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戲班九
烏鴉站在案頭歪着脖子嘶鳴,那雙眼睛極富人類神态,更顯得這只烏鴉的詭異,被注視着讓人毛骨悚然。
知府似乎一點也沒察覺站在他案頭的烏鴉,拍着驚堂木開始了每日的劇情。
李雅欣打着哈欠從內屋走了出來,微笑着同衆人打招呼,蘇瑾只淡淡得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李雅欣打完招呼,站在靠後的位置,轉向在戲班當雜工的一位男生問道:“小惠呢?怎麽沒來?”
小惠正是在昨晚剝皮而死的那名女生。
男生有些躊躇道:“我今天去叫她了,看到她一直坐在梳妝鏡前打扮,叫她回也不回,鏡子裏她的臉特別詭異,像中邪了一樣,我就沒敢再管她自己過來了。”
李雅欣安慰道:“可能是身體不好,別太擔心,等會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男生點了點頭。
蘇瑾捏緊了拳頭,顏夕林似有所覺,探過手将他握緊的手松開,十指交握,轉頭看着他淡淡笑着。
喬無猜看了眼他們交握的手,站遠了些。
這時知府剛審訊完杜氏,并沒有根據昨天的劇情讓人将老婦人押下去,而是看向了師爺,師爺又看向了胡大仁,問道:“我昨日叫你去弄的供紙呢?”
蘇瑾為胡大仁捏了一把汗,胡大仁根據昨天喬無猜出的主意道:“孟氏抵死不從,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請大人再給小的一點時間。”
師爺瞪了他一眼,終是沒說什麽,揮手讓他下去。
胡大仁擦幹一額頭的冷汗,将身躬成了一道彎,如蒙大赦得退了回來,喜極而泣得奔過去擁抱喬無猜,卻被嫌棄得躲開了。
他一點也不在乎,現在喬無猜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你一句話,我胡大仁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會幫你!”胡大仁拍着胸口放下了豪言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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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無猜鄙夷得看着他道:“就你,我下輩子也用不上。”雖然他神色鄙夷,但耳根子卻紅透了。
胡大仁哈哈笑着,好哥們得勾着了他的肩,這次喬無猜并沒有躲開了。
那頭師爺對知府說了幾句什麽,知府拍着驚堂木喊道:“杖責,五十!”
衙役顫顫巍巍道:“杖責誰?”
“孟氏死不悔改,滿口胡言,施以杖責五十!”
蘇瑾看着知府才是滿口胡言,真想上去打他一頓。
衙役立刻領命,将老婦人壓在冰涼的地上,孟氏想來也看出官匪勾結,不再訴說冤情,只一個勁哭泣,并惡毒地詛咒他們。
五十個板子,非得要了這位病弱的老婦人一條命。
蘇瑾擔憂得看着一個一個板子打在老婦人的屁.股上,鮮血慢慢染紅的粗糙的布藝,而老婦人的咒罵聲也越來越弱,只能死咬着牙不叫出來。
知府捧着熱茶淺呡了一口,冷淡得掃了眼臺下,師爺連忙給他備上甜點。
杜氏勾起刻薄的嘴唇,幸災樂禍得看着老婦人,眼中毫無同情,反而帶着些倨傲,杜生更沒有将一條人命看在眼裏,跪坐在地上打哈欠。
雖然明知道不過是些NPC,但蘇瑾心裏還是不痛快,看着氣息奄奄的老婦人,生怕下一個板子下去她就徹底斷了氣。
空氣突然降至冰點,冷風穿堂而過,衙門裏肅立的儀仗東倒西歪得吹倒在地上,邪風勾起知府頭頂的烏紗帽,吹落在地上。
當官的頭頂戴的帽子要是掉了,寓意可不祥。
蘇瑾搓.着胳膊還沒開始抖,顏夕林便将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穿到了他身上,順便還咬了下蘇瑾的耳根占便宜。蘇瑾被弄得煩了就沒管他,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劇情。
知府臉色慘白,也顧不上異象,連忙颠着肥胖的身體跑到堂下去撿自己的烏紗帽,心驚膽戰得帶回了頭上,原本打人的衙役因着這突然吹起的邪風不敢再動手,杵在了原地臉色驚恐。
老婦人落了一頭冷汗,艱難得擡起頭詛咒道:“就是做鬼,我們一家老小也不會放過你們!”
冷風似在相應這句話,平地乍起,将案臺上的工具吹得四處零落,烏鴉撲打着翅膀飛了起來,歡快得重複道:“不放過你們,不放過你們!”
它的聲音實在嘶啞難聽,如在泣血,人性化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着知府,似乎要将那雙小眼睛啄了去。
知府臉色黑沉,瞪了眼不争氣的手下,躲過木杖舉高了便要打下去,卻停在了最高點,他一臉驚恐得看着剛剛打人的那兩名屬下,頭突然掉到了地上,噴薄出的鮮血淋了他一身,他們的身體卻動也沒動一下,直杵在那,就連頭上的神情,都保留了他們生前的驚慌。
顏夕林将蘇瑾的眼睛蒙住了,蘇瑾只能聽到耳邊傳來的陣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鼻尖聞到股濃郁的血腥味,蘇瑾疑惑道:“發生了什麽?你幹嘛把我眼睛蒙住?”
剛剛他只看到知府搶過木杖,便被蒙住了眼睛,接着尖叫聲響徹,貌似現場一片混亂的樣子。
顏夕林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一些比較血腥的東西而已,不看得好,我們出去逛逛吧。”
蘇瑾正要點頭,便被顏夕林半擁着走出了衙門。
衙門前圍擠的百姓一哄而散,鼻尖的血腥氣被微風吹散後,顏夕林才放開他的眼,蘇瑾只來得及回頭看上一眼,入目是滿地的鮮血。
“現在去哪?”蘇瑾被拉着往前走,披在身上的外袍差點被混亂的人群擠落。
“去驿站看看有沒有書信。”顏夕林停下腳步,回身給他整理好衣袍,“早餐想吃點什麽?”
蘇瑾想了想,正巧賣燒雞的吆喝聲叫響,便道:“吃燒雞!”
“不行,太油膩。”
蘇瑾又轉眼看向扛着糖葫蘆的小販:“吃那個!”
“太甜。”
“......”蘇瑾洩氣道:“那就喝清粥吧。”
天空下依舊壓着層層疊疊的黑雲,街道行人寥寥,也只有小販還堅守着每日上街販賣,賺點零錢養家糊口。
街頭小鋪裏,蘇瑾發愁得看着燙舌頭的青菜粥,拿着勺子可勁吹着熱氣:“顏夕林,夢魇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啊?”
所有的一切都感覺分外真是,就連被設定了程序的NPC,都要賺錢養家,蘇瑾不知道夢魇世界怎麽出現的,就算是再過一千年恐怕都沒有哪位科學家能解釋清楚。
本是抱着閑聊的心态提起這事,并沒想過顏夕林能說出個一二三,也就把他說的話當耳旁風了,無所謂其他,因為顏夕林扯得太玄乎。
顏夕林說:“是神的忏悔。”
蘇瑾當他中二病發作了,沒再接話,默默喝完小粥,看到顏夕林面前的碗一點沒動過,便問道:“你們這些大佬都不用吃飯的了嗎?”
“不僅不用吃飯,還可以不睡覺,每日吸收日月精華,久了說不定還能成仙。”顏夕林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蘇瑾:顏夕林的嘴,騙人的鬼。
走出粥鋪,迎面跑來位雜役打扮的NPC,NPC停在顏夕林面前,叫他回去排戲。雜役神色匆匆,眼神閃躲,絕沒有那麽簡單,看來是劇情來了。
顏夕林将蘇瑾的外袍細細整理好,道:“我先過去一趟,你去了驿站便過來找我。”
“好。”蘇瑾正看到胡大仁和喬無猜,立刻揮了揮手。
顏夕林溢出個淺笑,趁他不注意在他臉上偷親了一口,看着蘇瑾略顯慌亂的神情,輕輕眨了眨眼,跟着NPC走了。
喬無猜走到蘇瑾跟前,疑惑得看着他道:“大冷天的你臉怎麽這麽紅?”
胡大仁瞥了眼顏夕林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因為身邊有個移動的火爐?”
蘇瑾懶得理他們,說起了正事:“剛剛縣衙到底發生了什麽?”
喬無猜回想起那些畫面,臉色瞬間蒼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胡大仁解答了他的疑惑:“好多衙役都死了,都是斷了頭,腦袋突然掉下來的。”
他故意将聲音壓得很低,身邊冷風呼嘯,簡約的幾句話就給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
喬無猜最先受不了,狠狠掐了那身肥肉一把,怒道:“說話就說話,你能正經點嗎!”
豬嚎聲響徹天空,胡大仁被掐得小眼睛可憐兮兮得冒出了淚光,十分委屈道:“疼疼疼,我能正經,哪點不正經了!”
“哪點都不正經!”
蘇瑾覺得肉疼,撇開眼決定眼不見肉不疼。天空上黑沉沉的烏雲似乎比昨晚往下壓了些,空氣也逐漸寒冷,就連初時到來街邊郁郁蔥蔥的樹木,都開始枯黃衰敗,一切都是不祥之兆。
他悠悠得望着天,思索道:“我們要不要帶把傘?看起來好像要下雨。”
脫離魔爪又是一條好漢,胡大仁拍了拍他的肩豪邁道:“相信我們的運氣,不會下雨的!”
蘇瑾看了眼一臉倨傲的小公主喬無猜,覺得說得很有道理。
然而......
很多人都有一個疑問,當歐皇和非酋湊到了一起,會發生什麽......
那麽當兩個非酋和一個歐皇湊到一起呢?
天空飄起了飛雪......
喬無猜眼圈又紅了,這是他人生中最倒黴是時候。
蘇瑾和胡大仁縮着腦袋默默走在後面,沒敢說話。
好不容易跑到了驿站,他們都快凍成了雪人,蘇瑾抖落一身積雪,拍幹淨顏夕林留下的衣袍,不知為什麽,這件寬松輕柔的衣服仿佛有種神奇的功能,居然能抵擋一些寒意,像穿着羽絨服一樣。
而喬無猜等人就沒這個福氣了,嘴唇凍成了青紫色,抖得跟破傷風發作了一樣。
蘇瑾找驿站的老板借了些暖身的襖子給他們穿上,才問起了正事:“老板,最近孟家可有沒有取的書信?”
驿站老板坐在櫃臺後迎着昏黃的燭光算着賬目,聞言擡起頭道:“孟家?哪個孟家?你是孟家什麽人?”
看來要想取信件,還得回答正确NPC的問題,才能觸發任務道具。
蘇瑾想了想,道:“就是東市剛死了女兒的那個孟家,我是他們的遠方親戚,拖孟母囑咐來拿信的。”
NPC上下打量他道:“遠方親戚?既是遠方,幹嘛到這邊來?”
蘇瑾睜眼說瞎話,張口胡來:“都說了孟家剛死了女兒,我們當然是來喝喜酒的,啊呸,來送葬的。”
NPC一臉不信,又問道:“既然是受人所托,那可有信物?”
蘇瑾有些不耐煩了,覺得這個NPC屁事真多,眼睛在屋內轉悠了一圈,尋了個木棍拿在手上,在NPC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猛得敲了下去。
NPC被打暈了。
蘇瑾丢了木棍,學着之前顏夕林的樣子,從外袍的兜裏還真掏出了小手絹,擦了擦手道:“翻!哪裏都不要放過!”
“......”空氣十分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蘇瑾:學好的學不來,壞的不教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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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