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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第 1 章

謝清從病床上緩緩睜開眼睛,日光照進琥珀色的瞳仁,這雙琉璃珠子一樣的眼睛折射出迷茫的色彩。

他的臉色略顯蒼白,嘴唇也因長時間沉睡而幹燥。為了适應光線,他眯起眼睛,纖細的睫毛輕微顫動,整個人像只被洗淨晾幹的布娃娃。

随着意識逐步恢複,他開始感覺渾身酸痛。

動了動手指,沒能完全找回知覺,手就被一個人握住了。

病床邊,一個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臉上滿是驚喜:“寶寶,你終于醒了!”随後男人迅速按鈴叫來了醫生。

謝清腦子有點混沌,他記得昨晚自己只是在酒吧喝酒,玩到後半夜被哥哥催命似的未接電話吓清醒了,撥回去,聽筒裏是哥哥一貫冷冰冰的腔調,質問:“地址。”

不出半小時,他就灰溜溜地被家裏派來的保镖塞進了車。

後面的事怎麽都想不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喝斷片。

不過為什麽現在是在醫院?

謝清這時候才察覺自己被人緊緊攥着右手,他有些好奇地看向床邊的陌生男人。

是家裏新雇的保镖嗎?

傻裏傻氣的。

沒一會兒醫生進來了,在他身體幾處按了按詢問他疼不疼,又簡單确認了幾個問題,水性筆在病歷本上唰唰留下記錄。

謝清渾身上下只有腦殼疼。

“檢查報告也出來了,沒什麽大問題,不需要住院。”醫生對着那個陌生男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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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醫生支開了身邊的護士,關上門,抽出一張b超單遞給謝清。

“你懷孕了。”

什麽?

謝清剛剛在男人的幫扶下撐坐起來,靠着雪白松軟的枕頭,後背陷進去,身體還沒放松下來,就緊繃住了。

怕不是酒勁還沒過,出現了幻聽。

“醫生你說什麽??”旁邊的男人比他反應還大。

醫生頂着一雙死魚眼面無表情對着男人重複:“他懷孕了。”

陌生男人不可置信地奪過b超單,表情像極了謝清在考場上看到高數卷子。

謝清掀開被子低頭确認了一下。

沒錯,活了二十年,性別應該不是誤會。

“男的怎麽會懷孕??”陌生男人簡直就是他的嘴替,替他問出心聲。

他都懷疑現在興許是在做夢了,他做夢時自己從不說話,周圍人也會按照他的意願将劇情進行下去。

心理學家說夢反應人的潛意識,難道他其實很渴望懷孕?

老天鵝啊,他連戀愛都沒正經談過一個呢,怎麽會渴望這種事。

陌生男人和醫生争執間,謝清環顧四周,發現了旁邊桌子上擺着一個臺歷。

頁面落在xx年7月。

等一下,今年明明是xx的前一年吧!再斷片,這也絕無可能記錯。

謝清上下翻找手機,找不到,只好打斷醫生和傻男人的對話。

他拽拽傻男人的外套袖子:“你看見我手機了嗎?”

傻男人立刻撇下醫生,重新捧起他的手:“寶寶,你手機在車禍時被碾碎了。”

男人心有餘悸地說:“……幸好你人沒事,想想真後怕。”

“你叫我什麽?”謝清用有些稀奇怪異的眼神看着他,“說起來,你到底是誰啊?”

話音一落,傻男人和醫生都凝固住了,片刻後他們互相對視一眼。

男人抖着嗓子問他:“寶寶,今年是哪年?”

“我正想問呢,不是xx年嗎?”謝清反應明顯是有些遲鈍的,“等一下,等等等一下,你剛才說啥,車禍?”

醫生已經撥通內線吩咐:“64床病人安排腦部CT。”

挂了電話,三個男人大眼瞪小眼,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傻男人率先調整好了心态,他這次雙手握住了謝清的右手:“寶寶……我是你男朋友,你還記得嗎?秦嶼。”他指了指自己。

謝清露出迷茫萬分的表情。

男朋友?這個叫秦嶼的傻男人嗎?

不像他喜歡的類型啊,雖然臉長得不錯,穿着西裝打着領帶頗有幾分制服禁欲系的味道,但他還是更喜歡高冷精英範兒一點的。

只要傻男人不開口就還像回事。

只要他不開口。

“嗚,寶寶……你真的不記得我了?”秦嶼眼含熱淚,“那些年的情愛與時光終究是……”

“秦先生我打斷一下。”醫生說,“病房內也禁止喧嘩。”

秦嶼從西裝內襯抽出一張支票:“請你出去,給我和男朋友一點私人時間。”

醫生拿着支票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清迫切的需要攫取一點正經信息。他注意到臺歷底下還壓了本雜志,抽出來一看,是一本商業周刊,他哥辦公室也有訂的,本期封面赫然就是眼前的男人。

如出一轍的西裝打扮,成功人士的微笑,刻意舉起的手臂,腕間不經意露出的百萬名表,無一不彰顯男人的身份。

謝清猛一下想起來秦嶼這名兒為何這麽耳熟了,秦嶼?不就是東城秦家的二公子嗎?

他的記憶果然有缺口,他印象裏,秦家二公子分明還沒子承父業,走上商業舞臺呢。

秦嶼和傳聞中有點不太一樣,這個男人現在深情款款捧着自己的手,聲音都帶着哽咽:“寶寶,你別怕,身為你最愛最信任的男朋友,我一定會陪伴你,保護你,幫助你早日恢複記憶,盡快融入正常生活的。”

這麽靠譜?

謝清稍微有些觸動:“謝謝你。”

雖然不知道失去記憶的一年,他是怎麽和男人相知相愛的,但照這樣看,自己眼光還可以哈,患難見真情,這不,秦嶼真情滿滿。

謝清終于從緊張中緩回點勁兒,舔舔幹燥的嘴皮,看見自己親手買的茄子墩墩杯就放在桌案,想也不想拿起來喝水。

秦嶼順着他的動作看到了剛才随手撂下的b超單,表情産生了片刻扭曲:“但有件事,孩子不是我的。”

謝清一口涼白開還沒咽下去,就盡數噴到了男朋友臉上。

“孩子的爹是誰?”秦嶼眯着眼睛問他,睫毛在臉上打下一片陰翳。先前的傻氣仿佛都是錯覺。

“我怎麽知道!我還想問呢!”

謝清不肯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懷孕,不,比起這個,他更難以相信,自己為什麽會和不是男朋友的男人……?

看秦嶼起初的态度,他倆也不像感情破裂啊。

因為失憶而理氣直壯的“出軌”人和陌生男友互相瞪着僵持了一分鐘。

“……一定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陌生人把你騙了。”

秦嶼深呼吸一口氣,下了論斷,接着也不容謝清疑惑:“我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你很愛我,我也很愛你,我們都到談婚論嫁階段了,絕對沒有第三者插足,既然現在你也忘了,那麽,你就當是我的種就行了。”

他擡起手摸了摸謝清柔軟的頭發,手勁沒控制住,扯痛了謝清。

謝清有點害怕,剛剛在他面前的還是個陽光憨傻大帥哥呢,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會笨到被騙色,但也真的對任何可疑的暧昧對象都沒有印象,包括秦嶼。

這事要是叫爸爸和哥哥知道了,會打斷他的腿的。

眼下能依賴的似乎只有深情的男友。

謝清勉強擠出一個笑:“親愛的,這事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家裏人。”

秦嶼眼神微動:“當然了,寶寶,失憶的事我也不會說的,免得你那個控制狂哥哥又要把你抓回家關起來。”

謝清明顯愣住了,控制狂?抓回家?關起來?!好小衆的詞彙,這說的是謝呈冰嗎?還是哪個被他一時忘記的野生哥?

好吧他承認謝呈冰有時候确實死板了一點,總搬出家規來,把他當小孩子一樣管,但也遠遠稱不上控制狂,更不可能關他啊。

秦嶼想起他失憶,眸光閃爍了幾下:“寶寶你真的不記得了?也好,你只要記得,別把失憶的事告訴你哥,別聯系他,知道了嗎?”

謝清雖然滿腹疑惑,但不想惹男朋友不快,便先答應下來。

他希望自己能早點恢複記憶,才好不依賴這個陌生男友。

“親愛的,你能給我說說我們是怎麽……”

秦嶼的電話打斷了謝清,男人看了眼來電顯示,猶豫了下還是接了起來,眼神示意謝清稍等。

他出去病房外,講了有十來分鐘,回來以後十分抱歉地摸了摸謝清的臉頰:“寶寶,我手上有個項目出問題了,必須得回公司一趟,晚點再來看你,你現在暫時沒地方去,我會讓醫生給你辦住院的,乖乖等我回來不要亂跑,知道嗎?”

為什麽沒地方去?他有家啊。

秦嶼俯身想吻別謝清,可謝清全無親密記憶,下意識躲了過去,随即表情有點尴尬。

好在秦嶼能夠理解,體貼地笑着:“那我先走了。”

直到轉過身去,才露出失落的表情。

秦嶼一走,謝清就跳下病床,結果腦袋劇烈暈眩,又不得不老實躺回去,茫然地看着病房天花板。

他沒記憶,沒手機,這個醫院也不熟悉,留給他的謎團一大堆,根本不知道現在要怎麽辦。

就聽秦嶼的,乖乖睡覺等他回來麽?

謝清嘆了口氣,順手摸過桌子上那本商業雜志,突然注意到被手指按住的一行小标題。

「謝氏養子失蹤?神仙兄弟也逃不過的豪門遺産糾紛」

謝清手一抖,雜志摔到了臉上,砸的他鼻子一酸。

恰在這時,門把手被人扭動,一道人影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飛快鑽進病房,又迅速拿背抵住門。

醫院走廊有一陣短暫的騷動,似乎是有好幾個人跑過去的聲音。

進來的人鴨舌帽、口罩、墨鏡全副武裝,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才摘下遮擋緩緩朝病床走來。

“你果然在這兒。”

謝清一瞬睜大了眼睛,男人嘴角挂着危險的笑容,一步步來到他身邊,雙手猛地撐在他兩邊,語調像唱歌一樣愉悅:“這下往哪兒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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