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章
6 第 6 章
◎她的身體不允許她殺死她自己。◎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肚子咕咕叫的,又是誰?
幾乎是在她意識到這點的剎那,紀令聞感到地面猛烈震動,腳下的泥土局部塌陷,警示牌随之左右搖晃,發出咯吱咯吱聲。
警示牌上方被巨大片陰影覆蓋,不斷有雨水滴落下來。紀令聞抿着唇,試着向前走了兩步,視線無意掠過那紋絲不動的警示牌,整個人倏地怔住。
‘禁止入內’的字樣,油漆還未烘幹,這會兒卻已化為液體汩汩流動。
那些液體不是雨水,而是具有強烈腐蝕性的……口水。
她緩緩擡眸,終于看見正朝着這邊靠近的那個怪物——
硬結的、扁圓的、重量級的。和她唯一能辨認出的,只有那一大塊肉瘤,以及反向生長的種種器官。
用一種極度怪異的倒立姿勢緩緩移動。
方才還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集體安靜。
空氣仿佛凝固般,唯有八音盒運轉的鈴聲,遠遠蕩滌過來,或許是音質的緣故,聽起來有些違和詭異。
再然後,就連伴奏都沒了。
魏站長看見這麽個龐然大物出來,張口閉口規則的話瞬間變成:“各位,到飯點了,請處理好自己的屍體。”
從怪物出現那一刻開始,大夥就深知掙紮只會讓自己變得肉質Q彈,可他們誰都沒鼓起勇氣邁出第一步。
驚奇,審視,茫然,提心吊膽,但更多的是冷漠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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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這些半路同事的複雜心情,紀令聞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盡管目前的狀況很不樂觀。
紀令聞仍站在安全出口的位置,掃了一眼還在原地的所有人,與離她最近的男同事對上視線後,對方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真要說起來,你應該是所有人裏,最先察覺到異常的。”
所有人,異常。
紀令聞敏銳地抓住這些關鍵詞,接下話茬:“你知道內幕消息?我知道站長沒那麽簡單,但她選中我們不僅僅牽涉惡性事件,既然關聯不大,你說的這些話就不成立。”
饒是作為新人的紀令聞,她也一眼看出了魏站長的異樣。
但這跟那東西不合時宜出現是兩碼事。
鄭嘉樹聽見紀令聞的話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的也不多,但站長明顯把我們給賣了,從邁進這裏開始,我們就已經是別人眼中的一頓大餐了。就算信號沒被屏蔽,清理者能不能趕到都是個問題。”
當然,現在這些都可以忽略。
可以肯定的是,魏站長依然是人類。那麽,她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麽?
紀令聞不知道,也沒空去想。
那個異形生物如同在享受一場自助盛宴,有求生欲強的還在跑,沒跑掉的,則被口水腐蝕接着被其用腳掌鏟起,不由分說地送入位于腹部的巨口之中,像臺攪拌機器頃刻渣都不剩。場面既血腥又惡心。
目睹同伴一個個消失,其他人也沒了保持認知的覺悟,肉眼可見地癫狂。
小孩子不能看這些。
但出乎意料的是紀思源一沒哭二沒鬧,反而站在紀令聞身邊,乖巧得不像話。
紀令聞捂住紀思源的眼睛,正要抱起他進入安全出口,卻見不遠處的拐角,笨重怪物跌跌撞撞地奔來,那雙瘆人的眼珠滴溜轉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番茄帽上。
嘴裏咕咕哝哝:“嘿,葒色?我可寔囍喛葒飝阊。鈌錠了,就選這個……”
紀令聞不确定這東西的攻擊點,只能通過方位來判斷,它很可能要對紀思源下手。
等等。
番茄是紅色的。
紀令聞默了下,猛地反應過來。這種時候、這種狀況,能讓它放棄唾手可得的‘食物’,轉而耗費精力更換目标……
下一秒,來自游騁一聲呼喊,更是驗證了她的設想。
“趕快把帽子扔了!”
紅色會讓它們感到亢奮,也是僞人最喜歡的顏色。
只可惜,現在分析出這點,似乎太遲了。
紀令聞盯着連滾帶爬極度興奮的颠倒怪物,将紀思源塞給游騁抱着,突然說她要去給這東西點顏色瞧瞧。
問詢趕來的游騁喉結無聲地滾了滾,沒說話。
鄭嘉樹第一反應就是她瘋了,可轉念又想也不是全無可能。待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跟在紀令聞身後一步步邁進颠倒怪物。
相比紀令聞的松弛,鄭嘉樹表現得實在太過僵硬。他不知道紀令聞要怎麽做,只能緊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高度集中自己的所有精神,力求做出最快反應。
颠倒怪物看着站定在它面前的紀令聞,露出詭笑:“沒問題,沒問題。”
談不上多瘦,血管凸起的脖頸看着惹眼又纖細。在颠倒怪物被番茄帽吸引的同時,紀令聞仰頭,毫不掩飾地打量它的臉,臉型崎岖,五官錯亂,還是獨眼。就拿身高說沒什麽優勢。
颠倒怪物說:“你有什麽顏色拿出來。”
紀令聞只字不語,面不改色地眨睫,随後迅速彎腰,抓起腳下砂石揮撒開來。右手緊扣那颠倒怪物的大嘴,左手臂與手腕同時發力,食指中指并攏,沾滿砂石的手指直驅颠倒怪物的眼珠。
游騁沒錯過紀令聞的動作,愣怔之後唇邊稍稍凹陷一個不明顯的括弧。
整個過程發生得太突然,站在紀令聞身後的鄭嘉樹被吓了一激靈,本能想要伸出援手,但當他定睛細看時,颠倒怪物已經流出了血淚。
确實是給它顏色瞧了。
紀令聞借鄭嘉樹的力倒退了好幾步,站穩的瞬間,颠倒怪物從痛苦的狀态恢複過來,随着一聲尖銳的爆喝,颠倒怪物胡亂地撲騰着雙腳,眼球震顫:“你對我做了什麽!”
“你做了什麽!”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颠倒怪物絕望嘶吼,颠覆的器官再次變異輪換,腳指甲不停揉搓自己的眼睛,然而剛撒進去的粗粝砂石仿佛跟它作對,越摳搓磨損得越嚴重。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吓到了。
別急,這還只是個開端。颠倒怪物尖叫着摳出眼球還沒停下來,直接沖到牆邊,用力撞擊自己的腦袋。就像是在做最後的整複雜,又像是它的肢體失去控制,盲目且憤然地将自己整個腦袋撞得血肉模糊。
鋼筋刺透骨肉的聲音,蓋過了先前的所有尖叫,每一聲都重重砸進旁觀者的心房。
這個過程既不算短暫,也不算過分漫長。直到那副軀體的骨架徹底暴露并被擊碎,腹部露出的臉已完全無法辨認,只剩一堆粘連的黏膜組織,那雙腳才停歇。
面部被鮮血浸潤,只留下一張陰森大嘴的颠倒怪物抽搐兩下,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重新回到警示牌範圍內,還順便帶走了空地上的殘骸,嘴巴咧開,斷斷續續地說:“紅色,我讨厭……紅色……”
鮮血伴随着言語不斷噴湧而出,然而,所說的話卻如同無意義的噪音,無人能聽懂。
其餘人的注意力全在紀令聞身上。
很難想象她是個新人,既靠得住,也不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現在看來實力驚人,同事裏的鄭嘉樹對她倒是頗有好感。
說不來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女孩,有深度。
只不過讓他跟紀令聞搭話,又是另外一個程度了。紀令聞是游騁表妹,他什麽還沒做,就領到了一記眼刀。
對于這一點,紀令聞自己沒察覺。
思緒更疊,心口忽然一抽,炙熱感從指尖迅速擴散全身,原本充沛的體力盡數消失,她警覺到情況不妙,但體力透支前熟悉的被操控感已經襲了上來。
然而沒會兒功夫就被游騁拽着衣領,跟拎小雞似的,硬是把她提溜到了安全地帶。
她抑制不住地渾身戰栗。
在紀令聞開口之前,游騁微微眯了眯眼,分不清是提醒還是什麽,丢下一句:“那就是我猜對了。”
聽見游騁的話,紀令聞正巧看見鄭嘉樹快把避嫌寫在臉了,艱難地擠出三個字:“差不多。”
同事們劫後餘生,看到清理者跟看到救世主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事後自然免不了要接受心理疏導。
帶來的8個同事被滅掉大半。或許是因為已經盡情享受完獵殺的關系,颠倒生物的關注在大部隊這邊,并未對落單的人太過糾纏。
但等它再次餓了之後呢?
紀令聞忽而垂下眼睑,不明白這個世道是怎麽了,本來以為帶個累贅已經是她最難過的關,沒想到這只是序幕。
站在身側的游騁親眼目睹了她情緒低迷的整個過程,尤其是她手裏還緊攥着那雙童鞋。
“有實感了嗎?”游騁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高大的身軀稍稍俯下,視線與她齊平,“不管你怕不怕,在這裏大規模死亡才是常态。”
紀令聞越過游騁,往他身後看去。
沒人。
看樣子,魏站長是先走一步,沒等他們。
這樣也好,她和魏站長碰不着面,也就不會再起沖突。
紀令聞微松口氣,盯着他骨節分明的手看了兩眼,後退半步拉開距離,就因為這退半步的舉動惹到了游騁,他從上往下看她:“你要留下也可以,我不會幹涉。”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這樣說真的合适嗎?
這會兒紀令聞再也忍不住了,張嘴就吐了游騁一身。
早飯沒吃也就沒東西可吐,但她覺得胃都要吐出來了,簡直翻江倒海,食道頂得腦袋空白幾秒。
兩側鬓發被汗水打濕粘在臉頰,整個人汗涔涔的,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
自己聞着這味都嫌棄。
幸存者驚魂未定,目光飛快地朝那處瞟了一下。
就看到年輕的指揮官閉上眼,鋒利的眉峰輕微擰起,髒污的胃液蜿蜒而下,即便隔離服有自潔功能,但這後果好像确實挺嚴重的。
偏偏他沒什麽表情,可總讓人覺得他壓根就不在意。
是不是有些包容的過分了?
紀令聞長得嫩生,皮膚也白,身高一米七多,站在游騁身邊,就像是只長腿巨兔,一腳踩着人影子,亦步亦趨。
下區公園,風聲争鳴。
早該接應他們的主管專員姍姍來遲,點頭哈腰地迎接游騁,并熱情表示請他們喝茶。
游騁停下步伐。
紀令聞心裏掖着事,也沒注意前面的人停下來,猝不及防,一頭撞到男人堅硬的臂膀,鼻梁驟紅。
她兀地擡起頭,看過去。唇瓣抿作一線,因為用力抿着,多少有些發白。
把人家弄得如此狼狽,紀令聞實在過意不去。
她低聲說了句抱歉,但風聲很大,不知道那頭有沒有聽見。
游騁朝警示牌擡了擡下颌,将視線聚焦在主管專員臉上,不鹹不淡說:“你先告訴我,怎麽就冒出了這麽大麻煩。”
“長官,情況複雜,局勢的發展,超出了我們的預想和掌控……”
主管專員吞咽了下唾沫,神情由恭敬變成嚴肅,再變成無奈和束手無策,還是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紀令聞只見游騁眉眼淡淡,按着主管專員肩膀的機械臂頓了頓,聲音寡淡,聽起來卻十分有分量。
“這樣吧,你去找管理員說說你的苦衷。”
他說得不痛不癢,主管專員臉色卻唰的一下白了,吓出冷汗。
問責的板子不會只打在個人身上,要麽全體遭殃,要麽推出來個替罪羊。
zcw533觑了一眼游騁的表情。
“報告指揮官,我們已對現場進行詳細勘察,此次行動非常惡劣,他們過去只會吸取熱量,而現在卻……經核實涉事主體并未記錄在案。”
“即刻聯系社區總部,請求立即支援,下區發現甲級僞人蹤跡。”
說完游騁就走了。
紀令聞的指尖用力攥緊男人衣角,聲音很輕:“你上次說的話,還作數嗎?”
指的是,幫他離開這裏。
游騁語調沉沉:“你想好了?”
就算紀令聞沒想好,現在也必須想好了。
這回她跟魏站長結下過節,之後肯定還會給她小鞋穿,她無意介入社區管理的争鬥,她現在只求自保。所以最妥善的辦法就是找個倚仗。
這個人興許不用高于魏站長,但絕對要旗鼓相當。
譬如,社區清理者指揮官——游騁。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她知道游騁是為她好。唇亡齒寒嘛。
紀令聞由衷地點頭。
“你能自己一個人回去嗎?”游騁問。
這話沒頭沒尾,什麽自己回去?
紀令聞還沒回答,紀思源就嚷嚷着要騎大馬,她愣了愣,從這陣仗也猜出大概來。
接下來,一切的發展都匪夷所思。
紀思源真的如願了,舉高高,轉圈圈。小家夥被逗得咯咯直笑,騎在游騁的肩頸上,歡呼着:“游騁叔叔太棒啦,再快點,再快點!”
游騁則穩穩地托着紀思源,脊背依然挺得筆直,配合着孩子的呼喊,模拟馬兒的四肢小步快跑,還不時發出‘der駕’的口令聲,仿佛真的在扮演一匹高頭大馬。
微風吹過,撩起他額前幾縷發絲。外頭霓虹夜燈一晃,照得臉龐輪廓像抹了極淡的光暈,眼皮那顆痣被襯得更加意氣,居然透出了一種難言的、冷感消沉的柔軟。
紀令聞觀察他們的神色,看起來不像第一次‘騎大馬’。
把人放下來時,游騁恰好看了她一眼,神情疏離平淡。那就是他的一點施舍,好像待誰都生冷,好像笑也并不真切。
“就你這一出,你以為能瞞過管理員?不說監控,魏站長随便洩露幾句就知道我跟你怎麽回事。”
是了。
不要去懷疑這一點,紀令聞和智核社區所有居民都不一樣。父親的過度保護讓她察覺不到,外面比家裏危險。
可看似尋常的家庭,卻讓她忽略一個很重要的細節。
她的身體不允許她殺死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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