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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個人不丢人。◎
低頭看了眼自己腕上的玫金手表。
薄詩深吸口氣,簡單将那天自己在主任辦公室看到的東西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她抿了抿唇,斟酌了半天,最後道:“可能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但不管怎樣……我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一聲。”
程宿嶼那邊安靜了幾秒。
沒過多久,電話裏隐約傳來了衣物摩挲的聲音,像是在換衣服,等了一會兒,青年帶點倦淡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仿佛随口一提。
“我還沒吃飯,要一起嗎?”
“……”
窗外月色溫柔,搖曳着樹影。
薄詩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心情答應對方的。
反正就是,挺不可思議的。
她和程宿嶼維持了大半年的點頭之交,這還是他第一次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吃飯。
-
餐廳是程宿嶼選的,約在了一家私廚館。
地方有些偏,帶着古色古香的味,聽說還是會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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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詩到的時候,門口已經有迎賓在等她了:“是薄小姐吧,這邊跟我來。”
“嗯。”
看起來像是中餐館,如果是哥哥在這裏的話,可能已經扭頭走人了。
薄詩邊走邊觀察,路上聞到了好聞的參湯味,是其他包廂散出來的。
長長的走廊像是沒有盡頭,兩邊的牆壁上都挂着畫,掐絲琺琅有點敦煌風的味道。
直到在盡頭處拐彎,服務生帶她到了一扇門前,才恭敬道:“薄小姐,到了。”
“我自己進去吧。”
婉拒了對方要替自己開門的動作,薄詩上前一步,自己推開了門。
屋內開着暖氣,門一打開,這種暖意就被沖淡了些。
程宿嶼早已經在包廂裏等她了。
青年身上穿了件白色高領羊毛衫,聽到聲音後擡眼瞥過來,看起來少了幾分往日的冷淡,多了些柔和。
薄詩停頓了下,進屋後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随便找了個話題:“都這個天了,你穿得還挺厚。”
“嗯,怕冷。”
程宿嶼沒怎麽在意,語氣依舊淡淡的,把菜單遞給她:“看看,要點什麽?”
薄詩接過菜單,随手翻了幾頁:“你點過了嗎?”
“點了幾樣招牌。”程宿嶼說,“不多,你再加幾道。”
“行。”
薄詩也不跟他客氣,揀着自己喜歡的挑了幾樣。
“你喝湯嗎?”
“還可以,你點吧。”
于是薄詩放心大膽地點了。
等菜陸續上齊後,對着一整桌擺盤精致的菜肴,青年卻沒有動筷的意思,只輕輕抿了口茶,擡頭問她:“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薄詩夾菜的動作一頓,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因為聽別人說,你把你哥打了。”
“是因為這個啊……”程宿嶼若有所思。
他語氣有點意外,像沒想過會是這個原因。
薄詩眨了眨眼,覺得他态度有些奇怪,不禁猶豫了起來:“……難道他們說你打了人的事,其實是謠言?”
程宿嶼搖頭,輕描淡寫:“謠言倒是算不上。”
“我确實是把人打了,這點沒錯。”
薄詩輕輕咳了一聲,掩飾性喝了口橙汁,打着哈哈說:“這樣啊……那你們兄弟關系還挺一般的。”
程宿嶼扯了扯唇角,無聲看了她一眼。
“……啊。”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錯話,薄詩心口重重一跳,神情變得局促起來:“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
程宿嶼不鹹不淡道:“我和他關系确實一般,沒什麽不能說的。”
“……”
想起辦公室裏那份轉專業申請書,薄詩覺得也是。
程弈陽那個人,表面上一副好哥哥的精英範,背地裏卻下作到要對弟弟的專業動手腳,難怪程宿嶼要揍他。
薄詩想了想,又試探性問他:“我哥說你最近很忙,都沒空出去玩,也是因為這件事……?”
“不是。”
程宿嶼否認得很幹脆:“最近接手了一些公司的事,加上學校方面也有東西要跟進,所以沒時間。”
……不是因為打人就好。
薄詩松了口氣。
其實剛才話一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
不知道在程宿嶼看來,自己算不算交淺言深的那類,但她剛才的确就是下意識地,把想問的話問出口了。
“你問過薄硯我的事?”
在薄詩還在神游的時候,程宿嶼給自己添了茶,把茶沫輕輕撇了撇,他又慢悠悠開口:“聽說你下半年要出國,這件事定下了嗎?”
“……什麽?”
被程宿嶼前一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薄詩愣了半晌,又聽到他後一個問題。
語氣遲疑了片刻,她自動忽略了前半句,有些不自在地答:“還沒确定。”
程宿嶼垂眸看了她一眼,眸中沒什麽情緒:“這樣啊。”
這時屋外傳來了扣門聲。
一重兩輕,連敲三下:“先生、小姐,你們的菜上齊了。”
程宿嶼朝外一瞥,輕擡音量:“進來。”
最後一道上來的是養生湯。
薏米筒骨煮的,能養血益氣、潤脾胃。
因為記得程宿嶼和哥哥一樣不愛雞湯,薄詩特地排除了一衆參湯選的這個。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程宿嶼居然拒絕了服務員替自己盛湯,只指了指薄詩對他說:“給她盛就行了,我不用。”
“……”
說要一起吃飯的人,到最後動筷最多的也不過是道清炒茭白。
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落,薄詩屏了屏息,忍不住問他:“你不喜歡這個?”
被她用手指着的是那道養生湯。
“……”
程宿嶼看着她,安靜兩秒,改了口:“算了,給我也盛一碗吧。”
“好的先生。”
很快一碗熱騰騰的薏米筒骨湯被端到他面前,服務生面帶微笑殷勤道:“二位請慢用。”
等人再一次離開房間,氣氛又變得沉寂下來。
沒想到程宿嶼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改主意,薄詩心裏其實稍有些懊惱。
畢竟萬一……他是真的不喜歡筒骨的味道呢?
抿了口杯子裏的橙汁,薄詩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這段小插曲很快被略過。
一頓飯吃完,程宿嶼不緊不慢地穿上風衣,起身說送她:“你家司機在等你嗎?不在的話我送你回去。”
“……嗯。”
薄詩應了一聲,回過神來:“不在,你送我吧。”
“好。”
兩個人像是素昧平生,對話客氣得要命。
雖然他們本來也不熟,薄詩心中嘆了一聲。
-
程宿嶼送她回去的路上,薄詩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話問出口。
“程宿嶼,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給你打電話嗎?”
“……”
這個問題他剛剛問過,薄詩也答了。
但薄詩和程宿嶼都知道,現在和剛才,他們問的不是同一件事。
這時恰逢紅燈,程宿嶼踩下了剎車,轉過頭看她。
這麽近的距離,薄詩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藥味。
淡淡的,泛着苦。
程宿嶼應該早就看出來了。
可喜歡一個人不丢人,薄詩只想知道一個結果。
那人偏頭垂眸,視線落在薄詩身上,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才淡淡開口:“薄詩,你還小。”
……借口真拙劣。
明明他只比她大三歲。
薄詩抿唇想,何況她也不小。
明年自己出國……倘若一切不出意外的話,季家會跟爸媽提出訂婚。
如果不是程宿嶼,她也許會接受的。
“你哥說你要出國,是明年的事對吧?”
程宿嶼這時斂了眸,瞥她一眼又說:“我剛才問的不好,現在再問一次。”
……什麽?
薄詩愣了愣,目露遲疑地看向他。
程宿嶼靜了片刻,問她:“你想出國嗎?”
“…………”
話說到這裏,薄詩終于知道他要問什麽了。
她蜷了蜷指尖,停也不停答:“不想。”
沒有一絲猶豫,這回是真的說出口了。
車裏一片寂靜,就像薄詩第一次和他見面時那樣,兩人都沒有先開口。
可惜這次沒有一個像薄硯那樣的人,能夠出來打圓場。
程宿嶼盯着她看了好久,久到薄詩以為他會說些什麽的時候,綠燈突然亮起。
背後的車輛在鳴笛催他了。
程宿嶼回過神來,重新踩下油門,語氣平靜道:“我送你回去。”
-
那天薄詩在程宿嶼車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身上被蓋了件風衣,駝色的,不耐髒。
空調已經在剛才被關上,薄詩昏昏沉沉地偏過頭,發現程宿嶼在和人打電話。
聲音被壓得很低,卻又天然帶了股涼意,聽語氣像是在和家裏人說話。
“嗯,不回去了,我在外面睡。”
“知道,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有點忙。”
“…………”
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麽,程宿嶼頓了頓又道:“我不需要他道歉,他也不需要我原諒……反正他那個人,總有您幫着撐腰不是嗎?”
這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清楚點內情的人都能猜到,他顯然是在說程弈陽。
薄詩心中怔愣一瞬,随之而來的情緒是尴尬。
不想讓程宿嶼以為自己在偷聽他的家事,她趕緊握拳輕咳一聲,裝作悠悠轉醒,語氣弱弱地擡頭喊了一聲:“……程宿嶼。”
電話那頭忽然一靜。
下一秒,對面帶着驚訝的聲音連薄詩也聽到了。
“程宿嶼,你旁邊的人是誰?”
薄詩面上呆了下,霎時間有些愕然。
這個聲音很熟悉,她在宴會上常能聽到。
是程家夫人,程宿嶼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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