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看朱成碧(9)

第62章 第七章 看朱成碧(9)

何少昆得了話風,帶頭行禮道:“願聽費掌門吩咐。”四周弟子紛紛下拜,紫袖、明芳,連帶杜瑤山,也都朝西樓行禮,幾人低垂的面孔上都挂起笑容。

西樓就此搬進了清溪小築,杜瑤山也沒挪窩,紫袖便暫住在師兄原來的房內。掌門靜室已許久無人使用,何少昆一時又叫人拿來些文房四寶、事務清單之類,外加西樓要來的書籍,堆得滿坑滿谷。杜瑤山和紫袖便同西樓粗粗拾掇一番,至于案頭事務卻不再碰,只在掌門靜室外頭等着。

杜瑤山聽着屋裏窸窸窣窣的聲響,心裏高興,便順口道:“掌門,甚麽時候收我做弟子啊?”西樓道:“你想進淩雲派,先打敗紫袖再說罷。”

紫袖擠擠眼睛,嘻嘻一笑,杜瑤山想起他與人鬥劍的場景,躍躍欲試地道:“門派當中果然同衙門天上地下,誰都能來兩下子。頭先看你們比武看得我也心癢,咱們練練去?”紫袖又笑,尚未回話,西樓卻從屋裏說:“有個地方我倒是喜歡,趁閑着,咱們去那裏罷。”

說着快手快腳理好了屋子,三人便到了山邊一塊石坪,遠離雲起峰,地勢險要,人跡罕至,倒是面對着蕭疏遠山,景致清幽。紫袖笑道:“大師兄爬山最多,果然藏着好去處。”杜瑤山無心觀賞山色,率先道:“許久不見,殷大俠修為突飛猛進,我來領教領教。”說着祭出截魄刀,金光一閃,削向他的左肩。紫袖也不多話,出劍相迎,同他過了十來招,倏忽上步便到了極近之處。杜瑤山正吃驚時,紫袖長劍毫無預兆地貼上他的刀背,發力一震,杜瑤山便直直向後飛去,不得不扶着山岩站住,駭然笑道:“行啊你!”

紫袖笑着将長劍歸鞘,西樓也笑道:“我這師弟現今應當是同輩中的翹楚,衆人可都刮目相看呢。”杜瑤山便問:“你比武時怎麽回事?為甚麽七零八碎的,反而勝了?”

紫袖道:“其實本來我一直按劍招練的,只是前不久遇上了中露山去來觀的胡道長……”西樓難掩喜色,搶着道:“胡不歸?你見過他了?”

紫袖道:“我見過他三次。”當下便将胡不歸扮作算命老道的事說了,又說自己與他師徒問劍,“他說的‘鈍招’,我後來琢磨,應當是說我生性不夠聰敏,就像師父從前也說我缺乏機變之心,那些太繁複的招式,在我手中反而不靈。後來我便想,真打時,只要前後能接得起來,也未必非要照原來的去比劃罷,就……”西樓點着頭道:“原來如此。我當時也納悶,你為何将招式跳着使,原來得遇高人指點,真是好緣法。”

杜瑤山看着他師兄弟的笑臉,忽然對紫袖道:“你在外奔波,如何知道哪天要比武?”紫袖道:“我并不知道,大師兄只說要回山,又要我送完信盡快回來。”杜瑤山瞠目道:“那你若是趕不及,比武輸了怎辦?”紫袖理直氣壯地說:“那大師兄一定會想旁的辦法。我也會想旁的辦法。我想要師兄贏。”又朝西樓道,“你寫信的時候,就決定要回來當掌門了,對罷?”

杜瑤山自嘲道:“連你都看出來了,我竟沒想到。”西樓沉吟道:“聽紫袖說師父還活着,我簡直驚呆了,又想着這其中定然有許多關節,靠打聽是決計弄不明白的,還得靠咱們自己。紫袖早已是賣命的那一個,我無論如何,都得到這裏來:這樣大的事,我須得說了算,豈能由旁人決定?”又朝他二人笑道,“再說,當掌門不好麽?”

三人一齊笑了一陣,紫袖又面色凝重起來,這才将在喬木莊外的見聞原原本本講給他二人聽,末了道:“師父應當是将人殺了……他膽大至此,還要等人真死透了才肯走。半夜裏看着,實在可怖。”杜瑤山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不禁道:“你師父莫非是瘋了?若是慣犯也罷了,他好好一個掌門,如何竟成了這般魔頭?”紫袖道:“我起初還想着是魔教給他吃了甚麽藥,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

西樓思量着道:“這回是喬木莊……若還有下一個,魔教竟是對幾大門派依次動手了?”杜瑤山道:“這樣看,沒準是要一統江湖呢。”紫袖道:“已有人這樣說了,去來觀也在查探。胡道長劍術通神,那些門派也都有厲害人物;師父當真想一統江湖,可沒那麽簡單。”

三人沉默半晌,紫袖又道:“我當時問他太師父的下落,他也不答。若真為做這江湖之主,畢竟我們還活着,難道早晚還要再來踏平淩雲山?”

西樓發了一會兒呆,便先回去。杜瑤山看他走遠,忽然問并肩坐在一旁的紫袖道:“你師父成了魔頭,你還挂着他麽?”

紫袖訝然看他,杜瑤山別別扭扭道:“我聽見過你說話。”紫袖雙手絞在一起,正糾結該如何回答,杜瑤山又問:“你是不是将他看做了你爹?”

紫袖猛地擡起頭來道:“甚麽?”杜瑤山正色道:“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從小在這裏長起來,若将他當成爹來看待,也是常理。”

紫袖想了想,忽然笑起來。杜瑤山被他笑得一臉茫然,紫袖笑了好一陣子方道:“你真的糊塗,我本就沒爹沒娘,哪裏知道有雙親是甚麽滋味?這山上的人,他們對我的好,哪怕天一樣大,也都是這一刻有,下一刻便沒了——要說無常,旁人的感情也是無常罷,我自然也不曾把任何人當作爹娘,何況我師父并不常在山上。”又促狹道,“你要這樣說,我此前做過夢,像是夢見了母親,卻還夢見了大師兄。”

杜瑤山在他頭上拍了一記,粗聲道:“少瞎說!”

紫袖托着腮道:“瑤山哥,你怎麽看待大師兄,我就怎麽看待我師父。我想着,如果是父親,那麽許是要孝敬他,侍奉他;他比我強,我會覺着是應該的,至少不會着急。可對着我師父……”他的眼睛緩緩眨了一眨,“即便明知他是魔頭,我也只想向前趕,再快些,和他站在一處,不願他身邊還有旁人。”

杜瑤山盯着腳下石磚不語,紫袖又道:“或許我同你也不一樣。在魔教裏見到他,看那模樣一時像,一時又不像,我很害怕。可我這些天翻來覆去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他還活着。當我看着他,他是妖魔鬼怪,我都不記得;是我的仇人,我也不記得。我一點都不争氣,我此前許多步都踏了空。我唯獨記得他還活着。”他注視着杜瑤山道,“我現在甚至相信這當真有神佛安排。”

杜瑤山看了看他,又看遠處的山,良久方道:“你師父真狠。”又籲了口氣說,“走罷。”

二人向雲起峰走,沿路小樹林裏傳來言語嬉鬧聲。不一刻,一個圓滾滾的小女孩滴溜溜笑嘻嘻從樹後轉了出來,乍見了兩人,腳下急停,幾乎跌倒。紫袖忙上去扶住她,那女孩急急低了頭,抽回手臂問道:“你是誰?”

這時慕容泣追在後頭跑了出來,紫袖忙打過招呼,慕容泣拉過女孩,指着紫袖問她:“認不認得?”紫袖笑道:“見我兩個面生,師姐帶她玩去罷。”

女孩這才擡頭打量紫袖。紫袖向她冒汗的胖臉蛋上一看,頓時笑道:“如意?你長這樣高了!”又朝杜瑤山道,“這是何師兄家的女兒。”如意已五歲有餘,一身淡青褲褂,跑得兩膝蓋土,頭發一绺一绺貼在額頭,一邊腮幫子鼓得高高的,這時看着杜瑤山道:“你比我爹爹還黑,你是新來的客人。”

杜瑤山佯裝生氣沖她做鬼臉,如意黑眼睛骨碌碌轉,盯着紫袖,紫袖笑問:“我是誰?”如意倒忽然腼腆道:“紫袖叔。”

紫袖驚訝道:“你居然還記得我。”如意搓着手指縫裏的黑泥笑道:“爹爹常說起你,說你下山前常陪我玩。”紫袖看着從前的小不點兒現在身軀壯健,精神爽利,笑得合不攏嘴,如意忽然道:“從前的事,我還記得許多呢。”抿嘴一笑又道,“殷師弟!”杜瑤山哈哈大笑道:“對!”慕容泣笑罵道:“胡鬧,整天瘋玩,嘴上沒個把門的!你又是誰,敢這樣混叫?”

紫袖回憶起下山前逗她的情形,耳邊還回蕩着她方才那句“你是誰”,一時滿心感慨,也朝如意笑道:“紫袖叔還是紫袖叔,卻不再是從前的殷師弟了。”

又說了幾句話,林子裏又來了人,卻是明芳,攙着一個少年男子,嘴裏不停哄着,那少年卻淌眼抹淚,哭哭啼啼,指着如意叫道:“壞!壞!”含混不清地嚷嚷。如意回頭見他來了,嘎地一笑,從嘴裏摳出一個果核,朝那少年晃着。那少年看起來比明芳還高大得多,卻頓時氣急,哇哇大哭,連連跺腳,眼看就要躺在地上打滾。

杜瑤山暗中撇嘴,低聲道:“這是真的還是裝的?”紫袖也越看越懷疑,問慕容泣道:“這是……宋師弟麽?成師伯門下的宋德君?”

明芳這才看見紫袖和杜瑤山,忙笑着問候,又朝如意伸手。如意頗為不舍地從衣袖裏掏出一枚果子,宋德君眼睛便亮了,登時不哭,嘴角流涎,哼哼唧唧地。明芳便将他口水擦淨,接了果子遞給他,他才呵呵而笑,送在口邊舔。

如意像是跟宋德君甚熟,将手裏搓下來的黑泥朝他身上彈,二人笑鬧起來,慕容泣便拍拍她肩膀道:“你去一起玩罷。”看着兩大一小又進了林中,才回頭對紫袖道,“山上出事之後,宋師弟失蹤了,一直沒尋到,都以為他跌入了山谷。去年我下山,在山腳碰到了他,一直不知躲在山中何處,瘋瘋癫癫,衣不蔽體,只會啊啊地喊。我上去招呼,他卻吓得要跑,沒法子只得點住穴道帶了回來。沒想到成師伯還是只顧參他的劍禪,根本不管,門下子弟也跟着裝瞎,新來的更是不肯理他。我們幾個便輪流看顧,倒也沒大事。多虧芳娘細心,這一年來已好得多了,大致能認人,也能說幾個字。”

紫袖眉頭緊皺,問道:“他是被吓壞了麽?宋師弟與芳娘年紀相若,今年也才十四五罷。”慕容泣道:“看他身上的傷勢,應是當時受了傷,又吃了驚吓,也不知能否養得好。”

告別了師姐,杜瑤山忽然道:“你師父又瘋又狠,還麻煩。”

紫袖心中沉甸甸地。他剛說起展畫屏,就被現實狠狠抽打:好端端的宋德君被吓瘋了——這一切都拜展畫屏所賜,他還不曾收手,并且很快就要傳遍天下。他想起修習三毒心法時,看佛經裏頭說勤修五眼,當下深恨自己一雙凡間肉眼,看甚麽都看不真切;只盼即刻能開了天眼,分辨真僞,照見古今。他又忍不住想,在那些修成了慧眼、法眼、佛眼的羅漢菩薩們看來,展畫屏又是甚麽模樣?

--------------------

感謝海星、留言、打賞!祝考試的各位可愛小朋友一切順利~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