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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你這是什麽意思?”兩名警備隊員眼神不善, 惡狠狠地盯着林淺昇,恨不得下一秒就撲過去:“話可不能亂說,別是因為我們老大拿槍指你想報複吧?”

“以我們老大的實力, 他要是會被寄生, 這裏所有人都逃不了!”

氣氛陡然緊張,相對來說,警備隊長平靜很多,他眯眯眼,手指撫摸着手中的槍:“凡事都要講證據,你認為我被母蟲寄生, 那就用證據說服我們。”

證據?他的眼睛就是證據。

林淺昇微微擡頭。

十幾道紅、藍、黃等顏色, 宛如熱成像的人影矗立。

随着每個人的呼吸, 顏色不停變動。

畫面遠比熱成像精細,每個人又像3D空間中的建模,他能看見皮膚下血液在無數紅色線條構建的血管網絡中流動。血管網絡漸漸變淡,他還能透過網絡, 看見肺部的鼓動、心髒的跳動, 看見生命運動留下的痕跡。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中。

黑蟲卻完全不同,每一只黑蟲, 只有構成輪廓的黑色線條,線條內部卻是空白, 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跡象。

他一直懷疑的老洛,雙腿肌肉萎縮, 無法站立, 除此之外沒有異常,警備隊長也沒有異常。

但是, 林淺昇慢慢移動視線,一把長約20厘米的短刀出現在視野中。

誰說,黑蟲只能寄生人類了?

察覺到青年視線變化,警備隊長瞳孔微縮,猛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小刀的刀身在燈光下反射着白光,沒有任何異常。但不知為何,心頭突然一緊,多年來的戒備讓他毫不猶豫把小刀丢了出去。

“都離那把刀遠點!”

黑蟲寄生在小刀上???

所有人目光一凝,全部停下動作,難以置信地望着地面上半截刀身刺入地面,刀尾還在顫動的小刀。

心裏在懷疑真實性,但沒人敢上前查看黑蟲是不是真在小刀上。

“嗒嗒。”寂靜的醫療艙內突然響起腳步聲,在其他人選擇離小刀越遠越好的情況下,林淺昇卻一步步靠了過去。

不僅如此,他還特意解除了身上的所有防禦。如果說之前身上的精神力只是十分微弱,那麽現在他身上,一絲精神力都不存在。

“林老師你在幹什麽?別過去!”

不遠處的維修師忍不住瞪大眼睛,大喊道。

以青年這副病弱的身體接觸可能被黑蟲首領寄生的小刀,不亞于脫光衣服走去雪地裏,簡直是不要命。

林淺昇沒有說話,只是逐步逼近小刀。

當走到距離小刀幾厘米的位置,他彎下腰,探出手。

手掌投下的陰影一點一點,直至将小刀完全覆蓋。

就在即将觸碰到小刀時,小刀表面浮現一道裂縫,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蹿出!

嘴角輕微上揚。

黑影凝滞在沖向青年眼珠的途中。

那是一只放大數倍的黑蟲!

有半個手臂長的黑蟲呈上沖姿勢,口器大張,露出一圈鋒利的尖齒,而那一圈尖齒距離青年的眼珠僅剩1mm。

無形的精神屏障矗立在一人一蟲之間,擋住了黑蟲的突襲。

如果精神力再晚零點零幾秒釋放,恐怕眼珠會被那牙齒當場刺穿!

造型怪異的黑蟲瞳孔冰冷,森然的利齒發出尖銳的寒氣,讓皮膚微微泛疼。不過林淺昇沒有絲毫恐懼,精致美麗的臉上挂着标準完美的微笑。

只是笑容看起來,透着一絲瘋狂。

“你還是忍不住了。”

“唰”黑蟲迅速閃現到遠處,一縷縷黑氣在它頭部上方凝聚,最後凝聚成一張無比詭異的人臉。人臉與周霖有幾分相似,眼球也是冰冷怨毒的金色。

黑蟲冷冷地看着林淺昇,它很清楚,當它寄生在非生物上時,就算是精神力龐大的林淺昇也難以發現異常。

林淺昇應該是懷疑它混入蟲群,在警備隊長放一只黑蟲進來實驗時趁機寄生到了短刀的刀身身上。

雖然是懷疑,不過指出這個可能時,它已經無路可退。

寄生在非生物身上,身體會同化成被寄生物品的顏色和特征。

但……精神力察覺不到,觸碰可以!

一旦移動,同化就會消失,那時它将暴露在精神力的防禦圈中。

在林淺昇還有警備隊長的眼前,成功突破精神力防禦的成功率并不高。

是選擇冒着風險沖出去,還是面對故意解除所有精神力、無比脆弱有幾率擊殺的任務目标呢?

這是個引誘它上鈎的選擇題。

如果是人類的話,可能還會權衡利弊。但對它們而言,即便是陷阱,也要選擇第二種!

就算失敗……

人臉虛影突然露出猙獰的笑,某種耳朵無法聽見的聲波從它口中響起。

剎那間,精神防禦圈外沉寂的蟲群全部暴動,無數雙金色複眼亮起,它們無視高溫,再次如洶湧的潮水,一擁而上,狠狠撞上精神屏障!

“轟!!”

精神力屏障蕩起無數道漣漪,用力維持防禦的幾人眼前一黑,腳下一軟,差點沒被這沖擊給震暈過去。

“砰砰砰!!”槍聲響起,地板上留下子彈射擊過後的黑色痕跡,原本爬在那裏的蟲母卻不見了身影。

“不行了,我要堅持不住了……”維持防禦的幾人幾乎到了極限。

“該死。”警備隊長罵了聲,知道一時半會抓不住蟲母,果斷轉身朝着蟲潮射擊。

熾熱的等離子光線擊中蟲潮,黑色的蟲潮瞬間融化大半,很快又被源源不斷的黑蟲大軍補上。

秦弦、維修師等其他人顧不上其他,紛紛釋放精神力抵禦襲擊。

時間仿佛拉長了無數倍,每過一秒,對精神力都是極大的消耗。

“咚!”終于有人撐不住滿頭大汗地昏倒在地上,随着一人的倒下,本就艱難維持的精神力屏障再次蕩起劇烈的波動。

就在這時,蟲母從另外一個地方冒出,那裏,是蟲潮襲擊下,精神屏障漣漪最多的位置!也是精神屏障最薄弱的點!

!!!

所有人臉色巨變。一旦精神力防禦被擊破,就徹底完了!警備隊長在蟲母露頭的第一時間開槍,但被輕松躲過。

衆人驚恐的表情似乎取悅了蟲母,蟲母滿意地掃視完衆人,它伸出了有手掌大小,布滿尖刺的螯足……朝着中心點狠狠刺去!

精神力沒有形狀,也沒有實體。

可這時,似乎有玻璃碎掉的聲音響起。

就好像有細小的裂紋在精神力屏障上浮現!轉瞬間布滿了整個精神力屏障,然後破碎!

無數黑蟲傾巢而入!!占據了每一處縫隙和角落,它們發出蟲鳴,為攻克對手的防禦而歡呼。

黑壓壓的蟲子布滿了整個空間,連光線都難以滲透,猶如地獄降臨。

完了,所有人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這個念頭在腦海裏回轉。

“啊啊啊!”有人不甘地沖上去,一拳揮下,手骨上頓時鮮血淋漓,血肉裏竟然也冒出了蟲子!

有人縮在角落抱在一起,瞳孔是無限的絕望。

尖叫哭泣不絕入耳。

反倒是坐在輪椅上的老洛掙紮着站起來,面對着地獄一樣的景色,舉起了随身攜帶的相機,臉上笑容竟是有些陶醉。

黑蟲鋪天蓋地猶如黑色的浪潮,攜帶着巨大的力量,撞向醫療艙唯一淨地,好似要将一切摧毀!

一切似乎都完了……

在衆多絕望的眼神中,醫療艙內莫名其妙出現了風。以一人為中心,風繞着那人旋轉,聚集。

然後在某一瞬,無形的風像開了閘的河流,瞬間傾洩而下!

在那股風壓中,數不清的物體被吹飛,發出哐當的聲音。

而更多被吹飛的是黑色的蟲子。不,用吹飛形容或許不太準确,應該是消融。

就像雪遇到了火,暗遇到了光,在被風碰到的一瞬間,黑蟲就消融在了空氣中,什麽都不剩下了……

上一刻還是絕望的地獄,下一刻地獄直接崩塌,颠倒性的一幕讓所有人愣在原地。片刻後有人反應過來,舉着胳膊,眯起眼睛,看向風的中心。

那一刻,好像看見了神跡降臨。

風的中心站着一個人,他背着手,略長的銀色發絲、大衣,如同精靈在空中飛舞,嘩嘩作響。

醫療艙冷白燈光打在青年的身上,在其身上鍍了一層銀光,他彎着嘴角,完美的臉龐上神情恬靜,像是在教堂裏詠唱聖歌的天使,充滿神性,讓人下意識低下頭,不敢與其直視。

風圍繞着他旋轉,一圈又一圈然後擴散,帶動的痕跡讓風有了形狀。

沒有任何阻擋,風就這樣片刻間充斥在整個醫療艙內。

所有的黑蟲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什麽飛船失事、什麽蟲潮,根本不存在,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醒來一切都會結束。

但狼藉的醫療艙告訴着所有人,那不是夢。

甚至那所謂的“風”,都不是風,而是形成實質的精神力!!

能形成實質的精神力……那該多麽龐大和浩瀚??

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人的想象。

“林淺昇……”有人失神呢喃,叫出了青年的名字。

背光而站的青年微笑着擡起修長的手,食指抵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他一步一步上前,來到了醫療艙內唯一一處還有個黑色存在的地方。

約有半個手臂大小的蟲母沒有消失,不過身體斷了一半,截面處有黑色的肉芽在蠕動,冒着絲絲黑氣。蟲母頭上的虛影不見了,璀璨的金色複眼也黯淡了許多。

冰冷的腳步聲在醫療艙一聲、一聲響起,像是審判來臨前的號角。終于,腳步聲消失,黑色的陰影從上方籠罩下來。青年蹲在蟲母身前,配上那股神性,整個人身上充斥着非人感,又莫名讓人感到驚悚。他歪着頭,笑眯眯地戳戳蟲母的腦袋,指尖在蟲母身體斷裂的邊緣游走:“好了,讓我們談談你們的目的吧。”

明明是标準的微笑,但透露着些許惡劣。

與一只蟲子說話,這場景說實話有些好笑,但現在沒人能笑得出來。

蟲母似乎有痛覺系統,每當青年的指尖即将觸到它的傷口時,身體會下意識蜷縮,但當意識到自己害怕,蟲母眼裏的怨毒愈發人性化。随後一道冰冷刺骨,參雜着些許電流聲又刺耳電音突然出現,聲音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腦海中震撼響起!

【目的?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蟲母的語速很快,像節奏緊促的交響樂,然而在達到最高潮時曲調急轉直下、戛然而止,它突然盯着青年的臉。

【這麽大規模使用精神力,憑你的身體...還能支持幾次?】

“我想這個不用你關心。”

聽到這個回複,仿佛是在嘲笑青年的無知,蟲母發出古怪的、令人膽寒的笑聲。

下一刻黑蟲僅剩半截的身體突然膨脹,猶如一個氣球,彭的一聲巨響,黑色的身體爆炸開來,四分五裂,不到一秒便化為黑色的煙霧逸散在空氣中,不見任何痕跡。

誰也沒想到,蟲母選擇了自爆。

随着蟲母的消失,醫療艙內再無任何黑蟲的痕跡。

“這是...結束了?”

不少人人茫然的看着醫療艙,都有點不敢相信。

但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黑蟲明明白白的告訴着所有人,一切都結束了。劫後餘生,不少人在解除精神緊繃狀态的那刻腳下發軟,站都站不穩。

“現在...怎麽辦?”半響,有人弱弱發問,說話時他看向了人群中央的青年。

就算黑蟲消失,現在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飛船受損嚴重需要迫降,但兩名駕駛員,一名随着黑蟲的爆發早已屍體都不剩,一名現在還在昏迷,也不知道能不能醒來。

所有人下意識的看向青年。

經過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只要青年在,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降落的事情我有辦法,不過...”林淺昇頓了頓,餘光意有所指地瞥過一些人,彎了彎眸子:“今天什麽都沒有發生,可以嗎?”

警備隊長冷眼看着林淺昇,沒說話,轉頭離開了醫療船,剩下幾個警備隊員緊随其後。

其他人面面相窺,醫生咳了咳,叫上還有餘力的護士把昏迷在地上的駕駛員攙扶着送進了手術室。

精神力消耗最狠的幾個人也在其他人的攙扶下到房間休息,很快,醫療艙內冷清了下來。

秦弦是沒離開的幾人之一,望着空蕩蕩的醫療艙,他本還想問問林淺昇接下來怎麽辦,沒想到一轉身,青年早已不見了身影。

*

“滴滴。”一聲清響,大門緩緩打開,給漆黑的房間裏打開一道光。

門很快被人合上,黑暗籠罩的房間內,唯有懸挂在正中央的主顯示屏發着淡淡的光。

這裏是駕駛艙。

顯示屏下方操作臺上,各式警示燈閃爍着不詳的紅光,伴随着焦糊氣息,偶爾有火花濺出。在這明顯故障的操作臺前,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而影子的手中,拿着一本書。書本破舊的朱紅封皮上用燙金工藝印着幾個大字:《宇宙飛船駕駛指南》。

或許是書本有些年代了,又或許是被人翻閱過很多次,燙金的字體如今也已經黯淡。不過書本的主人顯然并不在意,繼續翻動着紙頁。

因應急系統啓動及時,飛船仍舊處于自動駕駛狀态。

只是飛船本就偏航,再加上黑蟲突襲,無人進行後續工作。現在偏航嚴重,飛行軌跡搖擺不定 ,飛行姿态也處于不穩定狀态,伴随越來越多的零件掉落,解體風險無疑也在增加。

總而言之,想要成功迫降,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死寂的房間內,偶爾會響起紙頁翻的細碎聲。

突然,細碎的聲音消失。沒多久,随着咔嚓一聲,刺眼的白光短暫亮起,很快光線溫和下來。

林淺昇舉着書,手指正搭在開燈鍵上。

如果被其他人看見最後一個有希望解決飛船迫降難題的青年正在看書學習怎麽駕駛飛船,想必心情一定相當不妙。

不過這會按理來說,不應該有人來,但駕駛艙中央,卻坐着一個人影。

空氣中彌漫着死亡的味道。

林淺昇轉過身,微笑道: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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