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第 34 章

“宋茴。”

人在無力的時候, 好像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以祈求的姿态,一遍遍喊對方的名字。

此時此刻, 賀韻徹底收了戲弄的心思, 她只想要宋茴能多看她一眼。

宋茴将水果茶壓在那份翻譯上,一同推到賀韻手邊。

“如果不打算繼續說的話,你可以走了,我幫不上你。”

心理醫生只能起到疏導的作用,如果病人什麽都不願意說,那她連疏導都做不到。

現在的賀韻在她這兒沒有半點特權, 待遇甚至不如病人。

但至少,還有理由可以接近她。

扯開嘴角, 賀韻說:“我失眠, 是從看到我爸毆打我媽開始的,那時候我還小, 想護着我媽, 但只換來一頓揍,我右肩的傷,就是那次留下的。”

宋茴提筆記錄。

“手掌的傷呢?”

賀韻:“他倆一吵架就砸東西, 地上都是碎的瓷器, 我不小心摔倒, 割傷的。”

她慢慢看向宋茴,眼中波瀾,仿佛在祈禱。

聽到這些故事,宋茴會不會對她心軟, 繼續像過去一樣,心疼她, 照顧她?

宋茴卻毫無情緒起伏:“還有嗎?”

賀韻對着她,手指拉住衣領,将右肩的傷露給她看。

“我嘗試過報警,求助,但都沒用,換來的只是他變本加厲的毆打,他每次都打在同一個位置。”

宋茴第一次看清賀韻肩膀的傷。

密密麻麻重疊的傷疤,被歲月摧殘的露出尖銳爪牙,很難想象有多疼。

怪不得哪怕是在她懷裏睡着了,賀韻都不願意讓她碰肩膀。

一碰就醒,一碰就抓狂。

快記不下去,宋茴挪開視線。

“左肩呢?”

“勸我媽離婚,被他知道了。”

賀韻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看宋茴沒什麽反應,她又補充一句:“我媽告訴他的。”

宋茴動容。

賀韻撩起嘴角弧度。

“很難相信對嗎?挨打那麽多次,她不僅不長記性,還堅持認為我爸是愛她的,所以我從小就跟自己說,絕對不能把感情托付給任何人,我厭惡婚姻,更厭惡愛情,我讨厭每一個說喜歡我的人,他們的喜歡,都那麽的廉價。”

有的只是撸貓的時候多看了她一眼,就開始打探她的感情生活,幻想着得到她。

最初的宋茴,在她眼裏也是一樣的。

她有時候在想,那些人喜歡她什麽呢?

喜歡她的皮囊?

喜歡她的善解人意?

還是喜歡她有錢?

可除了皮囊,她一無所有,讓人喜歡的特點,也不過是她的僞裝。

實際上的她繼承了父親所有的惡劣,暴力、無情,喜歡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但她還保留一點善意,除了溫柔傾聽,她從不給人多的甜頭,對方有任何表白的苗頭,她就會立馬殘忍掐滅。

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一開始發現你喜歡我,我也是這麽想的,我以為你和他們沒什麽不同,所以在發現你要表白的時候,我叫來了鞠景。”

“與其當面拒絕你,不如用一種更傷害你的方式,這樣,你就再也不會記得我了。”

“你和那些被我拒絕的人一樣,删掉我的聯系方式,并且再也沒來過貓咖。”

“曾經那是我生存的方式,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沒有誰長久,就沒有人會發現我的本質。”

如果不是為了鈴铛,她不會去找宋茴。

兩人也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她們會和陌生人一樣,相見不相識。

宋茴沉默的聽着,握着筆的手指,不知什麽時候被染黑了一塊兒。

賀韻在等她的回答。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

宋茴緩緩開口:“在過去的三年裏,你有想過我嗎?無關鈴铛,就單純的想我。”

她定聲:“說實話。”

賀韻抿唇,“沒有。”

宋茴眼波流轉。

“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

對賀韻來說,那時的宋茴只是個過客。

“好。”

嗓子漸漸沙啞,宋茴閉上眼,深深吸氣。

“你為了鈴铛求助我,是無奈之舉,後來發現我和你別的追求者不一樣,哪怕被你傷害過,我還是會幫你,所以你故意得寸進尺,來挑逗我,想看我的底線在哪兒?t”

賀韻不想再欺騙她。

“一開始,是這樣。”

“但後來……”

宋茴打斷她:“你夠了!”

惱怒、厭惡、挫敗、絕望,種種負面情緒将宋茴包裹。

“你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就只是你做壞事的借口。你明明有能力選擇自己的人生,卻非要以傷害別人為樂趣,你到底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你是不是還想說,其實在之後的相處裏,你對我有了真心?”

“賀韻,你的話,我不會再相信一個字。”

她字字誅心。

兩人間有過的美好,都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

賀韻為了挽回她的僞裝,也都在幾句話裏被戳破。

“宋茴,你也不無辜,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卻還是默許了我的接近,我曾經給過你不止一次機會,告訴你我玩夠了,不想再跟你有瓜葛,是你認定我喜歡你,滿腔熱血的要留在我身邊。”

“好,那就是我的錯。”

不想和她辯論,宋茴重重喘息,眼神疲憊的好似用盡全部力氣。

“我不會試圖把你拖進感情的漩渦,你現在抽身吧,我們到此為止,誰也不欠誰的。”

宋茴曾經以為,憑借努力,就能融化冰山,到現在她才明白,她不過撞見冰山陰暗的一角,她不是汪洋大海,那一點傲氣都早被磨光了,用透了,她現在只想過平靜無波的生活,修煉,再修煉。

可走到這一步,又哪兒是能輕易抽身的。

賀韻平靜又帶點瘋勁的目光落入她眼底。

深切的,仿佛要将她吸入漩渦。

“很早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你知道的太多了,現在想走,你覺得有可能嗎?”

宋茴笑了,“所以,你是因為我知道的太多了,才一直給我甜頭,讓我心甘情願的留在你身邊?好手段啊,如果不是恰巧被我聽見,我真的會一直被你騙下去。”

賀韻瞬間紅了眼眶。

她想問宋茴,她現在在宋茴心裏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就那麽卑劣,卑劣到利用自己的身體嗎?

話到嘴邊,卻沒有問的意義。

她在宋茴心裏,或許比這還卑劣。

“對。”

她說:“你就該老老實實被我騙,規規矩矩的待在我身邊,任我玩弄。”

她壞的明目張膽。

該知道的都已經有了答案,不願再白費口舌,宋茴擡手指了指門,說:“滾。”

聞言,賀韻拉開椅子。

但沒走,反而繞過桌子,到宋茴跟前。

宋茴按按眉心,“你又要……?”

話沒說完,賀韻就俯下身,吻在她唇心。

充滿戾氣的鉗制,她抓着宋茴的手腕,強迫她按向自己胸口。

本就在肩膀之下的衣服在兩人的拉扯中愈發淩亂。

扣子崩了幾顆,雪白的肌膚上留有宋茴的抓痕,兩人身子貼着,熱浪翻滾,夾雜着抓狂的怒氣。

宋茴本該輕易的将人推開,唇瓣卻被狠狠咬住,越撕扯越疼。

外頭傳來敲門聲。

“宋醫生,方便嗎?”

帶有血腥氣的吻戛然而止。

賀韻沒放開她,掰着她的後脖,同時吻向她的脖頸。

似乎刻意給她留有說話的空間,讓她和門外的人溝通。

但尖牙就落在她纖弱的脈搏上,明擺着威脅她。

雖然不願意被威脅,但也不能讓外人看到賀韻衣衫不整的模樣,宋茴穩住聲音,回話:“有病人在,不方便,什麽事?”

外面是新來的實習生。

“主任讓我跟你交接,說你手頭有幾個預約下周的病人,宋醫生你不方便的話我晚點再來。”

宋茴“嗯”了聲,說:“中午吃飯的時候找你。”

“好嘞。”

實習生走遠了。

賀韻咬的更深,聲音含糊不清:“你要和她一起吃飯?”

用力把她推開,宋茴胸口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兩人嘴唇上都有血跡,宋茴的脖子上也有,很狼狽。

“你瘋了?這是在醫院!”

不僅是在醫院,還是在她的診室。

賀韻随意的抹一把嘴唇。

沒說話,眼底灰暗,死死盯住宋茴。

她早就說過,她會瘋。

宋茴信了。

她站起來,把自己的外套拿給賀韻。

“穿上,然後出去。”

賀韻不為所動。

宋茴只能強硬的給她套上。

然後一邊擦脖子上的血跡,一邊給鞠景打電話。

那邊沒接,發了條短信說自己在開會。

沒辦法,宋茴只能和她溝通。

“好聚好散,別讓我們之間變得那麽狼狽,行嗎?”

賀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我可以不打擾你上班,但你下班之後,我要見到你。”

她不能一個人待着。

“要麽你來接我,要麽我去找你。”

“可以。”

後面還有病人,宋茴不能繼續和她僵持。

等賀韻離開,宋茴按着眉心坐了半個多小時。

想清楚了,她起身,到主任辦公室。

敲門進去,主任瞧她一眼,問:“不寫報告,過來幹嘛?”

宋茴坐着,局促的摸摸大腿。

“我能提早出發嗎?”

主任樂了,“呦,難得見你有上進心,我給你問問吧,你想什麽時候出發?”

宋茴擡眼,用力吐出兩個字:“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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