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 回家

## 回家

林牧青沒歇多久, 天甚至還沒有亮,他就被驚醒了,夢裏随玉的樣子太過凄慘, 他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大黑蜷着身子躺在他的旁邊, 有源源不斷的溫度傳來, 這樣的天氣,他都覺得有些冷, 又何況是随玉這樣一個身嬌體柔的哥兒,怎麽能抵擋得住這樣的寒涼?

大黑休息了很久,雖然也餓,但是精神很好,他在夜裏視物比林牧青要好,所以都是它帶着林牧青在往前走。他跟在林牧青的身邊, 為他指路,因為它已經能夠聞見一點随玉留下的味道了。

他們從天黑又走到了天光大亮,越往前, 大黑就越興奮, 證明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不遠的地方了。

林牧青想過很多種他找到随玉的情況,可能随玉在看到他的時候會轉頭就跑,又可能會是受了很多苦,在看得到他的一瞬間就會哭, 會對他說自己有多委屈。

可再多的想象,都不及現實給他的沖擊大。

入目可見的是一棵巨大的榕樹, 地面上延伸的都是這棵榕樹的根莖,随玉就坐在其中一條根上面, 背靠着榕樹,只是他的衣襟全部被自己扯開了, 地上還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些其他的衣裳。

林牧青像是被天雷劈中了僵直在原地,散開的衣襟,被脫下的衣裳,還有滿面的潮紅,這一切都在昭示着随玉到底遇到了什麽事,他咬緊了牙關,把一切的情緒都往下壓,走上前去看随玉的情況。

“随玉。”

這是随玉這兩天了聽見的第一聲人聲,他擡了擡眼皮,身上還是很熱,從身體最深處而來的熱潮一波一波地侵襲他,讓他整個人都像是墜入了虛空裏,他一直在做夢,夢裏總是林牧青。

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夢見他,其實細算起來,也不過就認識了幾個月。

林牧青就站在他的眼前,随玉有些吃力地才看清楚了他面上的表情,有憤怒,有悲傷,有自責,還有些随玉看不懂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在做夢,因為林牧青的臉上根本不會出現這些表情。

随玉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做這種夢的時候居然會夢見林牧青,果然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可怕到他都已經默許了自己是可以和林牧青做這種事情的了。

不過是夢的話,就可以大膽一點,現在太難受了,随玉擡起了手,摸到了林牧青的臉上,下巴上有一層胡茬,紮在手心裏微微地有些疼。

這個夢太真實了,随玉想,居然還會有觸痛的感覺。

林牧青這才發現随玉身上沒有別的傷,也沒有別的什麽足以讓他發瘋的痕跡,随玉湊上來的呼吸很燙,他摸了摸随玉的額頭,不知道是因為風寒發了熱,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在剛剛短短的時間裏,林牧青的腦子裏閃過了很多念頭,想殺了那些碰到過随玉的男人,想一把刀插在自己的心口上才能讓意識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誤,但最終都抵不過希望随玉平安的希冀,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他摸到随玉的衣裳下擺,那裏濕得一塌糊塗,稍微拉開了一點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但很快這點距離又被随玉拉近,他的手無意識地鑽進林牧青的衣裳裏,他手也是不正常的熱,摸到哪裏,林牧青的心就燙到哪裏。

随玉覺得這個夢比之前的每一個夢都要真實,他能感覺到氣息,能感覺到溫度,他又努力地睜開眼睛,林牧青的臉就放大了在他的眼前。

“林牧青?”随玉的聲音很啞,又帶着些困惑。

林牧青的眼睛裏幾乎是一瞬間就蓄滿了淚:“我來接你回家。”

随玉搖了搖頭,他的腦子裏一片混沌,看到林牧青的時候又想起他的那些兔子:“我不回去,兔子沒有了。”

兔子沒有了,那裏也不是家。

他的意識好像只回籠了一瞬間,就又被拉進深淵。

林牧青親了親他的發心,然後一狠心敲暈了他。随玉再這麽蹭他蹭下去事情就不好控制了,随玉的第一次也不應該在這樣一片深山老林裏,他應該被捧在手掌心裏。

随玉暈倒之後也不太安分,總是循着熱源過來貼他,林牧青很快地把他的下裳給他換了下來,他做這些的時候沒有一絲雜念,換下髒的衣服之後又給他穿上散落在地上的其他衣服,把人整理好之後直接抱上了馬。

上馬之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邊的柴堆上,又在那柴堆旁邊看到了散落的一點菌菇的影子,他又撿起那點蘑菇,一并帶走。

離這座山最近的小鎮叫長平鎮,林牧青帶着随玉走出大山之後沒有立刻往家走,随玉的情況很不對勁,只能去長平鎮上找了一個客棧。

客棧的掌櫃看着林牧青和随玉一身泥濘,有些猶豫。林牧青單手抱着随玉,另一只手從荷包裏拿出一錠銀子扔給掌櫃:“一間上房,把我的馬和狗喂一喂,再找一個大夫過來。”

掌櫃接到銀子後立刻換了一張臉,趕緊把林牧青要的東西都安排上了。

老大夫被送過來的時候撫着胡子喘着氣,那小二幾乎是拉着他跑過來的,差點兒把他一把老骨頭跑散架了。

他捏了捏随玉的脈,才轉頭去看林牧青,眼神裏都是戒備:“你跟他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林牧青不想跟他多做解釋,把手裏早上找到的那截蘑菇拿給他看:“他是不是吃了這個才這樣的。”

那老大夫又撚了撚自己的胡須,細細地看了看手上的蘑菇,因為被摘下來的時間有些長了,周身已經不再雪白,那菌蓋也有些耷拉着,乍一看确實是白玉傘的樣子,不過跟白玉傘不一樣的是,這個蘑菇的傘蓋下面有一層黃色,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是了,這個跟白玉傘長得很像,卻不是白玉傘,學名叫做雨嬌黃,性熱,易燥,生食鮮美,炙烤後再食用就如同吃了最烈性的催、情藥。”

老大夫又看了一眼随玉:“有些風寒,不打緊,吃兩貼藥就行。”

“那他現在這個情況怎麽辦?”

“你是他什麽人?”老大夫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我是他相公。”

“那不就得了,有熱,發出來就行了。”他寫好了藥方,林牧青付完診金,又讓小二去買藥煎藥,又送來了熱水。

林牧青這才仔仔細細地看清了随玉的臉,臉上先前塗的姜汁已經被雨水沖掉了,他在給随玉洗澡的時候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他的身上,沒有別的傷,就是有些瘦了,應該餓了很久。

林牧青把剛剛洗完澡的随玉抱在懷裏,一邊給他擦幹頭發,剛剛被壓下去的火又起來了,随玉穿着中衣,在林牧青的懷裏蹭來蹭去,把林牧青蹭得一身的火。

“随玉。”林牧青叫了一聲随玉的名字,偏頭躲開了随玉湊上來的唇。

“嗯。”随玉嗯了一聲,沒有親到人,又摟住他的脖子,他的額頭很快被汗濕,膩膩乎乎地也沾了林牧青一身的汗。

“我是誰?”

随玉雙眼含情,此時的眼眸裏蓄着滿滿的一汪水,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誰,誰就會沉溺其中,林牧青也不例外。

随玉昏沉的腦子裏有片刻清醒,他喘着氣,霧蒙蒙地眼睛像是在思考,然後用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林牧青。”

林牧青所有的自制力都用在了這個時候,本來他跟随玉的婚事就是他強迫來的,自己又讓他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要是在随玉這麽不清醒的情況下再冒冒失失地要了他,随玉醒過來之後,一定會躲他躲得更厲害。

他留下了理智,只是不斷地用手幫他纾解,最後一次之後,随玉全身癱軟在林牧青的懷裏,呼吸綿長。

小二來送藥,林牧青還和上次一樣,用同樣的方法把藥給他喂下去,自己也是餓得不行,找小二要了幾個饅頭幾口就吞了下去,又吩咐小二熬粥,等着随玉醒過來好墊肚子。

“醒了?”看着随玉不斷顫動的睫毛,林牧青摸了摸他的臉。

随玉睜開眼睛,暈過去前的一切記憶都回籠,看着林牧青近在咫尺的臉,像是逃避一樣又把眼睛重新閉上。

“不餓嗎?”

随玉默默地翻了個身,留了個後腦勺給他。

“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不是跟着镖隊走的嗎?怎麽就剩自己一個人了?”林牧青把他又翻回來,看着他泛紅的眼眶,嘆了口氣,“起來吃點東西,你輕了好多。”

沒有見到他的時候不覺得,見到他之後只覺得自己有滿腹的委屈,被林晚秋騙到深山裏差點丢了命是委屈,林牧青為了那兩兄弟訓斥自己是委屈,自己養的兔子被人活扒了皮是委屈,被人下藥偷了銀子是委屈,跟林牧青這麽不明不白也是委屈。

“好了,別哭了。”林牧青滿是繭的手擦幹了随玉的眼淚,“起來吃東西。”

這一碗粥,比他第一次到山上的時候吃的味道難吃多了,沒有糖,也沒有醇厚的米香,但随玉吃很快,林牧青又給他盛了第二碗,他也乖乖地吃了下去。

“今天晚上在這裏住一晚上,明天帶你回家。”林牧青收拾完了碗筷,又把小二熬好的藥端了過來,“一會兒喝藥。”

随玉從醒過來開始後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連喝藥都沒有要林牧青哄,很快地就把藥喝完了。

“随玉。”

随玉又躺了下去,仍然是背對着他,并不打算開口。

林牧青熄了燈,在他身旁躺下又叫了一聲:“随玉。”

“對不起。”

随玉的肩膀僵了僵,卻還是沒有回頭,想着這個時候林牧青的道歉到底有幾分真心。

喝下的藥有安神的作用,很快他緊繃的肩就放松下來,呼吸也慢慢放松,随玉又一次陷入了沉眠。

在随玉睡着之後,林牧青把人翻過來,重新擁進懷裏,他突然感覺到了後怕,如果那個樣子的随玉被別人看見了,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如果他沒有及時找到随玉,随玉會不會就餓死在了那座大山裏,他們就連一句道別都沒有講就永別了。

還有很多種假設,每一種他都不能承受,他看着随玉睡着之後的眉眼,又抓住他的手在唇邊親了親,直到入睡他都緊緊地牽着随玉的手,不讓他再有一點點機會離開自己的身邊。

他會補償他的,從前犯的錯,他都會彌補的,只要随玉給他時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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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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