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1更]點睛

第63章  [1更]點睛。

“放開那把鍵盤！！！”

賀小姐目眦欲裂。

“你确定嗎, 賀小姐？”楊善作勢便要松手——如果她松開手，這把鍵盤瞬間便會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不許松手！！！”

見狀，賀小姐又厲聲喝止。

“好吧好吧。”

楊善總算沒有不管不顧直接讓手中這把顯然一直被它的主人精心呵護的鍵盤死無全屍。

“我只是想要問你幾個問題。”她說。

賀小姐并沒對楊善的話做出應答, 她只是死死盯着楊善手中的鍵盤, 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雙眸幾乎噴出火來——她最讨厭被人威脅！

但楊善只當她默認了, 于是問道：“賀小姐，我的朋友通過你房間的油畫進入畫中世界了, 對麽？她是怎樣進去的？”

就在剛才探查油畫時, 楊善伸手觸碰油畫——可她的手并不能從中穿透過去。

這與王先生父子家中的油畫可不一樣。聯想到這幅油畫中畫着的是一扇門, 其他油畫畫着的是能透過微風的開啓的窗……楊善懷疑, 只有畫中之門開啓, 她才有可能能夠穿過油畫、從中進入畫中世界。

可如若不能觸碰，畫中之門要怎樣開啓？

“……呵。”

賀小姐突然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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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想要知道你的同伴是怎樣進入到畫中世界的啊。”

賀小姐轉了轉脖子, 目光似乎四處尋摸着什麽——很快, 她找到了被她随手藏在書堆中的鐵條。

賀小姐舉起鐵條, 笑着說：“喏，就是這樣——我用這根鐵條打在她身上, 她很怕疼，躲藏間，就跌到畫裏去了。”

“楊善, 你也想要進入畫中世界嗎？”

賀小姐歪着頭問道。

但不等楊善回答, 賀小姐的鐵條就從衛生間敞開着的門伸進去，抵在了畫上。頓時，賀小姐蒼白清秀的面容變得扭曲可怖, 突然拔高的嗓音更一下子就變了調：“那就把鍵盤給我放下！否則！我就把這張畫戳爛！你到死也別想要再進去了！”

看着暴怒宛如一只小獅子的賀小姐楊善卻反而笑了——事實上, 自打端起賀小姐的鍵盤後，她就興奮得一直在笑, 而現在，她更加興奮了！她嘴角笑容已經快要咧到耳後了！！

“好啊，賀小姐，你可以試試。”楊善愉悅地說。

同時，她拿起了賀小姐的鼠标——“咔——咔——咔——”

随着楊善手掌張開，賀小姐團成一團的鼠标屍體就這麽一團廢紙似的從楊善手中落下來、滾到地上、滾到厚重沉悶窗簾後——滾到寧律那雙孤零零失了主人的鞋邊……才終于停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賀小姐混亂而扭曲地大聲尖叫着。

楊善她竟然！……楊善她竟然真的敢！

她是真的會對她的鍵盤和鼠标動手！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賀小姐歇斯底裏地叫道。

相反，楊善的精神狀态就平靜多了。

甚至，她的語氣還很無辜：“賀小姐，我就只是想要問你幾個問題而已，問完了我就走，放心，我不會帶着你的鍵盤一起走的……我又不是作者，我要鍵盤幹什麽？”

“……呵呵呵。”

對于楊善所說，賀小姐根本一個字也不信。

她要鍵盤明明可以用來威脅她啊！

如果不是畫中之門根本無法這樣簡單就被一根鐵條損毀，現在她早就已經與楊善魚死網破了！

“你是我見過頭一個主動要求去往另一個世界的人。”

賀小姐冷笑着，虛與委蛇：“可以，我可以把你送到另一個世界……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先把鍵盤還給我。”

“當然，只要進入畫中世界，我一定會把鍵盤還給你。我楊善向來是言出必行一諾千金的，你可以打聽一下。”

……誰要打聽這種事啊！？

“可在那之前，我還要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楊善問道。

就知道她一定還有後手的賀小姐不耐煩地看向楊善的眼睛。

楊善的眼睛又黑又沉，一汪深潭一樣，想要将人吞噬、攪碎。

賀小姐莫名感覺掉SAN，一層雞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從她身上滑了下去。

随即，便聽楊善問道：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賀小姐心跳倏然亂了半拍，瞳仁難以自抑地收縮、收縮——縮成圓圓一個小點。

這個問題……那個叫寧律的律師也問過她。

該死……她們到底發現了什麽？

賀小姐故作輕松、給出相同的回答：“我姓賀，是一名創作者。”

“是麽……”楊善靜靜看着她，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

半晌，抱着鍵盤的楊善終于朝賀小姐所在方向走過來了，說道：“那麽，賀小姐，請為我打開畫中之門，我要去往另一個世界。”

……她竟然信了？她真的信了？

賀小姐暗暗松了一口氣，手中鐵條那麽一挑，油畫中的門倏一下子就在楊善眼前張開。

“邁過這扇門，就能去往畫中世界——鍵盤拿來。”

“好。”楊善點頭，說道，“賀小姐，那我就進去接‘賀小姐’了。”

……什麽？

賀小姐一下子愣住。

好半晌，她才猛地擡頭、看向楊善。

——楊善也正在定定地看着她。

她知道了……她全知道了……

到這時候，賀小姐沒法再欺騙自己，楊善已經全知道了。

沒錯，楊善已經知道了。

賀小姐，就是前任管理員。前任管理員，就是賀小姐。

——而眼前的“賀小姐”，是照片上的另一位“賀小姐”。

她是賀小姐，她也不是賀小姐。

“你……你想怎麽樣……”賀小姐面色更白了三分，喃喃說道。

楊善一攤手，同時将手中鍵盤還給賀小姐，說道：“不怎麽樣，我只是想要進入畫中世界。至于你們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

“你……你必須說話算話！”賀小姐喊道。

楊善不置可否，指尖已經碰上開啓的畫中之門。

“等等！”賀小姐卻又反悔了。

楊善扭頭看向她。

電腦屏幕微弱熒光下的賀小姐顯得十分單薄，而搭配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她似乎還有點可憐。

此刻，她瞳仁顫動着，好像正在糾結着什麽。

半晌，賀小姐下定決心，說道：“還有一次。”

“捉迷藏，還有一次。原定就是三次的。”

楊善有些無奈：“賀小姐，你不可能贏得了我的。為避免産生不必要的損失，這一次還是算了吧。”

“不行！說了三次就是三次！再比一次！”

“好吧，那我認輸。這次還是算你贏了。”

“……不行！”賀小姐十分固執，“如果這一次你能贏下我，我會告訴你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沒有這條線索，你不可能找得到她的。”

這個“她”，是指真正的賀小姐？

楊善有點動心了，問道：“你确定？真要再比一次？”

“我确定。”賀小姐抱緊了自己的鍵盤，“但這次你不能再碰我的鍵盤！”

“OK。”

楊善縮回了手，同意了賀小姐的請求。

“但事先說好，輸了你可不能哭。”

“……是你別哭才對！”

賀小姐感覺自己被侮辱了，并且已經掌握了證據！

緊接着，楊善與賀小姐之間的捉迷藏游戲第三次開始了。

賀小姐抱着鍵盤、蒙住眼睛，面向防盜門，兢兢業業計數着。

而楊善，根本就沒有費心躲藏，她只是站在賀小姐的電腦旁邊，安靜等待賀小姐數完180個數，在賀小姐摘下布條的同時——拔掉了賀小姐的網線。

“……”

“？？？”

“眼睛！我的眼睛！”

賀小姐尖叫道。

她的眼睛什麽也看不到了！

果然……賀小姐雙瞳總是呈現出不符合她年紀的古井無波的狀态——是因為賀小姐這雙眼睛根本就沒有視力。

她電腦中的讀者，才是她的眼。

而只要電腦保持開啓、連着網，在讀者力量的加持下，賀小姐就是全知全視的。

根本沒有人能在捉迷藏這個游戲上贏過她。

可若是沒了讀者……她就成了一個瞎子。

而好巧不巧，楊善曾見過另外一位賀小姐的眼睛……她知道眼前這位賀小姐的眼睛有問題。

三分鐘後，輸了捉迷藏的賀小姐整個人都崩潰了。

“你幹了什麽！你都幹了什麽！”

賀小姐嚎啕大哭：“我的稿子！我的稿子！！！”

“你竟敢擅自給我斷網……你到底是怎麽敢的！”

“我的稿子都還沒保存！我的靈感！啊！我的大綱！我今晚的更新！！！”

她整個人好像都要碎掉了。

……這麽嚴重嗎？

楊善想了想，安慰道：“賀小姐，振作點。”

說好了不許哭的啊。

“……”

“？？？”

她還能怎樣振作？！

她要是再脆弱一點早就去紫砂了！

“你先把我網線插上再說話！”賀小姐雙目茫然地喊着。

“好吧。”

楊善動作迅捷地為電腦桌上的老式大頭電腦插上了網線。

一連上網，賀小姐終于又能夠看得見了。

可她還不如真的瞎了……因為她的稿子，一點也沒剩下！

賀小姐咧開嘴，又想哭了。

楊善有點頭疼，說道：“賀小姐，別哭了。我把我剛才給你講的兩個故事結尾也告訴你……你可以用我的名字當做主角，創造一個新的故事。”

“……嗯？”

賀小姐的哭聲戛然而止。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确認道，“你真願意幫我？”

楊善簡短飛快地将《祭品》與《懲惡》的終局講給賀小姐聽。

“……哼。”賀小姐抹了把淚，“看在這兩個故事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楊善：“……”

“那我走了。”她說。

“等等。”賀小姐再一次阻攔。

“……又怎麽了？”楊善頭一次發現賀小姐竟然這麽難纏。

“咱們說好了的……如果你贏下我，我就告知你一條關鍵線索……哼，我也不是不講信用的人！”賀小姐有些別扭地說。

楊善看向她，洗耳恭聽。

可真要說起這件事，賀小姐反而有些為難，說道：“……你就當我也是給你講了一個故事……”

作為一名專業的創作者，賀小姐并沒有辱沒她的名頭。

她語速很快，但經她加工過後的故事還是引人入勝、十分精彩。

“你能相信有人能夠單憑想象力召喚出了一只怪物嗎？”

“或者說，她是創造出了一只怪物。”

大概三十年前，一位孤僻、恐懼社交的創作者繼承了一棟公寓。

在這裏，她終于有了獨屬于自己、不被他人打擾的創作空間。

并且，在将公寓中空房租出去之後，她也有了足夠的經濟來源，她再也沒有錢財方面的壓力了。

她能夠潛心創作。

很快，想象力豐富的她創造出了她最滿意的作品。

那是一部相當成功的恐怖小說，這部小說使她嶄露頭角、聲名鵲起。

可同時，她發現，她故事中的怪物随着小說影響力的擴大擁有了實體、來到了現實……怪物，活了。

她不知是她召喚了怪物還是這怪物根本就是她創造出來的。

一開始，她還以為她能夠駕馭這只怪物，可發現怪物根本不可控時，已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怪物已經與她融為一體。

她成了怪物的養料、她就是怪物的溫床，并漸漸地，她也成了怪物的宿主。

怪物汲取她的骨血，收集着公寓中的殺機、近乎本能地繁衍……很快，怪物誕生了第二個她……

楊善看着賀小姐那古井無波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麽。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兩個同樣年輕的少女彼此對視着，一時間相顧無言。

片刻後，賀小姐說道：“你真要進入畫中世界？”

楊善點頭。

“哼……那算你運氣好。從這扇門進去，你暫時是安全的，在天亮之前，你可以試圖找到‘她’。要是是從其他房間的油畫進入，可就沒這個好運了，你會直接成為他們的獵物。”

……獵物？

不好，陳戈有危險了！

楊善快速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00:59。

她耽擱的太久了，再耽擱下去，陳戈的屍體說不定都涼了，她必須得進入畫中世界了。

楊善霍然起身、徑直便向賀小姐雜物間中的畫中之門走去。

看着楊善毫不猶豫走進畫中之門，賀小姐忍不住在最後一刻高聲提醒道：“楊善！你要當心！誕生出第二個她之後，怪物的繁衍依舊沒有停歇！現在，第三個她已經出生了……眼睛！沒有人為‘它們’點睛，它們根本看不見！只有借助他人的眼睛，它才能夠視物！”

“楊善！小心！！小心‘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