續租,合同還在你手邊的抽屜裏。”

“你要是真看不慣他,煩他,你還會在意這幾個錢?”他打了個嗝,“承認吧,你在乎得要死。”

他喝可樂喝出了燒刀子的架勢,嘴撅起來能挂油壺:“別找他媽的兄友弟恭的借口,我記得那天去吃飯你挺不待見劉真的。”

他們自作主張看了劉真和趙燕的信,其實是鄒越航非要看,何明風由于心底那點不光明的心思沒有攔着鄒越航。

這次何明風沒有再反駁,他确實是不待見劉真,他摸不清趙燕對劉真的心思,也不清楚趙燕是否會為他停留。

于他而言,要是喜歡這個人,想要得到他,這個人必須完完整整是自己的,滿心滿眼都是自己,何明風會占據他生活裏所有的痕跡,他不能容忍這個人沾花惹草,不能接受他被暗處的人觊觎,也絕不允許這個人生出離開自己的心思。

很可惜,即便是趙燕喜歡他,自己也對他有意思,趙燕的所作所為都不能滿足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所以有的話不是非得說出來,燕子總有一天會離開。

在何明風認知裏,趙燕離開是既定的結果,不會以他的意志而改變,那這些情愫說出來都毫無意義,不過是徒增煩惱。

“啊!”鄒越航煩死這種沉默壓抑的氣氛。

他“啪”地把喝完的可樂罐拍扁,怒氣沖沖地爬行着把妹妹抓進懷裏,揉捏着它軟乎乎的肚子和蓬松溫暖的毛。

“你就這麽耗着吧!”

“說句公正話,你這種放任的态度不見得是個冷處理的好辦法,真的很像渣男,人家都把心刨給你看了,你什麽回應也不給人家,吊着玩他啊?”

他把貓一丢,神經質地拉着何明風的手往外走:“要不你現在就去給他說明白,老子真是要被你倆逼瘋了。”

何明風掙開他,不大樂意地“啧”了一聲坐回去,他盤着腿仰頭抽煙,他好像變得清醒了一點。

“再等等。”

“等什麽?”

他問:“今天多少號?”

鄒越航被他急死了:“二十一號。”

“哦……”何明風眼珠子像是無機質一樣轉了兩圈,“等劉真走。”看趙燕會不會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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