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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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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司的門口兩側, 擺放着獬豸石像。
獬豸,神話傳說中的神獸,能辨是非曲直, 識善惡忠奸, 門的左右兩側,以剛勁有力的黑色大篆, 書“明鏡高懸,海晏河清”八字。
芊芊此前便隐隐有一個念頭——今日是尊貴的宸貴妃,來日便是階下囚。
想不到這來日, 來的是如此之快。
此處,不愧是大魏最恐怖的牢獄。
跟随那獄卒,緩步穿行過甬道, 陰冷潮濕的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狹窄的過道兩旁, 鐵栅欄後, 一個一個面目猙獰的死囚犯, 死死地把她盯着, 一雙雙眼睛閃爍着兇光, 襯着四周的黑暗,說不出的壓抑絕望。
一縷光芒落入,籠罩着那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滿頭烏發披散而下, 長及腿彎, 不緊不慢,在恐怖的過道上行走。
“喲!瞧吶,是個大美人兒!”
“宮裏的娘娘也到這污糟地兒來了, 是伺候皇帝老兒不盡心,沒讓他快活啊?來來來, 爺幾個教教你啊?”
死囚犯用沙啞的聲音發出嘎嘎的笑聲,肆意地從栅欄間伸出手來,對她作出大膽猥.亵的舉動。
倏地,一聲尖銳的鞭響劃破空氣。
一瞬聲息全湮,四周靜得滴水可聞。
獄卒甩出的鞭子,狠狠落在那叫得最兇的死囚犯身上。
男人痛苦地蜷縮在地,呻.吟聲取代了之前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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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鞭子落下後,兩側的囚犯如同潮水般退去,空氣再度恢複了安靜。
這便是牢獄之中,殘酷的規則,生死,都被牢牢攥在旁人的掌心。
芊芊被關進了過道最裏面的那間牢室之中。
直到坐在那石床之上,她才放任自己流露出痛苦之色。
汗水瞬間浸透了衣衫,脊背靠着牆壁,死死咬住嘴唇,不發出半點聲音。呼吸一聲比一聲急促,卻知道不會有人來解救她。
她只能憑借自己的意志,生生地捱過這陣痛楚。
“進去。”
忽然,牢門打開的“吱呀”聲響起。
芊芊眼眸微睜,見到一個同樣身穿囚服的人被獄卒一腳踹了進來。
那人蓬頭垢面,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穩。一邊撓着頭一邊嘴裏發着牢騷:
“就不能溫柔一點嘛,你們這些吃官家飯的,真是一點以身作則的品格都沒有!”
獄卒冷道:“你小子不想死就別廢話。”
那人噤聲。他踱步來到芊芊身前,彎腰似乎在端詳她,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怪病?”
芊芊聽出這是一道極年輕的男聲,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清潤、舒朗。
“……兄君?”她模糊不清道。
“呵,還能說話呢?”那人背着手,語氣有一絲嘲諷。
獄卒不耐煩道:“磨蹭什麽,讓你治就快治!再磨磨蹭蹭的,抽不死你,”
說着他一鞭子打在了那人的腳邊,激得他像是跳蚤那般跳了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治這就治。”
“我治還不行嘛。”他捋起袖子,露出傷痕累累的胳膊,在芊芊面前蹲了下來。
倏地,一抹寒光滑進芊芊的眼底,她耳邊響起一道清澈的笑聲。
“貴妃娘娘……對不住了。”那人有些陰險地低笑,“你可能……要吃點苦頭。”
他取出一根銀針,毫不猶豫地紮在了芊芊的眉心,以及臉上的各個穴位……
不知道是不是芊芊的錯覺,他為她施針時,下手顯得格外重,讓她感到了劇烈的疼痛。
不僅如此,他還使勁兒捉着她的手,用鋒利的小刀在她的手指頭上劃了一個小口子,開始為她放血。
以此,來緩解中毒的症狀。
趁背後的獄卒不注意,此人竟然偷偷摸摸地從懷裏取出一物。
芊芊忍着疼痛勉力一看,登時悚然一驚,冷汗沿着臉側淌落。
那物,有着圓潤腹部和八條細長的腿。
赫然是——蜘蛛!
約莫鵝卵石般大小,它的身子是鮮豔的紅,上邊卻遍布着黑色的斑點,使得這個生物看上去非常的恐怖和不祥。
當它在這古怪郎中的手中輕微扭動時,八只細長的腿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幾乎不可察覺的弧線,腿上覆蓋的絨毛,在微弱的光線下顫顫而動。
郎中得意道:“待絨球咬你一口,便能使你渾身麻.痹動彈不得,沒有小爺的解藥,七天七夜都好不了!”
他緩緩逼近芊芊:“哼,你就乖乖地睡一覺吧。”
……
一聲異響,獄卒在門外道:“娘娘?發生什麽了?”
芊芊道:“無事!你退下。”
獄卒躊躇,卻只能退往一側。
牢房內,看着芊芊的手,那怪人“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不要哇,不要傷害絨球。”
“嗚嗚嗚。”
芊芊捏着那只蜘蛛,皺着眉。
從未見過有人能哭成這般,簡直是痛哭流涕四個字的真實寫照。
“說,你為何故意針對我?”
“還不是你作惡在先,竟給穆王世子下蠱,”小郎中甩着大鼻涕,抽抽搭搭的說,“我可都聽說了。你便是怎麽狡辯,都沒有用的,穆王夫婦于我有大恩,我便是替他們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也是順理成章的。”
芊芊頓覺好笑,“原來你是為鄭蘭漪報複我。”
蘇倦飛擡了擡眼,忍不住好奇道:“你、你怎麽不怕絨球?”
他語氣讪讪的:“往日想我蘇倦飛祭出這絨球,那些小娘子誰不是吓得屁滾尿流,吱哇亂叫?你怎麽跟她們不一樣……”
蘇倦飛,他竟是蘇郎中蘇神醫!
此人婦.科聖手的大名,芊芊也有所耳聞,她難産那日,翠羽便是滿城尋他去了,卻遍尋不獲,道他失蹤已久……
本以為會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想不到,竟是個乳臭未幹的少年郎!
而且,竟然藏身在這牢獄之中!
“鄭娘子是柔善之人,即便小世子非她親生,亦是盡心盡力地撫養孩子,你如此害她,定是個無惡不作的壞女人。”
芊芊一驚:“什麽,你知道穆王世子非她親生?”
“這、這有什麽不知道的。”
蘇倦飛撓了撓臉,至今他還記得,那是個大雪夜。
因再過一天便是除夕,是以蘇倦飛記得極其清楚,當時那女子夜半而來,一手緊握一枚白玉簪,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
鄭蘭漪那張清麗的臉,慘白若鬼,見他的第一眼便跪了下來。
“求神醫……救救我肚子裏的孩子!”
說罷便昏倒過去。她身後血跡斑斑,像是白雪上綻放了一地的梅花。
芊芊呼吸微急:“你還知道什麽,快說!”
女兒家的私.事,身為醫者自然不能洩露,可絨球……
他心中默念,對不住了鄭娘子,他不能沒有絨球啊。
“鄭娘子傷在腹部,那傷勢極為嚴重,便是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所以,那孩子根本沒能保得住。”
蘇倦飛極為痛惜。少年清澈的眼中都是對那女子的哀憐和嘆惋,他輕輕地說,
“鄭娘子這一生,都無法體會到做母親的滋味了。”
真相已經分明。還有什麽不能分明!
那鄭蘭漪,竟是不知用何手段、不知出于何種目的,竟然用一個死去的女嬰,換走了她的親生孩兒!
如此歹毒的誅心之舉……
“你可知你心中那無暇的穆王妃,”芊芊忍不住冷笑:
“都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好事!”
聽她說完來龍去脈,蘇倦飛雙眼無神地癱坐在地,大叫:
“這!怎麽可能!你污蔑……”
見她捏着絨球的手在用力。
蘇倦飛又閉緊了嘴。
其實,他有一個猜測,并未說出口。
當初他為鄭蘭漪治傷,那傷口的形狀,像是被尖銳之物刺穿。
與此同時,鄭蘭漪手中緊握的玉簪也滑落到了他的腳邊。
那上邊的血跡早已凝固凍結。
簪子的尖端,與女子傷口的形狀完美吻合到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倒像是……
鄭蘭漪曾經握着簪子,狠狠刺進腹部,親手,殺死了與謝知還的孩子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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