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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就能看到我們呢。◎

薄詩到家的時候, 天已經黑了。

她房間裏那些屬于程宿嶼的東西被清走後,心仿佛也空出了一塊。

薄詩把一些雜物丢的丢, 扔的扔, 值點錢的就讓陳媽拿走和其他人分了,其他東西都被打包進整理箱,她打算搬出去住了。

和父親同處一室, 她目前還不太做得到。

“小姐。”陳媽指了指牆角的櫃子, “我看那裏面有幾張唱片,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都積灰了,如果您這個也不要了的話,我就一起帶走了?”

薄詩看了眼, 随意道:“拿走吧。”

不是什麽重要東西。

她讀書時短暫地喜歡收集過一陣黑膠唱片,只是後來很快就因為太多人送自己而膩了。

那個櫃子裏放的應該都是普通唱片, 不太值錢的版本。

“陳媽要是感興趣的話, 我送你幾張好的。”

頭版唱片她也有, 都收在抽屜裏了。

“唉,不用不用, 我哪有這種愛好啊。”

陳媽忙擺手:“我是看這些東西與其扔了, 還不如我拿回去賣呢,我家附近的老唱片店還開着, 說不定能收回點成本。”

“不值錢的。”薄詩收拾着行李,随口道,“現在沒什麽人喜歡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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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陳媽搖了搖頭,感慨, “現在也沒幾個懷舊的人了。”

最後一個行李箱被放上車, 薄詩朝陳秘書點點頭, 示意他可以走了。

半山別墅是記在母親名下的,薄詩前幾天找她要了這套房子的鑰匙,蔣宜寧擔心她一個人住不慣,已經提前讓家政過來打掃過了。

電話裏,蔣宜寧聲音溫溫柔柔的,平心勸她:“你呀,和你爸置什麽氣。”

“不管怎麽說,薄詩啊,你總歸是要嫁人的,爸媽給你挑的人選不會錯,你已經任性過一次了,不能再任性第二次。”

“……”

“我看易家的那個孩子就不錯,MBA學歷,年輕有為,長得還俊俏。這才多大就已經在投行幹出番事業了,前兩天你爸還說要找他讨論招股的事呢。”

“……媽。”

薄詩揉了揉眉心,算是聽出她的意思來了,“我最近可是剛分手。”

哪有什麽找新戀情的想法。

蔣宜寧嘆了口氣,“小詩,你得理解一下媽媽呀。你和你父親鬧別扭,一會兒又說要搬出去,媽媽也給你找房子了,沒說不同意吧?”

“……”

“所以,你也答應媽媽一件事好嗎?”

車子已經到半山別墅了,陳秘書踩下剎車,朝薄詩投來個詢問的眼神。

薄詩垂下眸,“什麽事?”

“你去見一見他吧。”

蔣宜寧眉眼彎着,語氣輕快:“易珩是個好孩子,你會喜歡他的。”

-

易珩和蔣宜寧口中說的不太一樣。

在約定的見面日前,薄詩就和他碰上了。

準确來說,應該是易珩目标明确地找上她了。

咖啡店裏。

男生穿了件黑色的連帽衫,背面是顏色張揚的字母彩繪,他長腿微曲地坐在她對面的位置,口中哼着歌,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饒有興趣地打量她,輕松自得道:“薄詩?”

“有事嗎?”

薄詩把手裏的曲譜輕輕擱在桌上,目光落在他身上幾秒。

光從透明玻璃窗照射進來,落在男生臉上,他眨了眨眼,語氣帶着幾分歡快,不輕不重哇了一聲,調侃道:“我說大小姐,你還挺高冷的嘛?”

“……你是?”

“你不認識我?”他突然間上揚的語氣,匪夷所思般古怪。

薄詩差點以為自己犯了什麽錯。

怎麽,他是什麽有名的藝人嗎?

“不認識。”

“好吧……你可以叫我易珩。”

男生的笑意斂了幾分,卻一點兒也不尴尬,聳了聳肩,相當自來熟地說。

易珩?

薄詩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和蔣宜寧口中年輕有為、值得信賴的金融才子一點不像。

非要說的話,薄詩覺得他的形象更适合娛樂圈,像這樣帶點痞拽的長相和氣質,應該會挺受小妹妹歡迎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的時候,薄詩忽然有點煩躁。

她按了按太陽穴,感覺頭也無端有點疼。

“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其實沒什麽啦。”

易珩托腮道:“我今天出門是去見客戶的,路過咖啡店的時候看到你了……發現和我的相親對象長得一模一樣,幹脆就進來找你了。”

他頓了頓,看了眼薄詩的手指,笑着說:“手很漂亮,你很會彈鋼琴吧?”

“我對鋼琴興趣不大,專業是大提琴。”

“這樣啊。”

易珩眼眸烏黑,盯着她看了會兒。

薄詩禮貌答完,又問:“你現在不用去見客戶?”

“見完了。”

他裝作沒聽出她的趕客之意,指了指剛才他進來後,順手放在一旁的購物袋,又點點自己穿着的衣服,沖她眨眼。

“當然是工作完成了,我才能換回自己的衣服嘛。”

薄詩的視線從他的衣服上略過,哦了一聲,語氣平平。

“也是,要是我父親見到穿成這樣的人出來談生意,他會把你當二流子。”

“……”

易珩撇了撇嘴,嘀咕道:“你還挺直接。”

“我喜歡直接一點。”

薄詩擡起頭,第二次問他:“所以,找我有事嗎?”

“重新認識一下吧。”易珩笑了笑,突然道,“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

怪人。

“既然你喜歡直接一點,那我就開門見山了。”他說。

“反正也是滿足長輩無謂的期待……”

男生拖長了調,慢吞吞伸出手,把她放在面前的曲譜合上,在薄詩皺眉看過來的時候,他也微仰着頭看她,言辭懇切:“是這樣的,薄小姐如果不讨厭我的話,要試試看喜歡我嗎?”

“……”

“以交往為前提,如果順利的話,訂婚之後的流程我也沒問題的。”

易珩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笑起來很蠱人。

他如小狗一般,歪頭補充道:“不過薄小姐要是有對象的話,我們各玩各的好了,我沒意見。”

-

自從那天拒絕了易珩後,他就好像對她突然來了興趣一般,三天兩頭約薄詩出去玩。

薄詩對此采取冷處理,他也不惱,只是會時不時地給她發些東西。

比方說——

YH:【學妹?[圖片]】

配圖是一張她的高中畢業照,薄詩那會兒看起來還有點青澀。

YH:【聽伯母說,你中學是在長嘉讀的?】

YH:【好巧诶,我們還是校友。】

長嘉私立可以說是A市最出名的國際學校了,易珩如果不是這兒畢業的薄詩都覺得奇怪。

所以她不為所動,只回了個哦。

可惜這樣冷淡的态度,還是沒打消易珩對她的心血來潮。

又過了幾天。

YH:【有興趣去看野枝樂隊的演出嗎?他們最近在A市有行程,我要了兩張票。】

他大概是聽說了自己之前托人拿票的事,誤以為是她喜歡那個樂隊了。

薄詩隔了半小時回:【沒興趣。】

易珩秒回:【好無情啊學妹。[哭哭]】

YH:【對了,我給你寄過去的多肉你收到了嗎,地址是伯母給我的,聽說你喜歡養這些小玩意兒。】

薄詩:【謝謝。】

薄詩:【下次不用寄。】

YH:【……】

大概是從沒受過這種氣,他可能也是被打擊到了,之後沉寂了一段時間。

但過了一周左右,他又卷土重來。

這次還投下了枚重磅炸.彈。

YH:【我說學妹,聽說程宿嶼是你前任?】

自從知道薄詩也是長嘉畢業的,易珩總是占便宜地叫她學妹,薄詩也懶得和他計較。

因為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性,越和他掰扯只會讓他越來勁,索性不搭理倒省事些。

只是這會兒看到程宿嶼的名字,薄詩忽然沒來由地有些心煩,手指無意識撥弄了下頭發。

易珩發來的消息明明沒什麽,卻也讓她覺得有些刺眼。

YH:【看不出來,你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啊。】

薄詩:【我喜歡哪種類型,跟你有關系?】

YH:【?】

YH:【哇哦。】

他像發現了新大陸。

YH:【學妹學妹,除了“謝謝”“沒事”“不用”外,這還是你第一次給我與衆不同的回複诶?】

薄詩:“……”

這是哪來的傻白甜二世祖。

自己親媽的眼光沒事吧?

這家夥怎麽感覺比薄硯還不靠譜。

易珩當然不是傻白甜。

哪怕是隔着一層屏幕,薄詩都能從文字中看見他惡劣揚起的唇角。

YH:【這麽看來,你對程家那位……】

YH:【餘情未了?】

薄詩:【沒。】

幾乎是回複的下一秒,她就後悔了。

太明顯了。

果然。

YH:【啧啧。】

YH:【學妹你長這麽漂亮,不應該啊。】

YH:【讓我猜猜,他甩的你?】

“……”這回薄詩是真忍不了了。

她冷着臉一聲不吭,直接把人拉黑了。

被薄詩拉黑後,易珩應該是察覺出她生氣了,這回倒是乖覺,過後也沒再聯系過她,只是過了十來天,他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語氣懶散。

“我說學妹,明天就是咱倆相親的日子了,你應該不會放我鴿子吧?”

“……”

蔣宜寧答應她搬出來住的唯一條件,就是和易珩見面。

薄詩答應了。

第二天是周末,黃金時間。

如果不是今天要見易珩,薄詩應該會在家舒舒服服地找一部電影看,度過惬意閑适的一天,而不是在蔣宜寧的督促下化妝換衣,然後被司機送到市中心,見一個自己并不想認識的人。

夜幕漸深的傍晚。

“你居然會選在這裏吃飯?”

薄詩到了地方落座,先是環顧四周,瞟了眼落地窗外紙醉金迷的夜景,再看看易珩那身格格不入的休閑打扮,有些意外。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地方?”

畢竟是這麽頑劣的一個人。

易珩今天換了件衣服,是黑色的沖鋒衣,穿在他身上有種莫名的少年氣,他挑了挑眉,忽然起身往前湊了點,摘下自己戴的棒球帽往她腦袋上一壓,帶點笑意道:“哇,你很了解我嘛。”

“……”

薄詩有點煩地把帽子取下扔回他那兒,易珩精準無誤接住。

“生氣了?”

“你無不無聊。”薄詩聲音沒什麽起伏。

“不無聊啊。”易珩翹起二郎腿哼了一聲,朝不遠處打了個響指。

沒多久,在薄詩難以言喻的微妙眼神中,服務生走過來,熱情地給她送了一束紅玫瑰。

“……”薄詩額角抽搐着。

她敢用易珩的項上人頭發誓,他絕對是故意的。

“祝二位享受今天的晚餐。”送完花,服務生笑容滿面地走了。

見目的達成,易珩滿意地點點頭,朝薄詩道:“怎麽樣?”

“你想讓我說什麽?誇你嗎。”薄詩面無表情。

“不不不,現在誇還太早了。”易珩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可是專門為學妹你準備了燭光晚餐的。”

薄詩:“?”

“除了玫瑰花,蛋糕,夜景,燭光晚餐,還有酒店套房和樂手演奏哦。”他仿佛小狗邀功,“約會該有的都有了,怎麽樣,和我出來沒讓你丢臉吧?”

“……”已經夠丢臉的了吧。

還有,是不是混進去了個奇怪的東西?

薄詩眼神複雜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雖然知道你大概沒那個意思,但我還是重申一下。”

“我出來是為了應付家長,不是來跟你開房的。”

“……?”

“噗,哈、哈哈哈哈哈!”

易珩先是愣了幾秒,接着突然笑得直不起腰來,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你有病?”

薄詩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語氣算不上好。

“咳,不好意思。”男生眼睛亮得發燙,朝薄詩開心道,“主要是學妹你的反應太好玩了,我有點忍不住。”

薄詩:“……”

她有點想走了。

見薄詩拎起包準備起身,易珩終于不笑了,他一秒變臉,趕緊起來攔薄詩,委屈巴巴拉住她道:“哎哎哎,別走啊,我還沒給你揭曉今天的重頭戲呢。”

薄詩目光落在他拽自己手腕的手上。

易珩哦了一聲,慢慢放開。

“反正就是,你先別走嘛。”他眨了眨眼,換了種表情,笑着朝薄詩撒嬌,語氣黏糊糊的,“學長可是給你準備了驚喜的。”

……太欠了,這家夥。

要不是他這張臉,易珩一定挨過很多揍。

“這件事還挺重要的,我覺得你錯過一定會後悔。”

在他再三保證之下,薄詩最終還是坐了下來,有些不耐道:“那你說。”

“其實啊,今天我選的這個地方可大有來頭……”

“別賣關子。”

“哦。”

出乎薄詩意料的,他這次反常地點點頭,乖巧揭曉謎底:“是這樣的,你那位了不起的前男友,現在就坐在我們樓上。”

薄詩一愣。

“正對着我們的那個圓桌。”易珩意有所指地說,“他低頭就能看到我們呢。”

聽到他說的話,薄詩的第一反應是轉頭——

手腕再一次被拉住。

“學妹,別回頭。”

易珩唇角弧度上揚,臉上露出淺淺的梨渦,他給薄詩遞了杯蘇打水,不動聲色阻止了她,聲音放得很溫柔,卻掩不了他的惡趣味。

“你現在往上看的話,就要對上他的眼睛了。”

薄詩:“……?”

“程二少剛才在看你哦。”

易珩一手托腮,笑眯眯道:“準确來說,應該是在看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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