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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收起手機, 宋茴站在機場大門口，仰頭望向湛藍的天。

她今天的飛機，明天早上七點就落地。

早在喬子衿主動問她的時候, 她就察覺到不對了。

喬子衿這人分寸感極強, 而且不與人親近，她是絕對不會主動過問別人行程的，更不要說什麽來接她。

一猜就是賀韻要她問的。

回國碰面是避免不了的，但能躲一天是一天。

趁着還有時間，宋茴到免稅店把程紫露要的東西買了，然後給她發照片。

“看看對了沒, 給你十分鐘核對啊。”

程紫露火速回消息：“對對對，愛你哦, 我的寶~”

有被肉麻到。

辦完手續, 宋茴成功登機。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她打開随行的筆記本, 開始敲字。

在國外的這些日子, 她平均一天睡不到倆小時，任務繁重到她連想起賀韻的時間都沒有。

到現在，她還有三篇報告沒寫。

十幾個小時對宋茴來說, 也就是一篇報告的時間。

甚至還寫不完。

報告要全英文的, 她第一篇報告是在喬子衿的幫助下勉強完成的, 現在三篇，她都不好意思耽誤喬子衿的時間，只能硬着頭皮寫。

轉眼就要落地，宋茴揉揉疲憊的眼睛, 頭發也在長途行程中變得淩亂。

但她都顧不上了，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家洗個澡, 然後盡快把報告給寫了。

她只有一個周末的時間寫。

拎着行李出機場，宋茴給程紫露發語音：“我落地了，中午你過來取你的破爛，記得，給我帶午飯。”

語音剛發出去，宋茴左手的行李箱就被按住了。

她轉頭，看到一身清爽打扮的賀韻。

兩周不見，她看起來精氣神挺好的。

可終究和剛認識那會兒不一樣。

宋茴沒多看她，壓着嗓音說話：“給我。”

同時心裏暗罵程紫露。

連喬子衿都知道幫她隐瞞行程，程紫露居然站賀韻那邊去了。

這個叛徒。

“宋醫生。”

賀韻看起來游刃有餘，“我開車來的，送宋醫生一程吧。”

她握住宋茴的手。

“不需要。”

抽離手掌，宋茴的行李箱就順勢滑到賀韻手裏。

她将行李箱往身後一帶，一副要逼迫宋茴跟她走的樣子。

可臉上笑眯眯的，溫和親切，讓人覺得和“強迫”二字格格不入。

又是這樣，傷害完她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又故意來撩撥她，挑逗她，試圖讓她心軟，讓她心動。

她看起來就這麽好欺負嗎？

要不是行李箱裏有筆記本，宋茴真想說一句不要了。

身心俱疲，宋茴沒力氣和她浪費時間。

“有意思嗎？”

話落，宋茴看到一道t有點眼熟的身影。

畏畏縮縮的，藏在人群裏，像是迷失了方向。

顧不上行李箱，宋茴繞過賀韻，沖着那人小跑過去。

“李清姿？”

果然是她。

她似乎又瘦了一圈，整張臉找不到一點血色，倒是那雙眼睛，充血紅腫到像是幾十天沒睡了。

看來這段時間的心理疏導她都沒聽進去，還更嚴重了。

作為心理醫生，宋茴只覺得潰敗。

甚至隐約有猜測，李清姿這樣，或許和她爸媽有關。

習慣PUA女兒的人，真的會在面對新租客的時候釋放那麽多善意嗎？

如果是，她媽不會強制李清姿放棄看心理醫生，還告訴她心理醫生都是騙人的。

之前，是宋茴陷在情緒裏，想的太少了。

“醫生……”

唇瓣抖抖，李清姿似乎想說什麽，但聲音細如蚊蠅，機場又吵鬧，宋茴一個字都沒聽見。

她手上拿着一張機票，是到拉薩的。

可她什麽行李都沒拿。

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不适合去高原地區，還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宋茴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把機票退了，有什麽事跟我說，我不收費。”

李清姿哆嗦着搖頭，“不，我不配，醫生，我是個什麽都做不好的人，你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讓我自生自滅吧。”

“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宋茴皺起眉，語氣不自覺的嚴厲幾分：“你別信她的。”

她當年就是太信了。

人生最陰暗的那段時光要不是有賀韻陪着……

她的情況應該不會比李清姿好多少。

但是到最後，傷害她最深，教會她成長的，也是賀韻。

兩人拉扯間，賀韻推着行李箱過來。

“宋醫生？”

陰魂不散。

宋茴深深嘆氣。

“麻煩你，先送她。”

賀韻挑眉，眼底劃過不滿。

但什麽都沒說，反而給了個微笑。

她配合的陪着退票，再好脾氣的送李清姿到家門口，一句怨言都沒有。

直到宋茴跟着李清姿下車，賀韻看到她輕車熟路的打開房門，領着李清姿進去。

那種感覺，就好似回到了自己家。

怎麽，心理醫生經常上門/服務？

說不嫉妒是假的，賀韻現在對宋茴的占有欲上升到她自己都覺得荒唐的程度，宋茴和別人多說一句話，她都覺得那人礙眼，何況是宋茴發散愛心，問候到人家家裏。

她推門下車，跟着到屋門口。

她還存有一絲理智，沒跟進去，只透過門縫往裏看。

宋茴在讓李清姿收拾東西，勸她換個地方住。

李清姿有些猶豫。

“快點做決定吧，我媽就要回來了。”

一踏入這個地方，宋茴就失去了所有耐心。

她不想和親媽正面對上。

“如果我媽真的對你那麽好，你的病情怎麽可能越來越嚴重？真正好的環境是能夠讓人身心愉悅的，住在這兒，你真的覺得舒服嗎？”

顯然是不舒服的。

李清姿不免糾結，“可是我家離這兒很遠，而且我考了這麽多年都沒出成績，沒臉回家。”

“你聽我說。”

按住內心的焦躁，宋茴拉她坐下，然後蹲在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說：“你就給自己一年的時間休整，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繼續念書，不論未來做什麽，都不丢人。”

“人生有那麽長的時間，浪費一段沒關系的，就一年，好嗎？”

李清姿終于被說動。

“嗯，醫生，我相信你。”

宋茴長舒一口氣。

等李清姿收拾完行李，宋茴幫她把行李箱拎出門。

賀韻在門口站着，斜眼看兩人。

正感覺哪兒不對勁，宋茴擡眼就看到了自個兒親媽。

她親媽提着一籃子菜回來，一大早就到菜市場購物了。

宋茴無視她，把行李箱搬上車。

正要走，就聽到她親媽說：“翅膀硬了，自己搬出去就算，還要把我的租客拐走？”

宋茴沒理，對李清姿說：“上車。”

李清姿怯怯的看她一眼，又看她親媽一眼，進到車後座。

同樣的話，宋茴又對賀韻說了一遍。

但賀韻沒動，反而老神在在的瞧着，宋茴只能主動牽她。

手掌落入溫熱，賀韻勾勾宋茴的手指，還是不願意動。

宋茴背對着親媽，小聲說：“不是想跟我聊嗎？先上車。”

賀韻略微勾唇，回：“我有說想和宋醫生聊嗎？宋醫生好像誤解我的意思了。”

她要的是讓宋茴陪着她。

宋茴這種人，聊兩句就跑了，有什麽可聊的。

“你……”

怒氣積攢，宋茴用力抿唇，把焦躁不安都壓進去。

賀韻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

似乎在升高。

不知道宋茴在緊張什麽，賀韻擡頭，對上宋媽媽的視線。

宋媽媽顯得很惱火。

“宋茴，我跟你說話聽不見嗎？”

“從小到大我就是這麽教你？”

“你教我什麽了？！”

沒日沒夜的工作、賀韻的突然出現，還有李清姿的突發狀況，都讓宋茴接近崩潰

親媽成了最後一根導火索。

“你除了給我壓力，你還教我什麽了？”

“我倒希望你從來沒教過我，野生野長都比被你教的好。”

“但凡在我有事的時候你少說兩句，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算我求你，閉嘴吧！”

強行拽着賀韻上車，宋茴把人關到副座，然後一腳油門。

她怒氣上頭，車廂裏靜悄悄的，氣氛壓抑。

記憶裏閃過宋茴偶爾提到過和家裏的關系，賀韻努力把零碎拼到一起，卻湊不出完整的故事線。

她不确定是那時候的自己太不在乎沒注意聽，還是宋茴沒說太多家裏的事。

可她總覺得宋茴是說過的，三年前的宋茴對她很信任，什麽都說，不應該單單漏掉這塊。

所以，真的是她不記得？

賀韻突然有點明白程紫露說的給烏龜點蠟燭是什麽意思了。

宋茴的敏感脆弱來自于家庭，她身後沒人，遇事只能躲着，壓力不會激勵她，反而起反作用。

歪頭瞧着開車的宋茴，賀韻保持着欣賞的姿态，一直到高鐵站。

宋茴發火歸發火，做事一點不拖沓。

停好車，她幫李清姿搬出行李，還幫買了票。

最後叮囑：“有事随時給我電話。”

回到車上，宋茴才有時間緩一口氣。

賀韻微笑着給她遞水。

“辛苦。”

宋茴沒接，手指點了點方向盤，不着情緒的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宋醫生十幾個小時飛機挺辛苦的，送自己回家吧。”

收回水，賀韻小抿一口。

宋茴閉上眼。

“你看到了，我的生活一團亂麻，能別再打擾我，給我添亂了嗎？”

“不能。”

盯着那張日思夜想的臉，賀韻輕聲說：“我好不容易才把宋醫生盼回來的。”

後半句她沒說——

怎麽可能再給宋醫生機會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