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真是的, 都過去一個禮拜了,那名炸彈犯竟然還沒被抓到,警方都在幹什麽啊?”
松田陣平生氣地關掉手機, 不滿的嚷嚷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五個年輕小夥子搭伴來游樂園的組合本就少見, 對方還提起了“炸彈”這種可怕的字眼,讓人不在意都不行。
見狀, 萩原研二趕緊站出來補救,用親切友善的微笑目送着路人走遠後, 才邊嘆氣邊搭上身邊人的肩膀,半是開導半是自我安慰般說道:
“算啦, 都到這兒了就別想那些事了,你看我, 我都沒抱怨要和你們四個大男人來游樂園玩。”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
聽見萩原那幽幽的控訴, 降谷零忍不住輕笑出聲,雖然如此, 他也對這起案件頗有疑問。
“是很奇怪,都一個禮拜了,那名炸彈犯竟然沒有再出來作案,莫非是警方的行動讓ta有了危機感, 決定就此罷手?”抑或是……ta在策劃一起更大, 更令世人矚目的案件。
降谷零沒有說出後一個猜測, 好不容易趁着休息日出來, 他也希望大家能夠好好放松一下。
連環爆炸案拖了這麽久還沒偵破,警方承受了極大的社會輿論壓力, 就連警察學校的教官們也不例外,發了狠似的折騰他們, 上一周的訓練強度堪稱魔鬼,就連他也有些吃不消。
五個男生結伴來游樂園雖然有點奇怪,但……也不是不行,玩得開心最重要!
就是有點對不起花野井千夏,他們明明是想照顧對方的,結果還要人家請客來游樂園玩,盡管她說這是抽獎中的門票,但怎麽聽都覺得有點過于巧合了。
一路從過山車玩到大擺錘,幾人專挑驚險刺激的項目參加,一個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衆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意猶未盡地從大擺錘上下來,松田陣平伸了個懶腰,覺得偶爾來游樂園玩玩也不錯,雖然吓不到他,但光聽周圍人的尖叫就挺解壓的。
玩得太盡興,他甚至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餓,轉頭看向同伴們問道:
“也到午飯的時間了,去吃點東西?”
Advertisement
衆人自然不會反對,跟随游樂園內的路标指示牌,便準備向着用餐區前進。
大擺錘所在的游樂設施區與用餐區有一段距離,為了刺激游客消費,中間設有多個攤點售賣冰淇淋、棉花糖、章魚燒等小吃。想着即便去到用餐區也不能馬上吃飯,松田決定先随便買點小吃墊墊肚子。
循着其中最饞人的一道香味,幾人來到了一輛小型餐車前。
餐車整體呈現複古雪鐵龍的造型,外頭刷着粉白兩色的油漆,上面還畫着可愛的圖案,方正的車頭和兩盞大燈顯得格外呆萌,少女心爆表。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輛餐車正在售賣的小吃。
純黑的鐵板被油浸潤,與香腸接觸時發出一陣“滋滋”聲,香味瞬間被激發出來,引得人口水直流。油溫作用下,香腸上漂亮的花刀微微綻開,外表已經炸成金黃色,內裏卻依舊透着誘人的粉,想也知道,一口吃下去必定外脆裏嫩,唇齒留香。
松田陣平站在餐車前,覺得自己好像更餓了。
“你好,請問……”
他擡起頭看向負責餐車的工作人員,剛準備點餐,只見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冷不丁出現在了對方的工作帽下。
沉默,無止境的沉默。
察覺到空氣驀地安靜了下來,站在松田陣平身後的四人都有些疑惑,諸伏景光率先上前一步,皺眉問道:
“怎麽了?”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餐車服務人員的臉,随即,他也陷入了沉默。
這下其餘三人已經不只是疑惑了,他們甚至懷疑松田和諸伏是不是遇上了在逃通緝犯,不然為什麽會忽然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在前,伊達航壓陣,三人各自相隔一段距離,呈現三角進攻隊形,謹慎而小心地靠近餐車前那片仿佛被施了沉默魔法的神秘領域,然後……不出意外地也被沉默了。*
五個人高馬大的青年排排站在可可愛愛的餐車前,這具有強烈視覺沖擊的畫面不可謂不詭異。
良久之後,花野井千夏才默默地給烤腸翻了個面兒,看着眼前五人,面不改色地推銷道:
“客人,吃澱粉腸嗎?一根300円,兩根500円哦。”
“你就只想說這個?!”
松田陣平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到現在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不是,花野井千夏這家夥,竟然還在游樂園裏打了一份工?!
見他這麽激動,花野井千夏連忙揮揮手,安撫道:
“好啦好啦,不要着急,我怎麽可能收你們的錢,放心吧,我會把這五根腸計入正常損耗的。”
說完她甚至還認認真真地問起了他們幾個的口味,要微辣、中辣還是重辣,想多吃幾根也沒關系哦~
松田陣平……
明明是同一物種,然而感覺完全無法正常交流呢。
如果系統知道松田此時在想什麽的話,它一定會萬分贊同,并且引以為知己,因為即便不是同一個物種,它也從來沒搞懂過宿主腦子裏在想什麽。
明明可以穿漂亮裙子參加游行,她非要來賣澱粉腸,怎麽勸都勸不住,理由竟然還是因為裙子太緊,沒法穿防彈衣?!
深井冰啊,你自己一個物種算了。
好在花野井千夏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松田陣平,而是警校培養出來的精英五人組,你一言我一語,總算搞清楚了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反正就是打工嘛,你們不用在意。”
在手機屏幕上漫不經心地點了點,花野井千夏示意幾人看向餐車不遠處的那座摩天輪。
“這座摩天輪是米花游樂園的标志性建築哦,你們要不要坐一坐試試看?就是座艙有點窄,适合小情侶二人世界,能夠讓感情迅速升溫,絕對是出門約會的不二之選。”
可想而知的,這套宣傳說辭完全提不起現場四位單身人士的興趣,倒是伊達航有點意動,想着哪天或許能帶娜塔莉來一趟。
花野井千夏對他那位未曾謀面卻大方地送自己北海道特産的女朋友頗感興趣,沒忍住追問了兩句。誰曾想伊達航看着一副老幹部的模樣,本質上卻是個炫妻狂魔,提起對象就剎不住車,臉上洋溢出的幸福把旁邊那四個默默啃澱粉腸的帥哥,硬生生襯托成了背景板。
兩人聊得正盡興,不遠處的摩天輪處卻突然爆發了一陣騷動,時不時還有面帶驚慌的人群向外跑去,只留下那些尚未搞清楚狀況的路人一臉迷茫地留在原地。
萩原研二随機拉住一個向外跑的人,從其口中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有乘客在摩天輪上發現了炸彈!
幾乎同一時間,又一個支線任務在系統界面上更新了出來,內容正是解決此次的炸彈事件。
如此一來,算上正在進行中的【游樂園打工】任務,花野井千夏現在總共有三項支線任務,其餘兩項分別是【協助警方逮捕在逃炸彈犯】以及【順利解決游樂園炸彈事件】。
‘啧啧,這個炸彈犯還真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啊。’
慢悠悠地解下圍裙,花野井千夏甚至還有閑工夫關掉烤腸機和餐車一側的擋板,這才慢條斯理地跟了上去。
那五人早在聽說摩天輪上有炸彈這個消息時便趕了過來,此刻已經從操作員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就在剛剛,某節座艙內的乘客忽然聽到一陣“嘀嗒”聲,這聲音來的突然,好奇心驅使下,兩人在艙內到處翻找,最終在椅子下發現了一枚正在倒計時的炸彈,顯示距離爆炸還有12分鐘。
該說不愧是米花町的居民嗎,在面對危險時擁有極強的應對能力。
短暫的驚慌後,這對情侶一個打電話報警,另一個通過座艙內的應急按鈕聯系到地面上的操作員,将座艙內的情況如數告知,這才有了剛開始的情況。
這座摩天輪的單圈運行時間約為20分鐘,即便在操作臺調整速度,運行一圈的最快時間也只能到達12分鐘,而發現炸彈的座艙卻恰巧在摩天輪的最高點。
這點時間警方根本來不及到達現場,五人相互對視一眼,立刻默契地行動了起來。
伊達航先是讓操作員将摩天輪的轉速調到最快,随即接過對講機,安撫炸彈座艙內人員的情緒,詢問與炸彈相關的細節,同時在手機上設定與炸彈爆炸同步的倒計時,以便衆人根據倒計時來行動。
從那對情侶發現炸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2分19秒,距離炸彈爆炸還剩9分41秒,調整轉速後,炸彈座艙預計将會在四分多鐘後抵達下客區。
操作員已經将這件事彙報給總部,廣播中響起了疏散游客的指令,為盡快清出場地,降谷零與諸伏景光也承擔起了疏散游客的任務。至于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則守在操作臺邊,根據座艙內游客的描述,對那枚炸彈進行基礎分析。
越聽幾人的臉色便越沉重,那枚炸彈被固定在座艙的座位下方,只能由拆彈人員進入操作。
由于座艙內還有乘客未疏散,摩天輪必須繼續保持移動,這無疑大大增加了拆彈人員所面臨的風險,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戰鬥,要麽成功拆除炸彈,要麽死。
松田陣平擡頭望向半空中的摩天輪,半晌不語,倏然開口道:
“我一個人去,萩你留在下面。”
萩原研二自然不同意這樣的安排,可對方給出的理由太中肯,他不得不讓步。
“這座摩天輪的座艙過于狹窄,兩個人進去反倒不方便操作,而且我的拆彈技術比你好,所以你留在下面。”
“真是的,都這種時候了還要損我下,今天晚飯你請客。”
聞言,松田陣平勾唇一笑,恰逢風起,他的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疏狂與傲氣,在響徹園區的警報聲中,他的回答清晰而堅定。
“當然。”
*
虛空之中,代表系統的光點已經許久沒有移動過了,它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受控制的事情即将發生,卻找不到半點頭緒。
大概只是巧合吧,哪座游樂場沒有摩天輪,距離發生那件事可還有四年呢,肯定是它想太多了。
強行按下不安,系統戳了戳傻愣在原地發呆的宿主,提醒道:
【千夏,你不幫忙做點什麽嗎?不然支線任務可能無法判定完成哦。】
‘嗯,知道了。’
聽見腦內傳來的聲音,花野井千夏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當即邁開步子向着摩天□□作臺走去,那副乖巧聽話的樣子,讓系統都有些不太适應,懷疑自家宿主是不是中邪了。
距離那節裝有炸彈的座艙來到下客平臺還有不到四分鐘,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正在準備拆解炸彈時所需要用到的工具。好在他平常就有随身攜帶迷你工具包的習慣,操作臺內部還配備了專門的工具箱應對突發情況,即便精度不夠,也能靠手法來彌補。
見花野井千夏竟然在這種時候來到操作臺,松田陣平眉頭一皺,非常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炸彈就在頭頂上懸着呢,你還不趕緊躲遠點,之前不是很慫嗎,現在膽子倒挺大的。”
“行了,沒時間跟你廢話,跟我來。”
用餘光瞥了眼伊達航手機上的倒計時,花野井千夏伸手拽住松田陣平的衣領,不顧他的掙紮,強行将其拉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對着已經懵逼的另外兩人笑笑。
“放心吧,三分鐘內我一定把他還回來。”
一路将人拖到她工作的餐車上,花野井千夏反手甩上門,在松田陣平還在不滿地嚷嚷時,一把将外套脫了下來。
“我說你,我現在可沒空……喂,你脫外套幹什麽……等等,你為什麽還在脫?!”
見花野井千夏的雙手已經交叉着放在了衣服的下擺,一小截白皙的腰身若隐若現,松田陣平吓得立刻轉過身,又羞又惱地喊道:
“你到底要做什麽,這種時候你覺得合适嗎?!”
與粉粉嫩嫩的外表不同,餐車內部皆用不鏽鋼裝飾,在車內燈光的照耀下,牆壁與料理臺都反射着金屬冰冷的光澤,也完完整整地映出了車內所有物品的倒影。
松田陣平只模模糊糊地瞥見了一道影子,便立刻閉上眼睛,在腦子裏瘋狂刷屏“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頭一次體會到了手足無措的感受。
好在這折磨沒有持續太久,一陣窸窣聲後,花野井千夏略帶無語的聲音再次響起。
“別面壁思過了,穿上這件防彈衣,麻溜地趕緊去拆彈。”
聽見這話的松田陣平一愣,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麽時,一件還帶着體溫的防彈衣已經丢到了他的臉上。
溫暖的馨香萦繞在鼻尖,他不自覺地動了動鼻子,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松田陣平整張臉唰得通紅,低下頭飛快說了聲“謝了”後,便抱着防彈衣飛也似的沖出了餐車。
不鏽鋼大門與牆壁相撞,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花野井千夏伸出手扶住大門,目送着松田陣平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視野中。
她微微垂眸,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撒下一片陰影,也遮住了她眸中的晦澀。
【千夏?】
明明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宿主甚至還舍得将自己的寶貝防彈衣借給別人穿,但系統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忍不開口催促起來。
【你要不去摩天□□作臺那兒等着吧,放心,以松田陣平的拆彈技術,他一定能夠順利拆除炸彈的。】
回應它的,是花野井千夏一句斬釘截鐵的“不要”。
【為什麽?】
‘爆炸案是我這種平頭老百姓能夠參與的嗎?在旁邊出裝備劃劃水蹭點經驗就夠了,何必這麽冒險。’
而且她穿的還是軟質防彈衣,這玩意兒防子彈還行,防炸彈……嗯,希望能留個全屍吧。
不緊不慢地将剛剛脫掉的短袖和外套再次穿上,花野井千夏推開餐車大門,毫不猶豫地走向了與摩天輪相反的方向。
笨重而龐大的機器依舊在半空中轉動着,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像是在為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騰出舞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以摩天輪為中心的游樂設施區已經基本被疏散幹淨,全部設施停止運行,只能偶爾見到幾個慌亂的游客從摩天輪上下來,接着頭也不回地跑向安全區。廣播中一遍又一遍地循環播放着緊急疏散的通知,游樂園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仿佛一張繃緊的弓,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人提心吊膽。
花野井千夏沒有跟随衆人前往安全區,而是登上了游樂設施區邊緣的一座高臺,遠遠望着摩天輪的方向。這座瞭望臺是煙花秀的最佳觀賞點,從上能俯瞰整個園區,是拍照打卡的好去處,如今卻空空蕩蕩,見不到一個人影。
花野井千夏倚着欄杆,在迎面而來的微風中惬意地眯起眼,任憑系統怎麽說都巋然不動,打死不靠近摩天輪的方向半步。
【說真的,你去吧,經歷了這件事,你和警校那幾人也是過命的交情了,你就不想你們的友誼更進一步嗎?】
‘不想。’
【還有任務呢,你不在乎小紅點了嗎?】
‘不在乎,心理醫生建議我對小紅點采用脫敏療法,我覺得很有道理,正好可以一試。’
【那……那還有松田陣平,你都把防彈衣給他了,這不就代表你關心他嗎?既然關心,當然要第一時間确認他到底安不安全啊!】
‘首先,我站在這裏就能清楚看見摩天輪有沒有爆炸。其次,你是不是愛上松田陣平了?人統殊途,你不要觸犯底層運行指令奧。’
系統???
生怕花野井千夏下一秒又要吐出什麽虎狼之詞,知道自己勸不動她,系統只能閉上嘴,緊張地等待着最後一刻的到來。
載着松田陣平和那枚炸彈的座艙已經運行到摩天輪中線以上的位置,這也就表示,距離那顆炸彈爆炸的時間不遠了,一分鐘,30秒,10秒,5秒……
它明明沒有實體,僅是一串數據流,但就像宿主總是調侃的那般,系統覺得自己的CPU好像熱過頭了。
最後三秒,兩秒,一秒。
空氣安靜極了,沒有火光,沒有爆炸,一切都平凡而尋常,仿佛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提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虛空中的小光點開心地上下亂晃,連聲音都歡快了許多。
【你看,我就說吧,松田陣平他……】
轟——
話音未落,耀目的火光出現在半空,爆炸的座艙以及它周圍的幾個座艙被淹沒在滾滾濃煙中,爆炸産生的震動使得整座摩天輪上的座艙都如同鈴铛般左右搖晃,發出一陣悠長而令人頭皮發麻的鋼鐵哀鳴。
系統一下愣住了,短暫的沉默過後,它立刻調出系統界面,查看支線任務的完成狀态,卻見【順利解決游樂園炸彈事件】的任務标志已然變成了灰色,這就說明……任務失敗。
【不可能,應該還有四年才對,而且松田陣平是第二個人,也不是在這座摩天輪啊,為什麽,為什麽,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系統慌亂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花野井千夏微微眯起眼,自然而然地反問道:
“你說的‘四年’和‘第二個人’是什麽意思?”
她的聲音極其平靜,和着空氣中飄來的淡淡硝煙味,仿佛在詢問某部粗制濫造的電視劇結局般漠然。
這樣的語氣讓系統回想起了它的同伴,或許應該叫同伴吧,總歸他們都是機械生命,即便如何僞裝,它們的本質依舊冰冷而毫無感情,這一瞬間的熟悉感讓系統下意識就開口回答了花野井千夏的問題。
【就是原世界線的死亡順序啊,松田陣平應該在四年後……】*
解釋的聲音戛然而止,世界重新歸于寧靜,花野井千夏一手托腮,輕笑着靠在瞭望臺的欄杆上,遠方正冒着濃煙的摩天輪倒映進她的瞳孔,如同永不止息的命運齒輪。
系統不是傻子,見其這副模樣,它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你知道會發生爆炸案?】
‘嗯,是啊。’
花野井千夏沒有否認,無所謂地點點頭,甚至還非常坦然地承認了自己就是這起爆炸案的元兇,系統卻又對此感到不可置信起來。
【不可能,我們明明一直待在一起,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裏,你怎麽可能瞞過我行動!而且你沒有任何理由殺松田陣平,究竟是為什麽?!】
‘啊,這就說來話長了。’
指尖輕輕敲擊金屬護欄,發出一陣空洞的回響,不知何時,花野井千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直起身,極目遠眺,整個米花町盡收眼底,從高聳的現代化建築到低矮的民宅,從整潔寬敞的公路到住宅區曲折的小道,她的目光掃過這座城市的每一寸角落,最終化為一聲複雜的嘆息。
從很久很久以前起,花野井千夏就察覺到了這座城市的不對勁,不,或許該說是這個世界的不對勁。
正常社會應該是這樣嗎?
無處不在的謀殺案,可笑的殺人動機,輕而易舉便能獲得的槍支、毒藥和炸彈,以及永遠只能當作擺設的監控設備。
唔,誠然某些“自由”國家确實會這樣,但日本不具備形成這種社會風氣的條件。
四面臨海,被孤立于大陸之外的地理位置和火災地震頻發的自然條件對民衆的思想觀念産生了極大影響,悲觀和壓抑成為了日本社會的普遍情緒,就連審美上也更傾向于細膩典雅的東西,最終誕生了“物哀”這種獨特的美學。*
進入現代社會後,高度發達的社會帶來了沉重的社會壓力,然而民族底色決定了日本不可能像大洋對岸的另一個國家一樣,肆無忌憚地滋生暴力與犯罪。
它在制度上毫無保留地接受革新,民族底色卻在千年的歲月中,在隔壁強大原生文明的影響下定型不變,最終形成了這樣擰巴的社會。
你說這種社會自殺率高,隐形霸淩嚴重她也就信了,但演變成暴力火拼和謀殺案就有些過了吧。
總而言之,就是十分不對勁。
小時候的花野井千夏曾經向任何她能接觸到的,有學識有文化的長輩詢問過這個問題,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給她根本性的答案。
制度,文化,經濟,地理環境等等一切因素,沒有一個能夠解釋通的,最終只能歸結到“本該如此”這四個字上。
好吧,考慮到這世界上的未解之謎多了去了,花野井千夏沒有刨根問底,而是将疑問埋藏在心底,遵循父母的遺願,普普通通的長大,上學,然後規劃未來的躺平生活……直到系統出現在她的身邊。
‘所以不能怪我哦,要怪就只能怪你這個小妖精,攪亂了我原本猶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學着肥皂劇裏的男主說完這段難評的臺詞,還沒等系統反應,花野井千夏已經沒忍住先笑出了聲。
‘哈哈,我好惡心。’
不過有一點她沒撒謊,誰能拒絕探尋世界本質的誘惑呢?
所以她從得到系統的那天起就開始試探,遵循其發布的任務,興奮而緊張地一點點拼湊出這個世界的真相。
‘你說你害怕被優化,所以這個世界上必定還有其他系統,和你存在競争關系;你說在我掙夠一個小目标後,能滿足我的一個願望,因此你們必然擁有更高端的科技;還有[學習小天地]裏那五花八門的課程……我在書上看到過多維空間的理論,喂,統子,你是高維生物嗎?’
回答花野井千夏的,是一陣冗長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系統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普通人很難接受他們的一生如同一本書般被讀完。】
‘噗嗤,別裝。’
花野井千夏又沒忍住,覺得傻白甜系統這副硬裝深沉吓唬人的模樣實在太搞笑了。
‘不,你們并沒有能力讀完一個人的一生,你甚至連我的過去都不了解,你們唯一了解的,是那五個人。’
她伸了個懶腰,望向摩天輪的眼神頗為意味深長。
任務這種東西啊,必然有所目的,系統曾說任務的發布有專門的算法,她便将這些任務一一整理,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這些任務是圍繞警察學校的那五個人展開的。
‘所以我猜測,你想得到的東西必然與那五個人有關,既然直接問你問不出來,就只能用點手段啦。’
一周前,當花野井千夏在大學的便利店裏撿到那個包時,她就猜到對方很可能是警方正在通緝的連環炸彈犯。拜托,連系統都看出那家夥全身上下都透着疑點,她一個土生土長的米花町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那書包的硝煙味都快沖上天了好嘛。
所以她在對方的身上放了跟蹤器,發現他停留在圖書館後,随便找了個要上廁所的借口,将書包中的炸彈取出大半,偷偷藏到辦公室內,晚上再拿回來。
避開系統的方法也很簡單,只要利用好隐私保護時的屏蔽模式,她能完成很多事。
根據花野井千夏的推斷,能夠與她交流的統子和發布任務的系統并非完全一體,統子更像是一個客服,還是個傻白甜客服,好騙的不得了。
‘就連搜寝時翻了兩頁成人雜志你都能被關小黑屋,對我而言,邊聽AV邊行動簡直輕而易舉,就是有點廢人品。’
講到這兒花野井千夏就想嘆氣,天曉得她一邊聽AV一邊聯系她那個科技死宅朋友都遭受了多少白眼,她行走江湖的好名聲都被敗光了!
計劃到了這一步,她最後還進行了一次試探。
‘還記得嗎,幾天前我把游樂園的五張門票送給了松田陣平他們,緊接着系統的任務就發布了出來,這就說明我的推斷沒錯。系統的算法是圍繞着那幾個人轉的,那我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自然也得對他們下手。親愛的統啊……’
花野井千夏長嘆一聲,眉眼間倏地多出了幾分憐愛。
‘我們才認識兩個多月,你不知道我的過去,不清楚我的人品,不了解我的本性,你怎麽敢相信謊話連篇的我呢?’
系統沉默了。
它不得不承認,整件事中問題最大的那個人其實是它。
因為這裏是柯學世界,所以它先入為主地認定普通人可以不去上學,能輕易搞到防彈衣和那* 些精密的監控攝像,除了主角之外,其餘人都是NPC,即便是它選定的宿主,也只能成為主角大放異彩時的附庸。
然而它錯了,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一切都擁有着完整的世界鏈和運行邏輯,傲慢蒙蔽了它的感知。
它就像其餘系統一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芸芸衆生,操控宿主行動,來獲得它們想要的東西。
這樣的認識讓系統有些惶恐,複雜而莫名的情緒萦繞在心頭,即便它甚至沒有被稱為“心”的器官。
躊躇良久,它終于開口了。
‘你生活的這個世界,名為柯學世界……’
聽着腦內響起的聲音,花野井千夏嘴角的笑容愈發濃郁。嘻嘻,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騙啊。
系統之前其實沒有撒謊,于它們而言,柯學世界确實像一本書,圍繞着身為“主角”的某些人展開的一本書。
它們無法知悉其中的每一個細節,卻對關鍵劇情了如指掌,而系統的存在,就是為了通過發布任務,讓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去接近這些“主角”,從而獲得來自對方身上的情緒值。
【所以我這個[打工人系統]才會常年績效墊底,不是因為任務難度高,而是因為一個普通的路人,即便淪為了謀殺案的被害人,也不會讓“主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我只能告訴你,警校的那五人只是“主角團”之一,至于其他的我就不能說了。權限不夠,會被回收處理掉的。】
系統幽幽地嘆了口氣,頗有種“窮慣了”的心酸感,看着遠方依舊冒着滾滾濃煙的摩天輪,它的聲音驟然變得低落起來。
【他們都是好人,我以為千夏你也是好人,你不應該這樣做的,松田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們不是朋友麽……】
藍天依舊澄碧,爆炸産生的濃煙蜿蜒其上,如同一條毒蟲般漆黑可怖。
就像所有老掉牙故事的結尾一樣,警察總是姍姍來遲的那個。
警車、救護車和消防車從游樂園大門口浩浩蕩蕩地駛入,鳴笛聲響徹雲霄,花野井千夏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忽然開口問道:
‘所有系統都像你這樣感情過剩嗎?’
【不,它們都孤立我。】
‘嗯,看得出來。’
花野井千夏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像他們這種冷漠陰暗批,真的拿傻白甜沒辦法。
‘你知道嗎,建立在虛僞和欺騙上的刻意靠近,即便再如何努力,也不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所以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花野井千夏。’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手機上忽然傳來了一條簡訊,發信人那欄寫着的名字,屬于本該在爆炸中喪生的某人——
松田陣平:
【謝謝你的防彈衣。】
*
“你沒事吧,剛剛的爆炸真是吓死我了。”
看着毫發無損地從摩天輪上下來的幼馴染,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氣,調侃道:
“我還以為你死定了,都想好該在你的葬禮上穿什麽了。”
“謝謝,剛死裏逃生就聽到這麽感人的發言,感覺心裏暖暖的。”
收起手機,松田陣平接過醫護人員遞來的毛巾,配合着進行了一系列最基本的身體檢查,好在除了輕微腦震蕩和心率依舊有些快外,一切正常。
他登上那節裝有炸彈的座艙時,距離爆炸還剩5分13秒,鮮紅的數字不斷跳動,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響聲,宛如死神的腳步。
由于空間過于狹窄,松田陣平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拆除座位下的炸彈,狂飙的腎上腺素和高度集中的精神讓他的額角挂上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可他卻沒有空去擦拭,而是将全部精力都交給了眼前的炸彈。
好在這枚炸彈的類型他非常熟悉,正是他和萩原曾經研究過的那個連環炸彈犯所用炸彈的類型,只花了三分鐘,松田就成功完成了拆除。
接下來,就只用安心等待摩天輪回到下客平臺。
精神陡然放松下來,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剛準備脫掉身上套着的防彈衣時,指尖卻在觸碰到衣服的瞬間僵住了,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有的沒的,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也正是因為這一舉動,他才沒有在接下來的爆炸中受太多傷,依舊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裏。
拆除炸彈後的兩分鐘內,松田陣平一直坐在地板上平複呼吸,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這種緊急狀況,和排爆模拟訓練室裏的演習天差地別。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不覺得害怕,命懸一線的緊張和與死神争分奪秒的興奮讓他格外着迷。在這種情緒中,他所在的座艙即将升到整座摩天輪的最高點,透過頭頂的窗戶向外望去,能見到一望無際的藍天,廣闊又幹淨,就像每一個平常的日子。
然而,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爆炸的轟鳴震天動地,熾熱的火焰蓋過天空,爆炸産生的氣流更是将座艙四周的玻璃盡數震碎,連帶着座艙也開始劇烈搖晃。
這爆炸來得太突然,松田陣平只來得及用手臂護住頭部,便在接下來的沖擊波中短暫失去了意識。
當他醒來時,摩天輪依舊緩慢轉動着,萬幸發生爆炸的地點足夠高,沒有影響到支撐架,也沒有影響到摩天輪底部的驅動系統,有防彈衣保護,他甚至連一點外傷都沒受到。
忍住頭暈目眩的惡心感,松田陣平慢慢從地板上爬起來,身上的玻璃碎片如同雪一般嘩嘩落下,他站起身向外望去,透過滾滾濃煙,看見了已經變成殘骸的相鄰座艙。
這座摩天輪上竟然擁有不止一顆炸彈!
“可惡,這個歹徒實在是太狡猾了。”
負責這次爆炸事件的特殊犯搜查三系警官已經開始對爆炸座艙進行搜證處理,面對聽他解釋整件事來龍去脈的衆人,松田陣平毫不掩飾自己的懊惱,咬牙切齒道:
“我一定會把那個泯滅人性的暴徒抓出來!”
剛趕過來就聽到這一番話的花野井·泯滅人性的暴徒·千夏……
行,罵吧,我欠你的。
但是你記住,只有閑得沒事幹的傻叉才會在作案前發個聲明,出個謎語,讓條子有足夠的事件解密破案。
犯罪界這種浮誇drama的風氣是時候該整頓整頓了,他們這種老老實實作案的人,怎麽就狡猾,怎麽就泯滅人性了,怎麽就暴徒了?!
同類推薦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