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忘了

第16章 忘了

網上流傳着一句話，有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江舟便是這句話最好的範例。

江舟喃喃自語的聲音很小，在嘈雜的火鍋店裏幾乎被吞沒。但晨風一直看着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所以聽得清清楚楚。

垂眸沉默了一會，晨風忽然開口道：“我小時候一直覺得同齡人是笨蛋。”

啊？

江舟詫異地擡眸，隔着霧氣看着晨風。

晨風笑笑，笑容有些無奈又有點調皮，冷峻的氣質因此冰雪消融，看着意外有點可愛。

“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不會查字典走路還磕磕絆絆，加減乘除都算不利落的人，不是笨蛋是什麽。”

江舟聞言頓時露出微妙的表情。

晨曦曾經很驕傲的說，她弟弟是天才。

當然，不到韋神那種級別，但早慧又聰明，從小學習成績就名列前茅。如今考上華國TOP大學裏的TOP級專業，也能證明晨曦所言非虛。

而聰明人大多數慕強又厭蠢，晨風小時候便是其中的典型。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上初中後同學們的學習能力上來了，沒誰拖後腿，我卻不知道該怎麽交朋友，說話總是得罪人。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成了班上的異類，被所有人排擠。”

想起當年的事，晨風低頭輕笑了兩聲。

“我裝作不在意這些‘小事’，但其實心裏介意得要命，偏偏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于是只能選擇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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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開始厭學，被姐姐拉着去參加大學校慶，對女裝的他一見鐘情……

想到後續發展，生怕晨風舊事重提，江舟連忙應和道：“我懂！智商高情商就低，很正常。”

晨風颔首：“嗯，哪怕是現在，我在人際交往上也談不上得心應手。”

頓了頓，他看着江舟，表情十分認真地說：“但有人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貶低別人并不能使自己強大。同樣的，只要不傷害別人，也無需改變自己。

“終有一天，有人會為你而來。”

***

[有人會為你而來。]

回家的地鐵上，江舟抓着吊環，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廣告牌。

不知為何，晨風說的這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裏盤旋。

它像是一個祝福，又像是在宣告，在江舟心中激起無數漣漪，不斷回蕩着擴散至連他自己都不曾探尋過的心靈深處。

……年紀不大，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在心裏嘟囔了兩句，江舟将這句話連同捉摸不透的感覺都抛之腦後，心情卻前所未有的輕松。

因此當看到唐幼璇居然在家時，江舟非但沒覺得奇怪，還笑着打趣了一句：

“今天回來得挺早啊！”

唐幼璇眯了眯眼，看着滿臉春風的江舟，同樣揚起笑臉：“你今天回來的倒挺晚，玩得開心伐？”

“嗯！對了，你知道奧體中心開了家綜合商場嗎？那裏五樓的游樂城特別好玩！什麽時候你有時間，咱們一起去玩啊！”

江舟說着走進自己的房間換衣服，唐幼璇跟在他身後，隔着門板問：“游樂城？有什麽好玩的？”

“可多了！攀岩、索道、蹦床，好像還有蕩橋。我們這次去只玩了攀岩，其他的還沒試過，但肯定很好玩！”

江舟的聲音被門板阻隔顯得有些沉悶，但略高的聲頻卻依然完美傳達了他此時的心情。

唐幼璇挑起一邊眉毛：“攀岩？索道？就是那種四肢并用跟猴一樣，形象全無不說，一不小心還會摔下來的游樂設施？謝了，沒興趣。”

“我就知道。”房門開啓，江舟沒有一點意外地把換下來的外衣遞給唐幼璇，“除了夜店、KTV和小資情調的咖啡廳，你還喜歡什麽？”

唐幼璇歪頭想了想：“露營也不錯，前提條件是不用我動手。”

江舟無奈地嘆口氣：“行吧，我自己去。”

說完，他走進主卧準備卸妝。

唐幼璇抱着衣服一路跟着江舟，倚着門框看他熟練地将卸妝膏塗抹于臉上，慢悠悠地問：“除了攀岩，你們還吃了火鍋？”

江舟驚訝地擡頭，看着鏡子裏唐幼璇的倒影：“你怎麽知道？”

唐幼璇擡了擡手臂示意道：“衣服上那麽大一股牛油火鍋味，我除非鼻子壞了，不然怎麽可能聞不到？”

江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把你衣服弄髒了。”

“沒事，挂陽臺敞兩天就好，倒是你，”唐幼璇上下打量着江舟，“除了這些，有沒有忘記什麽？”

“什麽？”江舟不明所以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視線來回掃視。

包？不對，因為今天穿了外套，嫌麻煩他壓根就沒拿包。

手機？剛換衣服時放床頭櫃上了。

還有啥？

見江舟的眼神越來越迷茫，唐幼璇這才一字一句提醒道：“分，手。”

江舟抹卸妝膏的手一頓。

唐幼璇觑着他的表情，微微睜大了眼睛：“你真忘啦？”

“沒、沒有！”江舟立馬否認，手卻立馬蓋住臉，借着卸妝的動作，掩蓋此時慌亂的表情，“我就是擔心……貿然提分手，晨風會做出什麽應激反應，所以…所以才臨時改變主意沒提分手的事……我只是害怕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而已！”

你最好是！

唐幼璇翻了個白眼，嘴上卻輕輕放下：

“行吧，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行。本來你突然說要分手，我就覺得不靠譜，那小孩要真那麽好打發，你也不至于穿着女裝到處跑。”

說完，唐幼璇抱着衣服去了陽臺，江舟這才松開手，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呆。

過了一會，江舟擰開水龍頭，用溫水洗去臉上的卸妝膏，然後擦幹，回到自己房間，最後一頭紮在床上，不動了。

确實忘了。

玩得太開心，滿腦子只有下次來玩什麽、要不要去攀岩館玩，等到吃飯時，又莫名其妙地交淺言深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別人提起參軍那件事。

江舟換了個側躺的姿勢，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電腦。

因不可抗力導致夢想破碎這種事，對任何人來說都算得上是心結，江舟以前也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

誰知道和晨風吃個飯，忽然就說出來了，一切都那麽自然，就像是……時機到了。

而且說出來後，比起傷心難過，江舟更多的感受是釋懷，好像終于看清了自己，能徹底放下某些執念，向前走。

然後等待有人為自己而來。

江舟飄忽的思緒裏，晨風的影像不知為何越來越多，每一個都很模糊，唯有眼睛特別清晰，并以此為錨點，重合在一起。

那雙不符合當下審美，有些淩厲的眼睛，在看向他時總是溫柔而專注，能讓人一眼便看清其中蘊含的深情和認真。

如果真的說分手，明顯情根深種的晨風會有什麽反應還真不好說……

江舟翻了個身，一把拽過長條形的抱枕摟在懷裏，對着牆壁皺鼻子撇嘴，眼神卻和這副苦惱的樣子截然相反，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得意勁。

之前是自己想當然了，貿然提分手是有些太沖動，還是按照計劃一步步來吧。

正想着，微信提示音響起，江舟眼睛一亮，翻身坐起，擡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

Wind：在宿舍門口被大橘打劫了[汗]

Wind：[大橘貓吃火腿腸的照片]

Wind：你到家了嗎？

江舟剛打出“到了”二字，忽然想起剛剛做的決定，又連忙删去，發了個粉紅兔子點頭的表情包。

看着粉紅兔子抽象的臉，江舟心裏為自己點了個贊。

既然要按計劃來，就不能OOC，還是要堅持人設，為分手做鋪墊！

手機另一邊。

晨風看着微信對話框上方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消失，緊接着一張粉紅兔子表情包躍出，有點失望又有點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把手機放在書桌上，晨風正準備去洗澡，忽然被冉星程叫住了。

“晨風，下周‘新生杯’就要開始了，你不給你女朋友搞個套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