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第 32 章

提着宵夜回來的程紫露有點懵。

她看看不明所以的兩人, 又歪頭往屋裏瞧了一眼。

突然明白了。

“吵架啦？”

宋茴很少情緒失控的，程紫露知道的一次就和屋裏的人有關系。

但能讓她轉頭就走，得吵多大的架？

前兩天不還甜蜜到一整晚沒回來嗎？

“不好意思。”

喬子衿的學姐, 也就是鞠景的女朋友谌之雙, 滿懷歉意的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朋友是宋醫生，我朋友和她可能有些誤會，但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你們要去追宋醫生嗎？她一個人跑出去不安全吧。”

程紫露果斷搖頭，“她一不高興就去跑步，我可追不上。你們不是有學術問題要讨論嘛, 不如先搞定呗。”

看程紫露這樣鎮定，喬子衿也就放心了。

“嗯, 學姐, 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等我學會再教她也可以的。”

“就是就是, 來吃宵夜。”

程紫露大大咧咧的, 脫了鞋就往裏走。

還不忘招呼賀韻，“別光喝啊，來一起吃, 包下酒的。”

沙發裏深陷的人抱着雙膝, 沉默的抿了口酒。

見狀, 喬子衿将打印出來的半成品交給谌之雙。

“學姐，太多專業術語了，我查了一晚上，也只能翻譯一半。”

“沒事, 你吃點東西，剩下的交給我。”

打印的報告有兩份, 谌之雙自己拿一份，另一份遞到賀韻面前。

“宋醫生的報告，不看看嗎？”

聞聲，賀韻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擡了擡，一臉頹喪。

她什麽都沒說，接過報告翻了兩頁。

中英文摻雜，整體很亂，她本就疲憊，沒兩眼就惹的眼睛生疼。

但還是看完了。

她把報告擱置在茶幾上，沒做評價。

谌之雙看她一眼，說：“我不懂心理學，但就整篇的邏輯和排版來說，有點亂。是翻譯的緣故嗎？”

“我懂一點，中文版本的給我看看呗。”

擦幹沾滿油漬的嘴，程紫露翻開報告，沒幾分鐘，眉頭就皺起來了。

“不是她水平啊，她大學時候寫得都比這強。要不你們別翻譯了吧，以她吹毛求疵的個性，肯定要推翻重寫的，瞎耽誤時間。”

谌之雙笑笑，從書架上取出紙筆。

“沒事，我先翻譯出來給宋醫生做個參考。”

“她要是想改，可以随時下來找我，最近我都在。”

程紫露豎起大拇指，“大好人吶。”

說完，她瞅瞅賀韻，問：“你不說點什麽？”

新認識的朋友都熱情相助，正牌女友不表現一下，不合适吧？

賀韻連個眼神都沒回。

她往喉嚨裏灌着酒，單薄的身體線條随着仰頭的動作變得犀利，每一次都仿佛要碎裂。

程紫露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

單純吵架的話，不至于喝成這樣。

明明剛從鬼門關走一遭。

她正要問，谌之雙及時開口：“宋醫生是要準備晉升嗎？還是做什麽演講之類的？”

程紫露抽回視線。

“都不是，就她們醫院和國外有個交流的合作，她剛入行的時候提交了一份申請，到現在才有資格參加。”

谌之雙意有所指：“那等宋醫生回來，就有機會晉升了吧？不過要是在國外有發展的機會，是不是也可以選擇不回來？”

程紫露迷茫了一下。

“她不是就去一周嗎？”

沙發上的人驟然擡眼，手裏的酒瓶子跟着晃了晃。

程紫露不确定，轉頭和喬子衿确認：“是一周吧？”

她也是幾個小時前才知道的。

喬子衿點頭。

“嗯，她說那邊有個棘手但可以作為典型案例的病人，是個很好的學習機會，快的話不用一周就回來了。”

說是進修，其中就是幾個醫生圍在一起讨論治療方案。

當然，講座和會議也少不了。

“這樣啊。”

用眼神提醒賀韻，谌之雙笑道：“宋醫生的朋友也是心理醫生嗎？”

程紫露擺擺手。

“我不是，我是獸醫。”

“但大學的時候，我經常到她們專業蹭課，就懂一點點。”

翻譯翻頁，谌之雙說：“寵物醫生的課程不多嗎？怎麽還有時間蹭課？”

想起上學的時候，程紫露重重嘆一口氣。

“多啊，每天忙的半條命都快沒了，但沒辦法，宋茴那時候吧，比較自閉，越學越自閉，我就想知道什麽課能讓一個二十歲出頭風華正茂的姑娘愁到話都不願意講，結果我去了才知道，她們宿舍那幾個作妖的孤立她。”

宋茴不僅自閉，還自卑，被欺負也是默默的自我消化，要不是程紫露陪着，那幾個女生還能更變本加厲。

沙發上一直沉默的人終于開口：“為什麽？”

她嗓子啞的厲害，聲音都快發不出來。

程紫露回憶：“她家裏給的生活費特別少，課又多，就沒辦法兼職掙錢，只能省着花。這就導致呢，她不參加活動，跟班裏同學不熟，但她長得好看呀，她們班有幾個男生喜歡她，發現她衣服發舊又總是吃食堂，還不化妝，就以為她是貧困生。”

“那個年紀嘛，血氣方剛的，覺得她可憐，就各種給她送東西，還怕她尴尬，專門托她宿舍的女生送的。”

喬子衿：“嫉妒她，所以孤立她？”

程紫露搖頭。

跟着又抿抿唇。

“是她們宿舍也有個女生喜歡她，看她被男生表白，怕她被搶走，在跟她還不熟的時候就跟她挑明了。”

“她那時候哪知道同性能談戀愛啊，吓得兩天沒回宿舍，等她接受這個事，打算跟人家說清楚的時候，那個女生已經在班上散播謠言，帶頭孤立她了。”

“唉，估計是怕她把被表白的事講出來吧，她還是不了解宋茴啊，宋茴那人，多努力追兩下，自然就……”

驟然對上賀韻夾雜着審問的目光，程紫露改口：“其實她很難追的，能被她主動追的，絕對是人中龍鳳。”

賀韻沒搭話，手裏的酒瓶子放下了，換成被她擱置的報告。

又仔細翻看好幾遍。

然後說：“我來吧。”

谌之雙給她遞了紙筆。

看兩人以相當快的速度同步翻譯，程t紫露咂咂嘴，感慨：“我就說嘛，我們家茴茴，福氣在後頭。”

夜宵吃的差不多了，宋茴還沒回來，喬子衿提醒：“你打個電話問問吧，總得确認她的安全。”

“她不會接的。”

程紫露對她了如指掌。

“我掐指一算啊，她現在應該在小區到秋大的那條跑道上，算算時間，至少兩個來回了。”

“要把她勸回來，得惹她生氣的那位親自去，不然等她跑到氣順了，也就回來了。”

可能跑一兩個小時。

也可能跑一整晚。

手腕微微抖，賀韻低着頭，默不作聲的加快翻譯速度。

太久沒做相關工作，她有點生疏了。

腦子想快點，但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不那麽順利。

一面想把翻譯完成，一面又想去找宋茴。

昨晚她在貓咖門口的垃圾桶上看到一束玫瑰花，原本她還在猜是不是宋茴來過，今天宋茴一整天都沒聯系她，上頭版頭條也沒跟她解釋，她差不多就确定了。

宋茴不止來過，還聽到了她和鞠景說的話。

和三年前的情人節一樣。

但這次，傷她更深。

賀韻又何嘗不受傷。

在她看到宋茴藏在抽屜裏的那張進修申請單的時候。

在她看到有人為宋茴擦眼淚的時候。

在她聽到宋茴知道她在這兒，立馬轉身離開，沒有一句解釋的時候。

哪怕就問她一句呢？

她連生氣，在朋友面前口是心非的權利都沒有嗎？鞠景都沒信，她卻當真了。

徹底沒辦法平心靜氣的翻譯，賀韻放下筆，起身出門。

按照程紫露說的去跑道上找人，道路寬敞明亮，兩側是金燦燦的銀杏樹，賀韻踩着落葉，看到迎面跑來的宋茴。

眼睛裏翹起期待，宋茴卻好似壓根沒看到她，目不斜視的和她擦身而過。

像抓不住的風，只輕輕帶動幾片落葉，證明她來過，

“宋茴。”

喊她的聲音裏有哭腔。

宋茴慢慢停下步子，沒回頭，彎腰調整着呼吸。

賀韻就走到她跟前，面對她。

“要裝不認識我嗎？”

“賀老板嚴重。”

宋茴全然冷漠的口吻：“本來也就沒什麽關系，想打招呼的時候打招呼，不想打的時候就不打，不然被以為是自作多情，挺難看的。”

心髒突然抽抽的疼，好似被人壓在地上，踩了一腳。

“你為什麽這麽理所當然的怪我？我只是……”

只是以為她要離開，她卻沒提前跟自己打招呼。

明明前一晚，她們是那樣親密依偎的關系。

不想說話，宋茴煩躁的扯開視線。

“宋茴。”

結束對外人才有的稱呼，賀韻一遍遍喊她的名字，試圖讓她心軟，“我不是故意說那種話的，我怕你要走很久，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有更讓你心動的人，我也怕你不回來，可我知道，我不能耽誤你的前程，所以我不敢問你。”

宋茴笑了。

無情的、譏諷的，像賀韻平時那樣。

“是對你的朋友說實話很難，還是認可我這件事本身，很難？”

“真的，賀韻，我這個人就不配，對嗎？”

爸媽不要她，打擊她。

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時隔三年，卻要來傷害她第二回。

“我沒有包容你嗎？說一句喜歡我都不可以嗎？賀韻。”

她叫的很輕，心如死灰。

“不是，不是這樣的……”

賀韻咬着嘴唇，說不出口。

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她不信有人會單純的要一句喜歡。

有了喜歡，就會索要更多。

可她還沒做好在感情裏付出的準備。

最後的希冀在此刻破滅，宋茴聳聳肩膀，幹笑兩聲。

“既然如此，麻煩賀老板，離我遠一點吧。”

“不要，宋茴。”

賀韻握住她的手腕，緊緊的，壓在掌心裏。

宋茴的喜歡曾是她唯一的底氣。

現在是她絕對不能失去的東西。

“不要離開我。”

她埋頭在宋茴肩膀，輕聲啜泣。

“沒有你。”

“我會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