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寤寐求之 1

你這個導演怎麽回事啊,居然敢沖到餐廳找桃桃, 不要臉!

夏知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說:“早上好。”

死寂的空氣這才緩緩流動起來, 餐廳的衆人心有餘辜地拍拍胸膛, 逐漸回歸到剛才說說笑笑的輕松氣氛中。但還有不少目光在幾人身上流連, 特別是那個站在門口,氣勢可怖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現在春風拂面地笑了笑, 說:“早呀,你吃早飯了嗎?”

卓初默學精了, 她迅速站到夏知陶身後, 盯着張狂問:“你把那砍刀藏哪去了?!”

張狂一臉無辜:“啊?什麽砍刀,您看錯了吧?”

兩個小弟:老大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又上了一層樓啊, 吃瓜看戲真開心。

“你別過來,我已經和小夏商量好了,曉光的戲份不删——”卓初默緊盯着張狂的一舉一動, 解釋到,“到時候假床戲小夏來演, 其他曉光的打戲不變, 你滿意了吧?”

夏知陶:“我什麽時候答應了......”

張狂微微一笑,一手搭在腰側, 而另一只手半舉着,拇指與中指摁在一起似乎想要打響指。

卓初默快哭了:“小夏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夏知陶無奈:“好吧好吧。”

吃過早飯後,一行人坐着巴士來到了遠山竹林。這裏常年大霧彌漫,很适合玄幻劇中追求的那種似夢非夢、朦朦胧胧的仙境感。拍攝了不少戲份和過渡場景後, 傍晚時分衆人又回到了古城南區。

卓初默租了一棟仿制的古樓,指揮衆人稍微布置了一下,給仿制古樓各處粘了些紅紗,挂了幾個大紅燈籠,就勉強能作為“青.樓”來拍攝了。

曉光的演員叫葉慧,之前《池中魚》的劇組裏她也飾演了一個重要配角。之後因為找不到戲演,看到了卓初默在微博上的宣傳,誤打誤撞的進了《天下無道》這個“賊窩”劇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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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慧演技不錯而且顏值在線,不僅配合指導,她自己本身也很有靈性,大概是除了張狂外劇組撿的另一個大便宜。

“咚——”

鼓聲悠悠地響起,複沓間,紅紗紛揚。

一位紅衣女子坐在高臺上,好似花團錦簇,豔麗的如同畫本中勾人心腸的妖精。只不過那含笑眉眼虛浮于表,底下空蕩蕩的一片,無情也無欲。

葉慧一身白衣,手中拎着把鋒利長劍,字裏行間都透着與生俱來的傲氣:“魅鬼,你不必再假裝了!趕快滾出來!”

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白光,葉慧屏息凝神,手臂一擺便将紅紗斬成幾段。

張狂擁着紅紗一躍而下,兩個人乒鈴乓啷“打”了一會,反正葉慧就被“誘惑”到了,鼻中吸入了些焚香,身體軟軟地栽倒在地上。

“OK,這一幕拍完了,”卓初默指揮到,“好了,去吧小夏!看你的了!”

夏知陶無奈:“哦哦,知道了,你不用推我。”

卓初默把圍觀的夏知陶給推進場中,她身上已經換了和葉慧差不多的裝束,也是一身白衣,長發束起。卓初默把她一直拖到床榻邊,倒在地上的葉慧也爬起來,退出了片場。

正在整理衣袖的張狂回過頭,看向夏知陶:

“......桃,桃桃,你好啊。”

張狂平日都慣穿黑衣,或者比較簡單樸素的現代裝。因為要演戲的緣故,她此刻換了一身薄紗紅裙,輕盈地裹在身上,襯的肌膚越發瑩白似玉。

夏知陶:“......嗯,你好。”

卓初默拿着喇叭喊:“好好好,大家都好,你倆不要問好了開始演戲吧,還記得劇本嗎?”

張狂瞪她一眼:“記得,閉嘴。”

反正自己在這場戲中只是個替身,只會拍背影,不用說話也不會拍到面部表情,夏知陶也就幹脆偷懶地一動不動。

她看着張狂伸出手來,食指曲着搭上她的唇下一點,拇指再托着下巴輕輕上擡。

“好姑娘,你想要試試嗎?”

她手指有些沁涼,像是在冰水中浸了浸。

她在緊張。

太明顯了,随随便便就能感受出來。

張狂的指尖在微微顫抖着,端着自己臉好像生怕摔了似的,連帶着聲音也是強作鎮定。

“你會愛上......這滋味的。”

為什麽要緊張?

好吧,其實我自己也很緊張……

夏知陶內心亂成一團,腦海中只剩下了對方唇邊的笑,如若白雪落梅,笑得人心緒都不得安寧。

前面的戲份還算順利,但到拽腰帶撲倒那一幕可就差不多卡死在原地。

張狂看着夫人,結結巴巴地忘了五六次詞,被喊卡喊到生無可戀。張狂表示不明白為什麽你這導演對這假的床戲這麽執着,非要拍不可。

最後磕磕絆絆,終于是演了條勉強能看的,卓初默才讓這場戲過了,衆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轉眼間,在外取景的一個星期接近尾聲,卓初默将這幾天加緊拍攝的素片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對此很是滿意。

雖然是拍戲,但衆人還是去烏雀宮看了層臺累榭,去岩洞看了稀奇古怪的滴水岩,也就算是不負北都此行。

拍攝進度有條不紊地進展着,若無道也随着劇情的進展變得愈來愈冷血無情,無論善惡,不問因果,無數人折于她九骨長鞭,無數門派灰飛煙滅。

在最後,她親手殺了曉光。

她殺了那個自小便恪守着正道、修為極高卻入市頗少的赤月陵小掌門,那個懵懵懂懂、倔強到底的少女。

其實只是個意外,若無道沒想過殺了她的。

當時曉光擋在赤月陵的藏書閣,望着同門師兄師姐的殘骸,眼睛通紅地朝若無道大吼,聲音撕心裂肺、字字泣血: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擋住了路。

于是若無道便殺了她。

曉光終究是擋不住魔修大乘圓滿期的可怕實力,手中的長劍化為齑粉,她也倒在了藏書閣前。

若無道一甩袖子,邁過了她的屍體。在殺死曉光的那一刻她沒有任何感覺,就跟殺死其他人或者扔掉一個物件一樣。

——只是很久很久之後想起來,會覺得心缺了一塊。

空空蕩蕩的,似乎有風灌進來。

那一段葉慧诠釋的很好,與張狂的對戲十分精彩。她獨自一人站在凜凜寒風中,而身後是整個門派傾盡權利也要守護的東西。

葉慧舉着劍的手不住地顫抖,但卻堅定不移地指着張狂,語調猛然拔高,像是吼出的臺詞:

“休想通過!”

張狂一身黑衣,手中的九骨長鞭卻慘白一片。那鞭子本就是由骸骨制成,若無道這一路肆.虐橫殺,更是将這白骨森森增添了幾分血氣。

當然,萦繞的血氣是後期特效加的,張狂只是友情提供道具,她自己是不怎麽使用兵器的。

雖然在若無道隐忍的感情表達上還是稍微欠了些火候,但畢竟瑕不掩瑜。

張狂望着她,語調平淡而沒有一絲起伏,像是說着家裏長短般:“不想死就讓開。”

葉慧眉頭蹙起,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舉了舉手中的劍。

劍鋒正對這張狂門面,幾乎快要刺上她鼻尖。如果是普通人起碼會有些緊張,但張狂面不改色,聲音控制的很輕:“那便永別了。”

“曉光。”

從此這世上便再也沒了名喚“曉光”的人,也再沒了光。

一轉眼,《天下無道》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今天要拍的戲便是大結局了。

若無道一統天下,将人妖魔三界納入掌中。在書中的結局裏,她望着遙遠而不可及的天際,露出一絲笑容。

然後辣雞作者開了本新書,叫《天道不容》。開始寫若無道拳打仙尊腳踢神佛,最後連仙界都給硬生生打了下來,但那都是後話。

張狂終于可以穿她的黑色長袍,顯得肅穆又大氣。

劇組還在布置場景,張狂趁機在場下偷懶,順帶在和小弟們唠嗑。陸謙翻着劇本,嚴肅道:“老大,我有個問題。”

張狂:“講。”

陸謙:“同為魔教教主,老大你有沒有血洗大陸、一統三界啊?”

張狂:“沒有。”

她懶懶地坐在躺椅上,翹着腿:“倒不是不行,只是我一統天下幹什麽,我一個人占着個山頭豈不是更加逍遙。”

她思索片刻,不屑道:“不過那若無道是真的傻,活該她單身。看看我,直接從崖山派掘牆角把桃桃給掘過來了。”

老大居然連“單身”都會用了,可喜可賀。

陸謙:“那老大你有沒有什麽豐功偉績和我們炫耀一下啊?比如說滅門啦,報仇啦之類的。”

張狂哭笑不得:“你們倒也奇怪,喜歡聽這個。”

她思索片刻,道:“崖山派鎖魔樓,設了九道囚天陣法,數位大修常年坐鎮,無數弟子巡回看守,厲害吧?”

小弟們:哇塞,厲害!

張狂接着說:“只不過那麽多人沒一個能打的,最厲害一個只抗住我三招就趴了。而且那法陣也是空有虛名,一踩就散。我一劈,鎖魔樓便自中間裂開。”

小弟們:哇塞,牛逼!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崖山派的弟子多年後,還是會回憶起那恐怖的一天……但那些都不重要。

兩個小弟們聽得是津津有味,時不時感嘆自己抱上的大腿真是十分靠譜。

“聊什麽呢?”

夏知陶和于奎去幫劇組買道具,剛剛才回來。張狂本來繪聲繪色地講到“我把某仙道揍趴”,一看到夫人回來立馬改口。

只見她一派風雅,搖着折扇悠悠道:

“揍趴……奏琵琶一曲,袅袅散雲煙。”

小弟們:“……呵。”

那個被揍趴的仙道之後呢!我們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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