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二個小夥伴

蘇瑾和師父居住在一座荒草凄凄的小山頭,山腰處甚至還有很多無主的墳頭,師父說那些都是故人之墓,既是故人之墓,為何卻不刻上名字?

當蘇瑾問起時,師父只是打着哈哈裝瘋賣傻,問得多了,就當耳背聽不見。

久而久之,蘇瑾對于師父不想說的事也不再好奇,在小山頭當他無憂無慮的山大王。

山頭的小破屋裏升起了縷炊煙,蘇瑾正拿着把破扇子給坑裏加柴火,邊扇邊被濃煙嗆得不停咳嗽,窩裏的水咕嚕咕嚕得冒起泡,蘇瑾扔了破扇子下了一把面條,又連忙準備醬料,坑裏岌岌可危的火因沒人照看再次熄滅。

一直折騰到下午兩三.點,午飯才總算做好,他端着兩碗煮溶的面條放到桌上,進裏屋去叫師父起床吃飯。

師父艱難得撐起老腰,不住咳嗽:“你先吃,我緩一緩就來。”

“你別老吃幹面包,本來就消化不好,就是随便煎個蛋煮碗面也好。”蘇瑾嘴上雖然嘟嚷着,卻輕柔得給師父掖了掖被子,跑出去抗了架梯子,上房頂将破碎的房瓦換上新的。

他們居住在一個荒廢多年的小破屋裏,牆角長的青草能有蘇瑾半人高,房子裏沒有地板,雨大些的時候會順着瓦縫流進屋裏,地面的淤泥就會化開,踩上一腳的泥。

蘇瑾從前業是個頂尊貴的小少爺,天無常道,一夜變成身無分文的孤兒,家財被叔伯們刮割了個幹淨,他的少爺脾氣也被困苦的生活磨砺得收斂了不少,倒是愛幹淨的脾性半點也不曾改。

每每一到下雨,他都會窩在床.上不肯下地,等地面幹透了才下床走動。

曾經那雙跳動在黑白鍵上的手學會了修理電路,曾經不知米是如何生的人學會了做飯,曾經一個不順就有一群人心驚膽戰的人,學會了收斂自己的脾氣,咽下喉頭的幸酸。

師父眼在眼裏,疼在心裏,但從來沒以愛的名義限制蘇瑾的成長,因為夢魇世界裏是不需要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少爺。

“師父,我這次入夢肯定會得到很多賞金,我們一起搬去主城區吧。”

瘸腿的小飯桌前,蘇瑾如是說道,他眼中是對繁華鬧市的期翼,混雜着明知師父會拒絕的憂傷。

屋外的風從牆縫裏吹進來,小飯桌被吹得哐哐響,蘇瑾習以為常得在桌子腿下墊了本書。

師父毫不在意得将溶成一塊塊的面條混着烏黑麻漆的湯水全吃完,再次屏蔽了不想聽到的話,點評道:“不錯,廚藝有所進長,瑾兒你要是以後沒出路了,可以考慮去當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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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樂呵呵得将剩下的煎蛋夾給蘇瑾,自己便放了碗作出一副吃飽了的享受樣。

蘇瑾卻不領情,将蛋扔回他碗裏,神色黯然下來,聞言也只是悶悶得捧場笑了兩聲,師父卻仿佛看不出愛徒低沉的情緒,徐徐畫着大餅:“瑾兒有這方面的天賦,看來我得去山東藍翔給你報個名系統性得學習下。”

蘇瑾:“師父,山東藍翔是學挖掘機的。”

師父耳背,沒聽見,繼續絮絮叨叨:“要是實在不行,就找個鑽石王老五将瑾兒養會大宅子裏,我也好借福安享晚年。”

蘇瑾:“師父,我是男的,傍大款也應該找富婆。”

師父繼續耳背:“寄人籬下也不好,不好不好,還是留在小山頭繼續當個野猴子得好,自在。”

蘇瑾沉默了。

“是啊,自在。師父不走,我也哪都不去。”蘇瑾勉強提起一個笑,彎了彎眼眸,味同嚼蠟得吃着辛辣的面條,辣得眼眶通紅。

師父說過,他的命一直不好,是享不得富貴的。

師父還在說些什麽,蘇瑾卻已經自動屏蔽了,他的學習能力很強,将師父選擇性耳背的神技全學了去。

耳邊再次聽到聲音的時候,師父正扯到了愛情。

蘇瑾的目光從虛無的空氣收攏,落到了師父的臉上,不由問道:“什麽是喜歡,喜歡上一個人要怎麽辦?我聽戲本子裏寫的那些情情愛.愛什麽的,都苦得很。”

師父笑着拍了拍徒弟的頭,老不正經道:“喜歡就強.奸他啊,沒什麽彎彎繞繞的,苦與不苦得看人。”

哦?蘇瑾陷入了沉思。

又過了幾天,師父的老年手機收到條消息,夢魇局發來的,叫蘇瑾去夢魇局一趟領賞金。

原本賞金是直接發到銀行卡上,但蘇瑾并沒有銀行卡,只能自己跑一趟。收到消息後,師父給他準備了個小包袱,揣上幹面包和一瓶茶水,顫顫巍巍得拿出珍藏多年的另一部老年機給他:“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男孩子了,該學會用手機勾搭個賢惠的女朋友,趁着大好青春放飛自我,生下一堆小猴子了。”

蘇瑾給過手機,抽着嘴角道:“師父,我才十九歲。”

師父再次選擇性耳背,這次他換了個劇本,演起了慈母送兒出征的戲碼:“兒啊,出門在外莫要與人争執,凡事能讓則讓,十年後你且看他如何。将帥功名不過浮雲,安全才是第一,要是打不過就立馬跑,跑不過就裝死,戰場上屍體那麽多也沒人知道你是不是還喘着口氣,被笑逃兵總比丢了性命得好。”

蘇瑾覺得說得很有道理,讓人無法反駁,人生便是除卻生死無大事,臉子名聲什麽的能丢就都丢了吧,反正他也不需要。

師父捋着白花花的胡子頗為滿意得上下掃了蘇瑾眼,神情正經起來,蘇瑾與師父相處多年,只一眼便知道,這次是位仁父的角色。

果不出所料,師父散發完愛的視線,便殷殷囑咐道:“此去山高路遠,瑾兒且珍重身體,考場上不必太過緊張,為父已為你打點好,只等紅榜高揭,我兒便能名揚天下,入朝為相。”

“......”

山高路遠?來回一趟也不過四個小時而已。

“會的,我會成為朝堂上最野的狗,掌握最牛的權,操上最美的人,師父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蘇瑾翻了個白眼,背起小包袱,背着身揮了揮手,毫不留念得轉手走了。

陽光在身後拉下長長的影子,他沒看到他師父眼中漸漸散去的調笑,變得落寞哀傷。

蘇瑾并沒有馬上就去夢魇局,而是聯系了自己的好朋友胡大仁,胡大仁對蘇瑾終于有了一部手機表示恭喜,并邀他去他們的神秘基地碰頭,蘇瑾欣然前往。

他是怎麽和胡大仁認識的呢?這就要追溯到他十三歲那年。

那是個煙雨朦胧的一天,放在別處必然是美不勝收的景象,但放在墳堆遍地的小山頭卻顯得陰森可怖,而胡大仁便是在這時候闖入了傳說中的鬼頭山,吓得躲在草堆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之所以來作死,全是因為胡大仁的小夥伴嘲笑他肚子大,膽子卻比陣眼還小,胡大仁不服氣,就和小夥伴打賭,若是他在鬼頭山呆足了三個時辰,就跪下邊唱征服邊叫他爺爺。

卻不想運氣着實太差,正逢鬼頭山起了山岚。

當胡大仁見到撐着把紅傘漫步細雨中的美麗少年時,還當是山裏的精怪,大哭得抱着蘇瑾的大.腿求他放過他,他必然洗心革面吃齋念佛重新做人。

蘇瑾當時正得師父戲精真傳,天賦異禀得将吃人的精怪這一形象演了個八分像,并說這裏沒一座墳都是他吃掉的人,如果不想變成其中之一,就脫掉衣服褲子圍着山頭跑上十圈,并大呼我的豬豬俠就放過他。

胡大仁照做了,那是他歷經多年也散不去的痛,合不上的傷。

雖然最後他的小夥伴如願跪在他的面前叫上了爺爺,但蘇瑾就像端坐在他頭頂的太師爺,始終都壓上了他一頭。

後來又幾經周折,他們打打鬧鬧得争奪鬼頭山山大王的頭銜這過程中,莫名其妙得成了朋友。

蘇瑾站在了一家必勝客的店門前,沖玻璃窗後的胡胖子眨眼笑了笑,雙手舉過頭頂做了個愛心的形狀,收到對方飛吻後便蹦跶得跑了進去。

這就是他們的秘密基地——必勝客。

蘇瑾屁.股還沒坐熱,胡大仁就連番進行炮轟:“你這小子居然一個人跑到夢魇世界裏去!不把我當兄弟是吧!”

沒錯,胡大仁也是位控夢師,并且還奪得了夢魇世界體重第一的稱號。

“你是我唯一的兄弟,這不是交通不便才沒告訴你嘛。”蘇瑾說完不等胡大仁多問,跑到櫃臺點餐,反正也不是他出錢,乘機給胡胖子掐點油。

“炸雞腿豪華餐,大杯可樂,謝謝。”

抓着胡大仁的手機掃了付款二維碼,又将它抛物線扔了回去,胡大仁連忙伸手接住手機,心裏顫得慌:“小祖宗诶!這可是新出的蘋果手機,不防摔的。”

蘇瑾癟了癟嘴,懶洋洋得坐在軟椅上,道:“你那什麽蘋果手機還沒我的老年機防摔,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才值得上萬元。”

胡大仁的肚子裏能撐船,不和他計較:“你這次接的玄字夢魇我聽說,雇主挺慷慨,賞金沒有十萬也有十一萬,你也趕緊換個,絕對回饋你一扇新世紀的大門。”

“不換,這是師父送我的。”

胡大仁早見識過他的雛鳥情節,并沒多勸,轉而聊起了其他話題,沒多久,兩人點的食物便上桌了,蘇瑾右手炸雞腿,左手冰可樂吃得不亦樂乎。

胡大仁突然問了句:“你為什麽要進入夢魇世界?你又不需要壽元續命。”

蘇瑾咽下一腮幫子的雞肉,道:“人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炸雞腿奮不顧身。”

胡大仁嘴角額頭的青筋跳了跳,默默将自己這份套餐裏的炸雞腿移送到蘇瑾碗裏。

當是時,蘇瑾右手雞腿左手飲料,感覺人生到達了巅峰,感覺人生到達了高.潮,幸福得覺得人生可以就此圓滿謝幕了。

他就這點出息,就是沒出息。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的第二個小夥伴正式出場了!

之後蘇瑾的小夥伴們還會陸續登場,一起闖蕩夢魇世界,然後在真.相面前狗目圓瞪。

下章攻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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