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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

薄詩是沒想到之前那件事還能有後續的。

易珩約她出來玩的時候, 她以為只是朋友小聚。

直到進了包廂,躍入眼簾的卻是意外的兩人。

臉上帶着難得的憔悴坐在角落, 看樣子還有幾分不自在的鄧覃, 以及就坐在他旁邊,見到薄詩進屋後沖她笑得殷切的女人,自稱是鄧覃的經紀人。

薄詩這時才明白, 易珩叫自己來是幹嘛的。

“這家夥說想找你道個歉。”

易少爺懶洋洋翹着二郎腿, 空着的手指了指旁邊,邊玩手機邊對薄詩說:“正好今天我無聊, 就替你答應了。”

“……”

肉眼可見的,鄧覃臉上浮現了羞惱,但面對易珩又敢怒不敢言, 只能握緊拳頭忍了。

薄詩感到有些沒勁,在心裏嘆了口氣。

下一秒, 她聽見那位經紀人叫自己的名字。

“薄小姐。”

女人舉起酒杯, 朝薄詩歉疚道:“之前熱搜上那件事純屬誤會, 還請您多包涵,我家藝人公司已經教訓過了, 他也知錯, 這杯算我敬您的,薄小姐請随意。”

經紀人說着, 将那杯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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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詩象征性拿了杯氣泡水,抿了兩口又放下。

她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關于這件事……其實不是什麽大事,你們用不着專程找我。”

“而且你們說的誤會我不是很在意, 道歉也不需要。”

薄詩慢吞吞繼續:“不過是媒體捕風捉影拍的照片, 處理了就好了。”

對方要是不提, 她根本不記這些。

經紀人張了張口,剛想說話,鄧覃卻突然插嘴。

“拜托,要不是代言資源都被撤了,你以為我想……”

他才陰陽怪氣地說了半句,就被經紀人的手肘狠狠捅了一記,女人用眼神喝住他,鄧覃讪讪住了嘴。

‘——傻逼!’

現在這個狀況,經紀人心裏已經在煩躁地罵街了,但礙于職責所在,還是要替他處理爛攤子。

她硬着頭皮又給自己倒滿了酒,打着哈哈道:“實在不好意思薄小姐,藝人不懂事,我自罰三杯,還請您千萬消氣。”

薄詩靜了片刻,給易珩遞了個疑問的眼神。

什麽資源被撤?你做的?

易大少爺嗤了一聲,修長的雙腿交疊,用嘴型朝她說:“不是我。”

薄詩思索片刻,耷拉下眼皮,睫毛輕顫。

女人的罰酒還沒喝完,她突然出聲道:“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鄧覃和經紀人聽了都一怔,遲疑的目光看向易珩。

“看我幹什麽?”易珩那雙眼尾微微上揚的丹鳳眼勾起,似笑非笑道:“沒聽見啊,跟你們說話呢。”

“大小姐不缺敬酒的人,趕緊走人,別留在這兒礙眼。”

鄧覃的臉色霎時變得五彩斑斓。

他張口想說點什麽,被經紀人眼疾手快捂住嘴,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包廂裏少了兩個人,很快變得安靜下來。

“怎麽回事?”薄詩終于開口問。

易珩唔了一聲,反問她:“剛才那個小藝人,你們之前有交集嗎?”

“你說鄧覃?”

薄詩皺眉回想了下,“有是有,但不多吧……幫朋友找他要過一次簽名,劇組一起吃過飯,還有就是他殺青那天找我加了微信,被狗仔拍下來了,別的沒了。”

易珩若有所思:“還找你加過微信啊。”

薄詩瞥他一眼,不耐煩道:“劇組的打掃阿姨我也有微信,這很重要?”

“對你來說是不重要。”

易珩将右手衣袖輕輕挽起,拿起骰盅開始慢條斯理地搖骰子,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響過後,他開出了豹子。

男生笑了一聲,眉梢帶點得意,玩咖德行展露得淋漓盡致。

“但對有些人來說應該挺重要的。”

薄詩:“什麽意思?”

易珩沖她揚了揚下巴,“桌上有資料,你自己看。”

“哦。”

薄詩其實早注意到了那個牛皮紙袋,就直挺挺地放在桌上,還挺顯眼。

但她以為是易珩工作上的文件,就沒主動問。

沒想到是和自己有關。

她很快拆開了紙袋,數張照片和聊天截圖的打印稿放在裏面,薄詩一目十行看過去,眉頭逐漸皺起。

“……這些都是鄧覃的聊天記錄?”

“嗯呢。”

易珩指了指她手機,眉眼彎着:“我說學妹,勸你趁早把他删了吧。”

“那小明星是慣犯了,私底下愛聊女孩,從劇組睡到粉絲,以前糊的時候還好點,現在有點名氣了,做事更加沒大沒小,什麽人的話都敢編排。”

被編排的本人面無表情,睨了他一眼。

“你之前不是說交給你處理嗎?”

易珩攤了攤手,無奈道:“怎麽說呢,我是幫你處理了,那些狗仔營銷號也都封了口,但你現在看到的都是他私下說的話,我也沒閑到逮着人家私生活查吧。”

薄詩沉默了會兒,“那這些哪來的?”

“這個嘛……”易珩說着,忽然微妙地看了她一眼。

“前段時間鄧覃的公司突然找上我朋友,問能不能高擡貴手放他一馬,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兒呢,這‘沖冠一怒為紅顏’的鍋就背我身上了。”

“出于好奇,所以我稍微查了下。”

易珩頓了頓,口吻帶點輕佻地問她:“學妹不如猜猜看……你認識的人裏,會有誰這麽不依不饒,非要封殺一個沒什麽氣候的小明星啊?”

“手段還挺狠的。”他笑眯眯地上眼藥。

-

易珩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有點急事,一會兒讓人來接她回家,然後就匆匆走了。

薄詩留在這兒也無聊,悶頭刷了會兒手機準備走時,卻忽然有人推門進來,手裏還端着碗湯。

來人自稱是會所的經理,禮貌敲過門後,朝她點頭致意:“請問是薄小姐嗎?”

“我是,怎麽了。”

“易少讓我給您送醒酒湯。”

經理把手中的碗遞給她,見薄詩手裏拎着包,于是又陪着笑說:“我看您這是要走了?小姐走前不如喝點這個,省得頭暈。”

薄詩盯着那只碗看了會兒,接過。

經理臉上堆着的笑尚未落下,就聽到薄詩問他:“易珩讓你送的啊?”

頓了頓又似嘀咕:“你們這兒服務還挺好。”

“是是是,當然。”

經理忙不疊點頭:“小姐您放心,易少都是我們這兒的老熟人了,您是他帶來的朋友,我們自然是要多看顧些的。”

“哦,知道了。”

薄詩端着那碗醒酒湯,又坐回沙發上:“我先不走了。”

經理一愣,試探着問:“薄小姐還有什麽吩咐?”

這家會所采用的是會員制,普通客人只能一帶一,vip才可以邀請多人過來,總體來說,保密措施相當好。

薄詩拿起易珩剛才放在桌上的那杯酒,随意晃了晃,漫不經心道:“找兩個人過來陪我喝酒。”

經理:“……?”

他憑着強大定力勉強繃住了表情,但還是稍顯局促地看向薄詩:“小姐是想找……”

“我來的時候看你們這兒迎賓長得不錯。”

薄詩眯了眯眼睛,腦子裏壓根不記得剛才一晃而過的迎賓長什麽樣,只記得是幾個模樣年輕的男生,但她找起借口來完全不打草稿。

女孩綢緞般的烏發披散在肩頭,白膚紅唇,笑起來的樣子極好看。

“是這樣。”她解釋,“易珩臨時放我鴿子走了,我來這兒又不是喝悶酒的,總要有人陪我說說話吧?”

經理臉色僵了僵,表情快繃不住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薄詩,為難道:“薄小姐,我們這兒是正規會所,您說的可能不太方便……”

“我就和他們聊聊天,你想什麽呢。”

薄詩忍不住笑了,玫瑰一樣的唇瓣開合:“順便再送十杯長島冰茶過來,我還沒喝夠。”

十、十杯?!

經理渾身僵硬,覺得自己接下了個要命的苦差事,幾乎是恍惚着走出包廂的。

一出門,他就腳步不停,飛速奔向了隔壁。

人一走,留在包廂裏的薄詩笑容很快淡了下來。

她扯了扯嘴角,手裏的酒杯咣地往桌上一放,幾滴酒濺到了桌上。

薄詩往後一仰,靠在沙發上,疲憊地閉上了眼。

……還醒酒湯呢。

剛才在易珩面前,她總共就喝了幾口氣泡水,酒都是別人喝的,她碰都沒碰。

易珩又不是沒長眼睛,怎麽可能給她送醒酒湯。

所以是有人知道她來了這兒,以為她會喝酒。

這個人還知道她酒量差,喝不了幾杯就會醉。

怕她醉,卻要借易珩的名義,膽小鬼。

綜上所述。

給她送醒酒湯的那個人,是混蛋。

“叩叩。”

很快門被敲響。

薄詩眼也不擡,“進。”

男侍者手中托着酒盤,目不斜視地走進來。

等人走近了,薄詩才托着腮,挑剔地打量他一會兒,開口說:“說了來兩個的,怎麽就你一個?”

男侍者的手抖了下,往桌上放酒杯的時候差點沒拿穩。

他故作鎮定地開口:“薄小姐,您的長島冰茶。”

看着面前這張并不出挑,在這家會所裏甚至可以說是普通的臉,也不知道是怎麽被千挑萬選出來的,薄詩心中暗念了經理一句用心良苦。

“酒放桌上吧,你再找兩個人過來,陪我聊天。”

“……”

說實話,侍者沉默不語的樣子讓薄詩覺得自己是在逼良為娼。

她從包裏拿出錢包,随手抽了十來張紅票子給他,沖侍者眨眼:“小費。”

男侍者默默接過錢,從容鎮定地轉身往外走:“小姐您稍等,人馬上來。”

薄詩坐在沙發上,坦然地像在自己家。

幾分鐘過去了。

這次開門進來的人沒有敲門。

褪去冷靜自持的外表,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薄詩時,連空氣都變得乏涼。

先開口的也是他。

“聽說你要找人陪你喝酒。”

“店裏人手不夠,可以讓我替補嗎?”

他先把姿态放低了,薄詩卻不想應招。

她沒招的。

“我不要你。”

對于薄詩冷冰冰的回複,程宿嶼像沒聽到一樣,一聲不吭地把門關上了。

室內空調溫度打得很高,一時間,屋內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程宿嶼坐到她面前時,薄詩才發現,他這些日子清減了許多。

在薄詩攆他之前,他又開口了。

“對不起。”

“……”

“薄詩。”他看着她,很輕地說,“可以不要找別人嗎?”

強忍住炸裂的頭疼,薄詩問他:“你有什麽資格來跟我說這句話?”

程宿嶼安靜了片刻,“你之前說,有可以訂婚的對象了。”

薄詩冷冷看向他:“那又怎樣。”

“你喜歡上易珩了嗎?”

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

明明是和程宿嶼無關的事,也不該由他問出口。

但此時此刻,只要是能讓程宿嶼産生情緒波動的話,薄詩都能不計後果地說出口。

“喜不喜歡都跟你無關。”

女孩擡起頭,倔強的眼睛看着他,帶着不服輸。

“從聯姻角度考慮,易珩确實很适合我。我的母親滿意他,他是家裏的獨生子,沒有那些讨人厭的家庭糾紛,人也開朗,不會像你那樣總是冷着張臉,笑也不笑。”

如果易珩能聽到薄詩現在說的這些話,一定會揭穿她是個奧斯卡級別的騙子。

“我們連讀的高中都是同一所。”

“我在長嘉念書的時候,他就在我隔壁的那棟教學樓,而你那時候還在英國,我們隔了八個時區,連面都沒有見過。”

“和你比起來,其實我認識易珩更早。”

假的,她之前根本不知道易珩。

“和他在一起的話,不用像我追着你跑一樣,連讀A大都是我求來的。”

“也不用像擔心你喜不喜歡我一樣擔心他。”

因為她清楚地了解易珩不會喜歡她。

“你知道嗎?被季霖問為什麽把他丢下的時候,我根本沒想過自己也會被你丢下。”

“……”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薄詩突然間清楚地意識到,放不下的人是自己。

不能再這樣了,她狠了狠心。

就算是會流血留疤烙下印記,她也要把那根紮在心裏的釘子,以最傷人的方式拔出來。

即使兩敗俱傷。

“程宿嶼。”她的目光從青年蒼白的臉色上一掠而過,低頭摩挲了下衣角,一字一頓喊他的名字,自暴自棄道,“我不是說了不愛你了嗎?”

“踐踏我的尊嚴很開心嗎?”

屋內燈光照射下來,青年投映在牆上的影子不動了。

他一瞬間心髒刺痛,幾乎快要緩不過來。

程宿嶼嗓音嘶啞,看着她說:“薄詩,我沒有。”

“那你現在來找我是做什麽,犯賤嗎?”

薄詩鐵了心要結束這場鬧劇。

她累了。

“看我因為你一次兩次地回頭,你覺得很好玩是嗎?”

“你一定要折磨我到這種程度嗎,程宿嶼?”

連說到胸悶哽咽的時候,她都要咬牙逼自己承認:“程宿嶼,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才明白,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追着你跑,也不會再喜歡你了。”

“算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也不想和你有交集了,你明白嗎?”

他明白。

可就是因為不想明白,程宿嶼才會出現在這裏。

……才會來找薄詩的。

“我明白了。”過了很久,他終于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眼神裏像壓抑着什麽,唇淡到沒有血色。

“我不會再來煩你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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