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行同狗彘 1
具體的舞步張狂記不得太清了,畢竟是許久以前的記憶。
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 月色仿若琉璃似的自天邊傾瀉而下, 将那單調無聊的四角天空也變得熠熠生輝。
而母親便是一身月白長裙, 逶迤拖地。一汪水袖洋洋灑灑地蕩開, 漫天花瓣也随風而揚。薄紗中的一截玉臂若隐若現, 将月色也撩亂幾分。
父親呆板又執拗,母親倒也不嫌棄她, 就笑盈盈地看着着他結結巴巴,半天也沒想出誇贊舞姿的詩句來。
她當時不睡覺, 便趴在床沿看母親和着微風而舞, 堪堪将那潋滟舞步記了個七七八八,心中浪漫地想着, 以後也要跳給自己心儀之人看。
之後呢?
故事講完,夢也便結束了。
掌聲雷動,張狂攢着裙邊, 輕巧地鞠躬致謝。墨色長發垂下,倒是将白色長裙覆上了幾絲妖媚。
之後就是緊張刺激的投票環節, 現場統計各位選手們的實時在線人氣, 音樂渲染加上起伏票數讓觀看直播的觀衆們都捏了一把汗。
不過這和教主沒多大關系。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選手席上,望着舞臺默默地打了個哈欠, 右手攏成拳狀托着頭,昏昏欲睡。
真的,好無聊。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層疊水袖,心緒飄得遠遠的:也不知道夫人有沒有閑情逸致看電視……要是錯過了, 那她跳這麽認真給誰看啊。
反正一陣亂哄哄地投票統計,笑到最後、成功出道的六位女生終于确定了。
大家一臉激動地上臺挨個說獲獎感言,說着說着便潸然淚下,玩的好的女孩子們抱着哭成一團,讓看直播的觀主們也不禁為她們而感動。
教主大人此刻的畫風就十分格格不入,她一臉面癱似抱着手臂,靜靜地圍觀着其他人笑的笑哭的哭,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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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張狂領獎,她慢吞吞地拖着裙子走上了,主持人把證書鄭重其事地遞給她:“恭喜你,張狂!!”
張狂淡定接過,道:“好的。”
主持人:“是不是很激動?終于,這些天的努力都得到了回報!”
張狂:“一般。”
主持人:“張狂你可是人氣最高的選手,對此你有什麽想對粉絲們說的嗎?”
張狂:“謝謝。”
主持人抹了把汗,堅持不懈地活躍氣氛:“你此時此刻,站在這耀眼的聚光燈下,一身光芒、萬衆矚目!”
張狂:“還好。”
主持人快撐不住了:“那麽多粉絲為你投票,無數人為你歡呼喝彩,有沒有什麽感觸?”
張狂:“沒有。”
主持人:“……”
主持人此時此刻十分想直接把話筒往地上一甩,破口大罵:這破爛工作我不幹了!誰愛來誰來!
主持人沖臺下的孫導演使眼色,‘這女孩怎麽回事啊不接話的?直播呢?’
孫導演沖他揮揮手,表示這是正常現象讓他繼續發揮,畢竟直播不能中斷。
無奈之下,主持人只得拿出渾身解數,唱獨角相聲唱了兩三分鐘,就讓張狂下去了。
。
節目錄制完後,女孩們在後臺把衣服換好後,便要去和迎鹿娛樂談一下簽約還有出道的各種事項。若是背後已經簽了公司的女孩還好,只要公司安排就行。但要是張狂這樣海選來的素人,流程還是比較複雜的
好在陸謙聞風而至,已經早早地候在了辦公室裏。張狂一進來,便看見小弟狗腿地沖自己招了招手,道:“老大!我就是你經紀人了!”
張狂會心一笑,便知道事情已經辦妥了。
一會後,兩人一起走了出來。陸謙手中拿着一張表格,興奮地說到:“我以後就是老大的經紀人了,激動。”
張狂笑了笑,她瞅向陸謙拿着的表格,問:“那是什麽?”
陸謙回答:“這是一些資源,比如說可以去面試的戲和電視劇,可以上的綜藝,還有廣告之類的。”
他望着密密麻麻的表格,撓撓頭,“老大你剛剛參加完選秀比賽,熱度正高,可以幹的事情太多了——感覺好複雜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到:“我還是第一次做經紀人,有很多不懂不成熟的地方,老大你還得多多包涵。”
張狂無所謂地聳肩:“沒事,你随意就好。”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張狂補充道:“随便找個什麽就好了,別排的太滿。”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我還得琢磨怎麽追老婆呢,別給我安排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活動。
“得令!”陸謙心領神會,把一堆亂七八糟的廣告邀約給全部劃掉,帶着一點自己的小私心在其中一欄上面畫了個圈。
他介紹到:“這是王導一部新的電視劇,有個女刺客的女配角還沒有人選,老大你有沒有興趣?”
不像其他菜雞們只能靠特效或者替身,他老大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一想到可以在片場看到老大身輕如燕飛檐走壁、帥氣潇灑的一個打十個,陸謙就有點小激動。
女刺客啊,張狂認真地思考了下,誠實地說到:“我還沒當過刺客,都是直接打進去的。”
修羅道她是從山門口開始,一路暢通無阻血洗到主殿位置;崖山鎖魔樓則是三招便破開九重封印,将八十一重玄鐵鎖魔鏈悉數絞斷。
教主表示走正門多方便,她還真沒試過潛入暗殺這種東西,想想就覺得又費時又費力。
陸謙聽她解釋,莫名地覺得有些道理。
但他還是不死心,十分殷勤地說到:“這個配角戲份不多,不耽誤老大你陪老婆的時間。但是如果演好了會很出彩的!”
張狂信他,倒也應了下來:“好。”
。
陸謙興致勃勃地給王導打了電話,幫張狂約到了幾天後的面試時間。
選秀節目就自此結束告一段落了。張狂比較在意的是老婆有沒有看自己的表演,有沒有一點點想要原諒自己的感覺。
她望着冷冷清清的微信,期盼已久心心念念的小紅點還是沒有出現。
教主凄涼地抱着手機,只想哭暈在廁所裏。
她也不知道該去哪,便只好無所事事地在街上晃悠着,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居然憑着本能來到了律師事務所的門前。
不過今天有些不太一樣,一向冷清的律所門前居然站滿了人。那些人一窩蜂地擠在律所門前,帶着墊子喇叭什麽的,一副俨然要在律所前安家的架勢。
怎麽回事?
張狂心中疑惑,便靠了過去。
遠遠地便能聽到那大喇叭在循環播放,聲音尖銳沙啞,撕心裂肺:
“王八蛋黑心律師夏知陶!”
“狼狽為奸害我丈夫性命!”
“沒了收入母子孤苦伶仃!”
“人人道舉頭三尺有神明!”
“賤人她夏知陶不得好死!”
張狂皺眉,神情不悅。
幾十個人躺的躺,蹲的蹲,橫七豎八地圍住了律所。不少人還拉着巨大的白色橫幅,上面寫着紅色大字,看上去十分凄慘醒目。
就在這時,律所門被哐地打開了。夏知陶的小助理氣鼓鼓地走了出來,大聲喊道:
“陸悅酒店的判決書幾天前就下來了,結果是不會改變的,你們不要再吵了,也不要再鬧了!”
那幾十人頓時吵鬧道:“夏知陶呢?!讓夏婊.子趕快出來!”
他們氣勢洶洶,聲音太大,徹徹底底地将小助理給淹了下去。她白着臉,咬唇道:“你們——”
身後的玻璃門忽然被推開,夏知陶一身正裝,神情淡漠,緩步走上前去。
她将小助理推到自己身後,面向鬧事的幾十人,語氣沉穩冷靜:
“你們找的是我,現在我來了,有什麽沖我來便是。”
為首的婦人率先尖叫出聲,“夏賤人,你賠我丈夫性命!”
那婦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一邊不依不饒地嘶吼出聲,一邊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淚。周圍的親戚朋友們連忙應和着她,一時間律所門口吵成一片。
“我賠?”
夏知陶聲音沉靜而有力,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圍觀者的耳中。
“你丈夫傍晚散步到香德拉酒店停車場,在無人看管的自動停車場突發心肌梗塞,搶救無效死亡。我倒是挺好奇的,”
“——你身為妻子卻一絲悲傷情緒也無,每次開口閉口,都是要求酒店賠償你兩百萬精神損失費。你為了這兩百萬,不顧安葬自己的丈夫,而是帶着屍體到酒店門口鬧事。”
她聲音不急不緩,每一句都好似鋒利劍刃,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該有的人道賠償酒店一分不少的給你了,而我只是打破了你的兩百萬美夢,就要被你這樣堵在律所門口,被咒罵不得好死?”
夏知陶望着她,忽地笑了。
“所以,誰才是賤人?”
婦人聽她這麽說了,面上卻毫無羞愧之色。她嘴上罵罵咧咧着賤人,忽然轉身,将放在地上的喊話器給拿了起來。
夏知陶不偏不倚地站着律所門口,任由幾十人對人指指點點,面色冷漠依舊。
那婦人望着她,忽然就一股火氣湧上,她面上帶了幾分狠戾之意,尖聲喊到:
“去死吧!”
手中的擴音器被霎時抛出,呼嘯地卷着疾風沖夏知陶門面砸來。兩人距離太近,而那婦人動作又太過突然,夏知陶始料不及愣在了原地,一時忘了躲閃。
眼看要砸到她時,有人驀然攔在了夏知陶面前,一只手便将那擴音器在空中截停了下來。
那人一身黑衣,表情似笑非笑。她松手,擴音器便砸到了地上,滾落兩人之間。
婦人罵了一聲,俯身想起撿那擴聲器,誰料一雙黑色靴子輕輕巧巧地踩了上來,踏着擴音器發狠似的用力。
那擴音器受到極大的壓迫,嘎嘎吱吱地悲鳴了幾聲。
“咔嚓。”
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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