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如果從空中俯瞰帝星, 會發現帝都內城與外層之間的高大白色牆壁圍繞成了一個正圓。

在圓形的最中間，正是皇室居住的帝宮，面積極為巨大, 即便在萬米高空都能看見。

越靠近帝宮, 其地位自然越高。而在防衛森嚴的帝宮三個街道外，高臺之上矗立着一棟古老，充滿年代感，高大神聖、威嚴的哥特式大教堂。

歷經歲月沉澱，教堂外觀仍舊雄偉輝煌，尖塔高聳, 在最高的尖塔處內鑲着厚重的禮鐘。外牆的窗戶為尖肋拱頂式, 彩色玻璃上繪制着被聖潔的白色雙翼擁抱的聖女, 此時已是深夜，窗內透着溫暖的燭光。

帝都大教堂，也是教會總部主教堂。其規模之大，建築之豪華, 其他星球設立的教會教堂完全無法比拟。

只是平日這個時間教會應該早已陷入寂靜, 今日卻有些不同尋常起來。

烏雲覆蓋了整個帝都上空，陰沉沉的，沒有一絲月光洩露。

白日的燥熱在經過暴雨的洗禮後, 終是降了些，半夜偶有涼風吹來, 倒還有些冷。

突然，黑暗的街道被車燈照亮, 地上的積水反射出車燈和燈光後的黑影, “嘩啦！”一聲，輪胎碾過積水, 濺起無數水花。沒多久，寂靜的夜色中又響起剎車聲，片刻，兩道人影出現在了帝都大教堂的臺階下。

*

這是一件窄小的木屋，小木屋甚至挂的是老舊的發着黃光的燈泡，在燈泡邊上有着幾只蛾子不停地拍着翅膀，朝着燈泡一次又一次地撲過去。不說這裏正位于寸金寸土的帝都內城，恐怕還以為是什麽偏遠貧窮星球的房間。

林淺昇坐在木屋方桌前，臉色有些蒼白，完全失了血色。而在他對面，等下穿着白色醫袍的醫生手中，舉着一小管鮮紅的液體。

醫生朝着他微微點頭示意，随後将攜帶的所有醫療器材收進印着紅十字的醫療箱後，默默起身。

聽到小木屋內的動靜，一位神情嚴厲的警察打開木門。

屋外有四名警察，其中有兩名護送醫生離開。剩餘兩名警察，開門的那位冷冷地掃視一眼房內，确定林淺昇還在後，毫不猶豫地再次關上了門，顯然是不準備讓他離開。

Advertisement

小木屋的環境只能用髒亂差來形容，因為是夏季剛下了雨，不少蚊子從縫隙裏擠進來嗡嗡亂飛。

不過在距離青年一米之際，蚊子就像察覺到什麽危險，沒有一只蚊子敢跨越這個距離。屋內除了這個木桌和兩張椅子，在牆角還有一張小床，只不過床上的被褥還是濕的，散發出股股黴味。

半個小時前他被警察押進警車強行帶到了這裏。一路上，身穿聖袍佩戴着十字架的神父，用一種極為狂熱、貪婪，充滿着欲望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尤其說是在看人，不如說是在看一具已經躺在手術臺上的屍體，一具試驗品。

到了教堂，他被押着到了這件小木屋。臨走前神父冷笑着警告他：在體檢報告出來前，不得離開。

像這種類型的體檢，通常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因此，對于有服用禁藥嫌疑的人，在報告出來前确實會隔離，也是為了方便查出服用禁藥後好将其關押。

只不過一般情況下絕不會隔離在這麽破爛的地方。

就是重刑罪犯被流放邊境星球住的牢房，都比這好上太多了。

“下馬威麽？”林淺昇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胳膊上剛剛被注射器針尖刺入的位置還在隐隐作痛，因為抽血過多，眼前有些發暈。

青年緊了緊圍巾，他休息了會，扶着方桌起身。飛蛾不知何時突然停止了飛舞，像被什麽力量固定在了空中。房間外的蟲鳴突然消失，整個房間附近陷入一片死寂。

林淺昇非常輕松地推開了門，門外守着門的警察此時全部僵在原地，還有人保持着擡手打哈欠的動作，眼角的眼淚停在空中，沒有掉下去。

簡直就如同按下了暫停鍵，時間在這一刻停止。

銀發青年臉色始終挂着淡淡的微笑，從兩名警察中間擦身而過。

*

穿過後院的森林，在踏入教堂前，護送醫生的兩名警察互相對視了幾眼，默契地沒有跟上去。

教堂的大門緩緩打開，內部沒有開燈，一片黑暗，仿佛要吞噬進入的一切。

醫生閉上眼，一步一步踏上臺階，沒入黑暗。

“安醫生，已經檢查完了嗎？”就在身穿白褂單肩挎着醫療箱的醫生踏入教堂的那刻，黑暗的教堂走廊深處馬上響起一道冷漠的男聲。

“嘩”的一下，鑲嵌在兩邊牆壁上的銅質燭臺突然燃起燭火，火焰搖曳，散發着淡淡的燭光。

在燭光下，安醫生的眼睛微閃，他抓着醫療箱肩帶的手悄悄攥緊。沉默片刻，低低“嗯”了聲。

針對服用禁藥的檢查，說是體檢，其實比體檢要簡單許多。除了常規的心肺檢查外，最重要的其實是對抽血液化驗。

通過對血液進行化驗，即可解析出體內有沒有含有禁藥成分。

這個時間通常需要一天，且血液絕對不能受到污染。

神父微微眯起雙眼，寬大的袖口下的手腕輕翻，手中瞬間多出了一瓶裝有鮮紅液體的真空采血管。

他緩緩走到醫生身邊，眼神下撇，在醫生斜背着的醫藥箱上停留了一瞬。

安醫生自然也察覺到了神父的動作，他死死抓着醫療箱的背帶，但最後還是妥協了。一只手拿出鑰匙，借着燭光，就在他把鑰匙對準鑰匙孔的那刻——

“你們在做什麽？”

原本寂靜的走廊突然響起一道寒冷如冰的男聲。

神父袖袍下握着真空采血管的手陡然收緊，他瞳孔微縮，猛地擡起頭。

走廊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人。一位是穿着燕尾服的慈眉善目的老人，靜靜站在另一人左後方的位置。

而另一位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雙手插在衣兜中，神情冷淡。

然而其冷漠的臉上，那雙金瞳卻泛着金屬的寒光，猶如審判罪惡的天秤，一旦天秤傾斜立即将罪人打入無盡深淵。

神父原本還在冷笑的臉因為震驚瞬間扭曲起來，他難以置信地死死瞪着突然出現的兩人。

為什麽……為什麽陸炘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他抓着真空采血管的手心中頓時冒出冷汗，整個手掌黏糊糊的。

不、不止是是手心，額頭也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神父整個人僵硬在原地，表情震驚中夾雜着驚恐，在男人審判的目光下，他不敢有任何動作。

片刻，男人冷冽的聲音在走廊響起：“客老，對疑犯進行體檢的程序是什麽。”

“回上将。”老人微微彎腰，“對于涉嫌服用禁藥的疑犯體檢，其體檢醫生必須由審判庭于醫生庫中随機抽取，并在教堂指定房間由兩名或兩名及以上警官進行監督。

當醫生獲取血液樣本後，應由兩名監督警官一路護送至帝國第三大醫學科學研究所進行檢驗，期間絕不允許任何人有直接接觸。”

“……”神父額頭一滴冷汗滑落，他嘴角一抽，迅速退開，大腦飛速運轉，果斷道：“身為教會人員，我無法容忍任何踐踏星神賦予的精神力，是我僭越了。本人即刻申請教會懲戒，這件事還請上将見證。”

這時，聽到動靜，在外的警察也趕了進來。然而在看見金瞳男人後，也是臉色大變，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護送醫生前往第三醫學科學研究所！”見到來人，神父馬上呵道。

兩名警察忙不疊地點頭，他們倆人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在男人的注視中僵硬地護送着看上去似乎輕松很多的醫生進入停在教堂門口的警車。

警車響起鳴笛，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而教堂內的神父死死抓着十字架，幹笑了聲，剛想說些什麽，然而陸炘城突然若有所感地看向走廊深處，他皺了皺眉，不等神父說話，轉身離開。

口中的話直接卡在嗓子眼，神父眼神猛地陰狠下來。抓着十字架的手因為過于用力已經充血，最後低低罵了聲“該死。”

陸炘城這麽一露面，他再想插手偷偷更換血液幾乎不可能了。

在原地站了很久，神父突然發瘋似的一拳打向牆壁，感受着指骨上密密麻麻的疼意。他沉着臉，打通了一個電話。

很快，這條教堂走廊只剩下兩側牆壁上的燭火搖曳。

……

也不知過了多久，走廊上突然響起一聲輕笑。随後在走廊盡頭拐彎處走出一個男人，男人外貌普通，不過穿着與神父同樣的聖袍，胸前佩戴着金色十字架。

他伸了個懶腰，随後扭頭看向身後：“沒想到陸炘城居然會出現在這，是特意過來監督的嗎？”

在他身後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低頭看書的銀發青年。聞言，青年彎了彎嘴角，笑容似乎比起以往的标準微笑要燦爛幾分，不過他沒有說話。

而穿着聖袍的男人無奈地嘆了聲氣，他擡手揉了揉耳邊的皮膚，很快側臉與耳邊出現了一條細微的縫隙。

他又用力搓了搓，縫隙漸漸變大，他接機捏住邊緣用力一撕，竟然活生生撕下來一張皮！

頓時露出一張英俊，有着一雙漂亮桃花眼的臉。

如果張舟在這，定然會認出，男人正是他前去垃圾場時看見的原星際S級通緝罪犯，默認死亡取消了通緝的吳淵。

不管怎麽說，也在帝星待了這麽多年，林淺昇在教會裏也埋下了一些線。要不是吳淵幫他隐瞞下來，否則在他精神力從F直沖到S的鑒定成績出來的第一時間，絕對會被教會高層盯上。

今天他本來委托了吳淵，盯緊神父，絕不能讓神父偷做手腳。但不僅僅是吳淵，他自己都沒想到，陸炘城居然會過來。

青年繼續翻動書頁，指腹傳來屬于紙張的觸感。他像是在詢問，但心中又早已有了答案：“是因為查看過林淺昇的資料麽。”

很明顯，陸炘城知道他雖然精神力、身體素質連普通人都不如，但其教學能力卻比一般的老師還要強得多。

這種能為帝國培養人才的老師，絕不能被一些蛆蟲用卑劣陰暗的手段抹殺。

說着，林淺昇眨了眨眼睛：“真不愧是熱愛國家，不看家世只重能力正直的上将大人。”

“陸炘城這次突然出現，想必神父不敢再輕舉妄動了……現在還要做什麽？”吳淵看向自言自語的青年，出聲問道。

“已經定稿的劇本突然出現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蝴蝶效應下，誰也不知道結局也會變成什麽樣子。”

手中書本的故事已經結束，林淺昇合上書本，他站起身，輕輕一笑：“不如讓我們期待期待戲劇的最終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