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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斐然覺得有人在看着他。

可他不确定是不是他。

籃球場寬敞,LED投光燈在兩側亮起,摩擦聲和吆喝聲此起彼伏,楚斐然也在争鋒的少年裏,但無論他在場上的哪個角落,有股視線總是能瞄準他,宛若如影随形的影子。

沉重的紫紅帷幕落下,宛若惡魔降臨的前兆,無聲的警告,讓楚斐然喘不過氣也越發煩躁,打球的速度越來越快,動作越來越狠,好似在和那道粘稠的視線抗衡,拼命地想掙脫,甚至想把球狠狠地砸向觀衆席。

因為他覺得是他。

上半場沒有這種情況,直到下半場時觀衆席傳來了一陣喧鬧,他把球扔給隊友時餘光瞥見了走上臺階和幾個人寒暄的季言之,本來他沒太在意,但漸漸地怪異起來。

競技類球賽難免肢體碰撞,但他和郝佳或其他人産生肢體接觸時,那股視線便變得讓人更加毛骨悚然,帶着壓迫感,他咽了口唾液,不自覺地朝那人的方向看去。

那人撐着膝蓋,秋季的晚風拂起他的額發,露出了深邃冷峻的眉骨——他們說過季言之露出額頭時看起來很無情,是斯文敗類,七分的儒雅成了六分。

手中的籃球一個不留神被人搶去了,隊友帶髒字的吆喝讓楚斐然回過神來,指腹蜷縮起來後握緊,深吸幾口氣後迅速調整狀态,動作比剛才更狠更快。

季言之看着身旁的人,看似專心地聆聽着,明明眼睛沒看過來,楚斐然覺得是自己疑神疑鬼,可每次撞見他時油然而生的古怪感萦繞不散。

他好像一直盯着他那般熟練,掩蓋得完美,卻又想讓他知道,他在看他,他在注視他。

晚自習的鐘聲刺耳,回蕩在校園的各個角落,枯葉仿佛因此而簌簌飄落。濃墨般的晚霞為深藍的天際染上了顏色,教學樓的白熾燈輝映着黃昏,正在打球的少年們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去晚自習,當然也有人準備翹掉。

楚斐然撩起衣服擦了擦額角的汗,布料遮住了他的臉,可他的餘光借着陰影的掩蓋觑向了觀衆席上來回走動或停留的人流裏,尋找着那抹身影。

投光燈下的少年笑着與人交談,過于蒼白的臉上是陰翳勾勒暈染的五官,宛若用于展示而雕刻出的石膏人像,翹起的唇瓣甚至有些陰冷僵硬,讓楚斐然不自覺地收緊了握着衣服布料的指節,仿佛被盯上的獵物那般警惕,小腿肌肉有些緊繃,有蓄勢待發之意,卻又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像他被塵封、掩蓋的過往裏的某個人。

楚斐然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季言之就似乎感知到了他的視線,似是觑見他後和身旁的人不知說了什麽,自臺階下來朝他走去。

“晚上好啊。”溫文爾雅的少年有着和他的氣質符合的聲音,低沉且溫柔,但楚斐然仍然感受到某種壓迫感。

兩人身高差距不算太大,但楚斐然還是需要微擡起下巴才能和他對視,渾身緊繃了起來,皮膚泛起了雞皮疙瘩,腳步不自覺地後退,朝他随意地點了個頭。

季言之陰翳裏的眼睛幽深陰沉,但他的笑意是溫柔而爽朗的,“球打得不錯。”

楚斐然喉頭滾動了下後不動聲色地轉開了目光,語氣有些冷硬,“謝謝。”

“有機會的話可不可以約一場?你還可以指導指導我。” 真摯。

楚斐然并沒有回答,抿了下唇後才開口,“應該可以,再看吧。”

“再看嗎…”

季言之輕笑了出來,可楚斐然卻覺得背脊發涼,蹙起眉頭想要開口時就被打斷了。

“斐然!走了嗎!”郝佳的大嗓門劃破了他們微妙的氣氛,手臂大大咧咧地搭上了楚斐然的肩膀,笑着問季言之,“哎!言之,我們壞學生要去逃課了,你這種好學生還是回去吧。”

季言之還是帶着三分笑意的,只是略微低眸,看了眼郝佳搭在楚斐然肩上的那只手,楚斐然覺得他那一瞬間有股窒息感,蕭瑟的秋風吹起了因瘆人而起的雞皮疙瘩,讓他不自覺地想掙脫郝佳的手臂,但在那之前,郝佳已經放下了手,古怪地問道:“喂,斐然,你和他很熟?”

楚斐然剛要開口就被打斷了,“你是忘了我嗎?” 他聞言一頓,轉頭看他。

季言之無奈地笑了,“你果然忘了。”

楚斐然蹙起了眉,目光巡視着他的輪廓,腦海裏漸漸浮現一張臉,一道身影,在季言之朝他敲了三下後湧起一股不可思議。

枯葉簌簌作響,晚風吹來凄涼,夜幕在大地拉出漆黑的鬼影,他們對視着卻誰也沒有挪開視線,周圍的嬉鬧變得朦胧,模糊不清的記憶裏有個清瘦的男孩伸出小小的手,在虛空中朝自己窗戶的方向點了三下或者朝他扔小碎石,而那時候的楚斐然就會扔下手裏的書,啪嗒啪嗒踩着室內拖鞋去開窗。

楚斐然走出來後就會掩飾雀躍,漫不經心地道:“小語怎麽啦。” 但聲音很甜。

“沒事,就想找你說說話。”

兩棟複古的歐式獨棟別墅是同樣的雍容典雅,但一棟在夜晚裏也輝映着溫暖的燈光,而另一棟終日窗簾緊閉,沉寂陰森。

楚斐然看着季言之,記憶裏的陰郁小男孩和季言之的容貌隐隐重疊,最後是少年模樣的季言之。

季言之看着楚斐然爬上驚詫的雙目頓時覺得非常愉悅,那只他想要扭斷的手似乎也不那麽礙眼了。

此刻在季言之眼裏沒有什麽躲躲藏藏,他要讓他知道,之前因為怕吓到他,所以要循環漸進,可沒有必要了。

溫柔的紳士露出了尖銳的牙齒,小男孩想要糖果的愉悅終于要得到了滿足。

季言之朝他露出了一個懷念的笑,眼神好似當年的小男孩。

“你記起來了嗎?”

他迫不及待地要讓他知道誰才是一直愛着他的那個人。

晚風凄涼,小男孩主動和楚斐然搭話,“小然,我叫江語。他們都叫你小然,我也叫你小然好不好?”

“你好啊,江語。可以啊,今天下午謝謝你。” 楚斐然朝他露出了個笑,唇紅齒白,兩頰像粉嫩的俄羅斯娃娃,季言之看着他,收起了陰郁乖張,拂去了僞裝的膽怯,也朝他露出了個天真的笑容。

“嗯!”

其實,我一直都想和你做朋友啊,小然。

你真像我曾經養過的那只金絲雀,漂亮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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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季言之就想把楚斐然拖進自己的房子裏當陪伴自己的小玩具

長大的季言之完成了他小時候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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