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二條

第09章 第二條

“你這都是自找的。”

唐幼璇頂着黑眼圈，把一件卡其色長風衣拍到江舟懷裏，臉上帶着明顯的起床氣。

江舟抱着風衣大氣都不敢喘，唯唯諾諾地點頭應是。

一是事實如此，二是沒有哪個男人會這麽不長眼，去招惹周五晚上蹦了個大迪、淩晨才回家、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室友敲門叫醒的女人。

此時江舟穿着黑色立領打底衫和同色連褲襪，貼身衣物勾勒出他不盈一握的纖腰、筆直修長的雙腿，看得唐幼璇更是一陣火大。

“跟你說了能用表情包回複，就別多費口舌，敢情我說的你一個字沒聽啊！”

江舟連忙否認，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有！我有聽！但是晨風太煩人了，每天發一堆有的沒的，看到什麽做了什麽都要跟我說！這還不到一周，我就知道了雲京大學哪個食堂的包子最好吃，西體育場老歸老，但擁有翻新的塑膠跑道适合體能訓練。

“這些也就算了，他還每天發照片，一發好幾張。他宿舍周圍有幾只流浪貓出沒我都門清，我甚至還給雲京大學救助流浪貓狗的社團捐了筆錢！我只是一時不查……”

“打住，”唐幼璇雙手抱胸，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這不是完全被他牽着鼻子走了嗎？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要在意他發了什麽？不看不就行了？”

江舟啞然，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其實，就是單純的不服氣罷了。

被迫穿女裝，還莫名其妙答應交往，之後又連續兩次被影響了決定，哪怕只是點外賣那樣的小事，也讓江舟心中意難平。

說白了，就是接連地不如意讓江舟單方面和晨風杠上了，比着點外賣不過是這種幼稚心理的外在表現而已。

誰知道一個不注意，就踩中陷阱了呢？

見江舟臉色雖五顏六色情緒複雜難以分辨，但怎麽看都看不出絲毫的暧昧羞赧，唐幼璇思忖片刻，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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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看你們倆的聊天記錄嗎？”

“行啊！”江舟無所謂地應了一聲，抱着衣服回房間拿手機，點開和晨風的對話框後遞給唐幼璇，自己則穿上了卡其色長風衣。

唐幼璇把江舟和晨風的聊天記錄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嘆了口氣。

“不怪你，這小子挖的坑太多了。你就算不踩水煮魚的坑，流浪貓的坑早晚也會踩……”

唐幼璇說着擡起頭，尾音瞬間被江舟的身影掐斷，握着手機的指關節都白了。

媽的！憑什麽一個男人穿這身比她的腰還細？比她腿還長？明明他倆的身高只差了兩公分！

老天不公！

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唐幼璇轉身從衣櫃裏拿出一雙黑色細跟高跟鞋。

江舟看着高跟鞋錐子一樣的鞋跟，吓得瞪大了眼睛。

“不行！唐姐這個真不行，我穿不了！換一雙吧！”

“這跟就五公分，看把你吓得！”

唐幼璇白了他一眼，心情卻因為江舟驚吓的表情舒緩了幾分，因此并沒有堅持，轉身換了一雙黑色漆皮樂福鞋。

穿上鞋，戴上假發，唐幼璇拿着氣墊在江舟臉上随意地拍着，嘴裏囑咐道：

“去就去吧，正好實踐一下第二條。按那小子的段位，你想靠第一條就分手幾乎不可能。但要記住一點，高貴冷豔的氣質得給我拿捏住了，把你那個時不時缺根弦、短個路的腦回路藏好，知道嗎？”

江舟仰着臉，乖乖點頭：“知道了。”

“很好。”唐幼璇用氣墊推着江舟的臉左右看看，發現沒什麽需要修飾的地方，頓時不滿地啧了一聲。

媽的，平時只用清水洗臉，從不做任何養護的人，皮膚怎麽這麽好！還有沒有天理了！

又在心裏暗罵了幾句，唐幼璇拿起腮紅用刷子在江舟顴骨上掃了兩下，再給他塗了個烈焰紅唇後，就不耐煩地沖着鏡子擺擺手。

“滾吧，早去早回。回來給我帶杯奶茶，楊枝甘露常溫三分糖。”

“好。”江舟站起身，嘴唇不由自主地嘟了起來。

哪怕不是第一次化妝了，江舟還是适應不了臉上糊一層膩子粉的感覺。

尤其是嘴唇，就跟小孩子化妝一樣，生怕弄花或者吞進肚子毒死自己。

唐幼璇打了個哈欠，正要回去補眠，眼角餘光瞟到他的表情，頓時大喝一聲：

“江舟！把你那個豬嘴給我收回去！老娘幾百上千的化妝品，不許你對不起它們！”

江舟被吼地一縮脖子，連忙調整表情，露出一個端莊大方的微笑。

見唐幼璇露出“這還差不多”的表情，江舟這才松了口氣，連忙拿起配好的鏈條包和手機，起身出門赴約。

在前往雲京大學的地鐵上，江舟如同上次一樣，連續被好幾個男人要微信。最後甚至來了一個背着書包一眼未成年的男高中生，吓得他PTSD都犯了，連忙用本音十分大聲地回了一句：

“我是男的！”

本來以為這樣就能杜絕搭讪了，誰知快下車時居然有個女孩子硬塞了張紙條到他手裏。展開一看，上面寫着幾個娟秀小字：

四愛嗎弟弟？

緊跟着一排電話號碼，刺得江舟眼睛生疼。

默默把紙條扔進垃圾桶，江舟腳步沉重地踏上自動扶梯。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女裝太可怕了！

一定要快點和晨風分手，擺脫這一切！

***

“阿嚏！”

穿太少了嗎？

晨風揉了揉鼻子，低頭看了眼身上精心搭配的裝扮。

淺卡其色的飛行員夾克配灰色工裝褲，腳上是焦黃色的大黃靴，裏面則是一件白色長袖T恤，略微貼身材質讓胸肌的輪廓若隐若現。

這兩天降溫，拉上拉鏈的話剛剛好，敞着穿确實有點涼。

心裏這麽想着，晨風卻并沒有拉上夾克拉鏈，依然保持着胸襟大開的模樣，扭頭看向大門保安亭的位置。

雲京大學北門是校方指定的外來訪客入口，寒暑假時人流量巨大，開學後則顯得有些冷清。

倒不是沒人來參觀了，而是學校為了防止意外，開學後放出的參觀名額比寒暑假時少了大半。

這就導致每天的名額放出來就秒沒，很難搶。

因此江舟這一次來雲京大學，晨風直接給他預約了親友來訪，到時候直接刷身份證就能進。

原本他是在北門外等江舟，但用各種借口來搭讪的人太多了，他只能躲進校門裏，誰知這樣也沒能逃過一劫。

“小哥哥，你知道怎麽去大禮堂嗎？”

一個畫着大濃妝，頂了一頭紅毛的男人，拿着雲京大學的簡介靠近晨風，滿臉笑容地問。

晨風聽着他矯揉造作的聲音微微蹙眉，看都沒看他手裏的地圖，擡手指着不遠處的站牌，言語簡潔地回答：

“乘坐外環線巴士可以直達。”

“在哪呢？”男人做出張望地姿态，身體直接貼了過來，擡手就去拉晨風的手臂。

察覺到他的動作，晨風直接後退一步避開，語氣冰冷：“這條路上只有一個站牌。”

“唉呀，人家近視眼看不清嘛～”男人非但沒被晨風的态度吓退，反而緊跟不放，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搖了搖，“小哥哥，好人做到底，你給我帶個路行嗎？”

晨風之前從沒有遇到過這麽死纏爛打的人，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用力往回拽衣服，冷聲道：

“我在等人！”

“我跟你一起等啊～等人來了你再帶我去大禮堂，好不好～”

“不用！放手！”

“唉呀，溫柔點嘛～人家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你！”

兩人的吵鬧拉扯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其中包括剛走進北門的江舟。

只一眼江舟便認出其中一人是晨風，至于另一個因為背影纖細，又是紅發，他還以為是個女孩子。

之前在南體育館，江舟已經見識到晨風受歡迎的程度，如今看他和別的女孩拉拉扯扯，也沒什麽太大感觸，只咕哝了一句“這人還真受歡迎”就走了過去。

但很快，唐幼璇說過的話在腦海中浮現，江舟腳步一頓，眼睛越來越亮。

[去就去吧，正好實踐一下第二條……]

[……第二條秘笈，無理取鬧，主動出擊。]

眼前這一幕不正好是實踐第二條秘笈、主動出擊無理找茬的大好機會嗎？！

明明有“女朋友”了，還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不守男德！

想到這，江舟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差點收不住滿臉的興奮。

就在他調整好表情，想好臺詞，準備厲聲喝問時，忽然聽到了紅發“女人”發出的粗壯男聲：

“你在等誰啊？是你的朋友嗎？等人來了我請你們吃飯好不好？”

江舟這才反應過來，他以為和晨風糾纏不休的“女人”，其實是個男人！

晨風被男人纏上了！

江舟的臉色頓時一沉，氣勢洶洶地沖上去，抓住男人的肩膀狠狠一拽！

“啊——！誰啊！”男人只覺得肩膀像是被鐵爪捏住一樣，慘叫一聲松開了晨風的衣服，整個人踉跄着退開。

“你誰啊？纏着他幹什麽？！”

江舟大馬金刀地往晨風面前一站，175公分的身高硬是憑借氣勢擋住了身後193公分的男人，僞音掐得都比平時高了三分。

紅發男人看清江舟的臉，在短暫地驚詫後，叉腰道：“關你什麽事？”

“我是他女朋友！你說關不關我的事！”江舟怒目圓睜，原本就偏美豔那一挂的漂亮臉蛋，因為愠怒染上一層薄紅，顯得愈加豔麗。

男子聽到這話，明顯愣住了。

他不是沒腦子的花癡，看上晨風後他觀察了好一會，在腦子裏仔細地盤算過。

周末還留在學校的，絕大多數都是外地學生，現在又是十月中旬，不是節假日，所以這位帥哥等的肯定不是爸媽親戚；

選擇在校方指定的校門內等人，說明來人是外來人員，而如果是女朋友，那肯定是約在校外不會在校內。

所以帥哥等的，十有八九是高中同學或外校朋友，并且是同性。

基于以上推斷，他糾纏帥哥的最壞結果，就是被打一下，然後以鬧大威脅帥哥得到聯系方式，怎麽都不虧。

誰知道帥哥居然有女朋友！

男人看了眼晨風，見他一直盯着女孩，眼神專注而癡迷，便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再感受一下肩膀上殘留的痛感，看看女孩和自己相差無幾的身高，男人擡手理了理鬓角，嘴裏冷哼一聲。

“早說你在等女朋友啊！真是浪費我時間！”

說完，男人扭着腰轉身就走，竟是連學校都不想參觀了，徑直出了北校門。

見男人離去，江舟心中惡氣終于出了兩分，而晨風的聲音此時也在他耳邊響起。

“舟舟，謝謝你……”

沒等晨風把話說完，江舟一個轉身，擡手戳向他胸口，惡狠狠道：

“謝什麽謝？我要是沒來你是不是就這樣跟他拉拉扯扯下去？你這麽大的個子是白長的嗎？怎麽被一個弱雞纏上了？別告訴我你力氣沒他大啊！你一個巴掌能把他扇飛二裏地！”

晨風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江舟，非但沒躲，反而靠近了一點，方便對方能直戳胸肌，語氣有些委屈地解釋：

“我不敢碰他，怕他訛上我。”

江舟戳人的動作一頓，腦子冷靜了幾分。

也是，那人一看就是把死皮賴臉那套耍慣了的人，晨風要是真的動手，這人絕對會順勢賴上來，到時候反而更麻煩。

難怪保安亭離這麽近都沒人來幫忙，老油條都知道這事不好善後，刻意躲着呢。

這麽說來晨風情緒真的很穩定，剛看他臉色黑成那樣都沒動手……咦？指尖怎麽感覺溫溫的、軟軟的，像在戳大白饅頭……

江舟順着感覺看向指尖，落入眼簾的，就是白色布料下若隐若現的胸肌輪廓，以及微微陷入其中的自己的指尖。

……卧了個大槽！我在幹什麽！

江舟慌亂地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下，然後又擦了下，接着擡起手在胸口晃了晃，學着女生把頭發掖到耳後，忽又想起自己戴的是假發又連忙撥出來，最後只能無措地抓着鏈條包的背帶，食指在冰冷的金屬上來回磨蹭着。

可就算是這樣，也沒能磨掉指尖上殘留的觸感，只能任由全身體溫在這點觸感的帶領下，節節攀升。

眼看江舟就快要自燃了，晨風壓下嘴角的笑意，擡手看了眼時間。

“已經十二點過了，餓了吧，走吧。”

江舟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機械地跟着晨風往前走，心裏的小人捂着臉瘋狂吶喊——

回去我就把這根手指給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