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軟禁
第0026章 軟禁
半月後。
月色傾灑在木屋上,太陽落山後,天色驟然暗了許多,高懸在草原上空的月亮顯得尤為蒼白,蒼茫連綿的山脈環繞着這座孤獨的木屋。
冷山安靜地靠在床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溫熱的牛奶。
原本這畫面算得上溫馨,但少年細瘦蒼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副手铐,銀色的鏈條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寒光。
楚輕舟告訴他,他現在不能離開這座房子。
其實從決定去洛城找楚輕舟的那一刻,冷山就隐約猜到了這個結果。
他甚至想過自己會被帶去R市審訊,或者更慘。
但當楚輕舟親手給他戴上手铐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當時還在醫院裏,楚輕舟一直和他說對不起,冷山想不明白,為什麽聽了那麽多對不起,還是會很難過,難過得連熱牛奶都喝不下了。
房間的門被輕柔地敲響,冷山有些遲鈍地回過神,說:“進來。”
楚輕舟走進來,坐在床邊,眼裏有些愧疚:“飯做好了,現在吃嗎?”
半個月前,他據理力争,向上級請求收回逮捕令,最終,上級允許楚輕舟用自己做擔保,将冷山軟禁在家裏。但冷山身份特殊,在‘蚩’被山峰徹底擊潰前,是不太可能走出這座木屋了。冷山問過他,要關他多久,他回答不上來,他不想騙冷山,但他更不想把實話告訴對方。
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三年,或者更久。
在這場血腥的争鬥結束前,誰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犧牲品。楚輕舟既不自诩正義,也并非獨善其身,他自己身在深淵,守一方安定,卻沒法護住一懷微光。
他不想再讓冷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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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山:“我不餓。”
楚輕舟:“那也要吃一點。”
冷山動了動手腕,手铐嘩嘩作響。
“楚輕舟。”
楚輕舟:“嗯?我在。”
冷山低頭看着自己的左手,聲音輕飄飄的:“我手疼。”
他沒有騙人,在墓穴救楚輕舟的時候,他的左手受傷了,但他着急送楚輕舟去醫院,自己的傷根本沒怎麽處理,這一周又日夜戴着手铐,再加上陰雨連綿的天氣,這會兒是真的很疼。
他不喜歡示弱,但人在室內待久了,很容易變得異常敏感脆弱,他賭氣似得看着楚輕舟,水靈的杏眼滿是委屈。
楚輕舟哪裏見過這樣的男孩子,饒是鐵石心腸也被融化了,他嘆了一口氣,說:“答應我現在去吃飯,多吃一點,我就給你把手铐解開,以後都不铐你了,好嗎?”
冷山:“可是你這樣,會不會違反……嗯,就是你們那裏的規矩?”
楚輕舟替冷山解開手铐,道:“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
吃飯的時候,楚輕舟時不時就看冷山一眼,觀察他愛吃哪些菜,好下次多去買一點,這半月他幾乎每天都陪着冷山待在家裏,他自己的槍傷還沒好,上級沒有給他指派新的任務,也難得清閑。
“原來你愛吃辣椒啊。”楚輕舟發現冷山夾其中那盤煎辣椒的次數是最多的。
冷山點點頭,有些腼腆地嗯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
楚輕舟夾了兩塊排骨放在冷山碗裏:“那你愛吃甜的嗎,我昨天去集市買菜的時候看見那裏新開了一家甜品店,下次給你帶點嘗嘗。”
冷山擡眸看着楚輕舟,眼裏有些受寵若驚的驚喜,他輕快地答道:“好。”隔了幾秒,突然想起來什麽似得,小聲道了謝。
他的嘴唇被辣椒辣得通紅,擡眸對上楚輕舟視線的時候,楚輕舟的目光無意間掃在那張嫣紅的薄唇上,他忽然想擡手碾上去,但這個荒唐的想法很快被當作思維入侵給處理掉了。
“我來洗碗就好,你不用幫我。”楚輕舟看見冷山端着盤子進廚房,及時制止道。
冷山有些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都是楚輕舟做飯洗碗,他都沒有動過手。
“那我來擦廚房吧。”他拿出一塊抹布,就要去水龍頭打濕。
楚輕舟把洗幹淨的碗放在一邊,直接搶走了冷山手裏的抹布:“不用你,你不是手疼麽,等你傷好了再說。”
冷山輕聲說:“那好吧。”
楚輕舟做家務幹淨利落,很快就打掃完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冷山在陽臺上澆花。
他走過去,站在冷山身後看了一會兒,問:“你養這麽多花花草草,都分得清它們的品種嗎?”
冷山澆完了,放下水壺,說:“當然分得清。”
楚輕舟随手指着一株:“那它叫什麽名字?”
冷山:“宋梅,蘭花的其中一個品種。”
“這個呢?”
冷山:“蓮瓣蘭。”
楚輕舟:“它們不是長得一摸一樣嗎?”
冷山耐心解釋:“不一樣的,這盆蓮瓣蘭還沒有開花,等它開花了就能看出來區別了。”
楚輕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揉了兩下冷山的頭發,說:“真厲害。”
冷山這時才隐約反應過來,楚輕舟這是在逗他玩呢,他有些羞惱地躲開楚輕舟的手,扭過頭去說:“這怎麽算厲害。”
楚輕舟唇角牽了抹淺淡的笑,他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冷山一直都不開心,他不會哄小孩兒,只能用這種方式活躍氣氛。
楚輕舟:“你要在陽臺坐一會兒嗎,我去拿椅子來。”
冷山看着遠處的群山,說:“好。”
楚輕舟搬來兩把藤椅,又去重新泡了一杯牛奶,遞到冷山面前,冷着臉半真半假道:“趁熱喝了,這杯要是再不喝掉,我真的要灌你了啊。”
冷山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了楚輕舟一眼,目光裏顯出幾分警覺,像只受驚的小鹿,正在評估對方話裏的危險系數。
看了兩秒鐘,他接過牛奶,喝了半杯下去,然後睜着那雙水靈漂亮的杏眼看着楚輕舟,用商量的語氣說:“有點膩,我過一會兒再喝完,好嗎。”
楚輕舟怔了怔,随即收了打趣的心思,柔聲說:“當然可以,我開玩笑的。”他将杯子拿過來,放在一邊。
冷山這時才褪去戒備的眼神,沖楚輕舟溫柔地笑了一下,說:“我還以為你生氣了。”
楚輕舟的心在這一瞬間猛然跳動了一下,繼而恢複平靜,他認真地看着冷山,輕聲道:“你不用害怕我,也不用這麽小心翼翼。”
冷山這時才察覺自己剛才的言行有些過界,他紅着臉說:“我沒有怕你。”
楚輕舟:“真的嗎,那你為什麽擔心我生氣?”
冷山懵懵地看着楚輕舟,不假思索地答道:“因為我很在意你啊,我想見到你,但我覺得……你每次見到我的時候,都不太開心。”
楚輕舟又是一怔,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只是伸手抹去了冷山嘴角的奶漬,轉而擡頭看着夜空。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楚輕舟問:“草原上每天都能看見這麽多星星嗎?”
“起暴風雪的時候看不見,其他時候都可以。”冷山想了想,道:“城市裏沒有星星嗎?”
“沒有。”楚輕舟說:“也不能說沒有,但很少,頂多也就一兩顆。”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冷山問道:“等你接到新的任務,還會來看我嗎?”他側過頭去,楚輕舟英挺俊美的五官映入眼簾,上一次這樣看着楚輕舟,還是在泰塔戈壁的時候,他們一起睡在狹小的床上,他在楚輕舟懷裏蜷了一夜。
說不清是眷戀還是思念,總之,從初見的風雪夜到現在成了被軟禁的階下囚,他并沒有真的讨厭過楚輕舟,他唯一害怕的只是楚輕舟不信他。
楚輕舟察覺到冷山的目光,他對上冷山的視線,上挑鋒利的眉眼裏藏着些許明滅的螢火:“會,我會盡力補償你,你想要什麽,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給你帶來。”
冷山垂下眼睫,低落地說:“我不要你補償我。”
“那你要什麽?”楚輕舟溫軟地半哄道。
“……我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随時告訴我。”
“好。”
楚輕舟看向不遠處幽深的樹叢,忽然問道:“你想出門嗎?”
冷山有些詫異:“我……不是不可以出去嗎?”
楚輕舟掃了一眼四周的樹叢:“盯梢的人管不了我,而且就算是軟禁,他們也不能一直關着你,如果你想,我可以帶你出去玩一會兒,不過現在天黑了,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冷山眼裏流露出幾分欣喜,輕快地說:“好啊。”
走出大門的時候,楚輕舟伸手抓上冷山的手腕,冷山一頓,有些不自然地掙了兩下,沒掙開,不明所以又有些莫名期待地看向楚輕舟。
冷山:“你做什麽……”
楚輕舟面色如常,有些懶散地說:“按規矩應該用手铐的,我例行公事做個樣子。”
“要是抓疼你了跟我說。”
冷山的臉唰地紅了,他為自己剛才一閃而過的奇怪想法感到羞愧,于是心虛地小聲道:“嗯,好。”
夜色靜谧,偶爾能聽見小動物的叫聲,草原上幾乎沒有路燈,僅有的光源來自于清淺的月色與漫天的星河。
他們穿過大片大片的胡楊林,快要走到湖邊時,楚輕舟問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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