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直球
直球
窗外微風帶着暖意吹過, 陽光斑駁地穿過落地玻璃窗裏,落在遲妍身上的亮片吊帶裙上。
這是剛剛黎矜越給她挑的,說是最适合她的一條, 穿起來一定又白又靓。
确實, 她也喜歡極了。
哪怕會弄疼傷口, 她也想親自來衣帽間裏試穿一下。
只是受了傷,後背的疼讓她沒辦法給自己系上綁帶, 所以有些影響試穿效果。
她剛要作罷, 試衣間的門忽然打開了。
看到鏡子裏映出來,進門的人是溫涉時,她愣了下,連忙轉身與他面對面:“怎麽那麽就快回來了,你小姨呢?”
“已經把她打發走了。”說着話, 溫涉清冷的目光流連在遲妍身上。
眼前的人, 白到像是玉瓷一樣, 再加上亮片裙折射着陽光, 更是可以用流光溢彩來形容。
她就站在窗前,明豔到讓人移不開眼。
溫涉走近她, 将她轉了個圈。
“诶?”
“別動。”
遲妍只能乖乖站在鏡子前,任由身後的男人替她系帶子。
鏡子裏,他的目光炙熱,像是要看穿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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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她感覺到自己的繃帶處有些異樣, 好像是被撕開了。
“阿涉?”她側過頭看他,眼神裏是不解。
而溫涉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去扯開眼前人的繃帶。
他剛剛粗略看過,她的後背處沒有任何舊傷口, 那麽現在只剩下這一小塊被繃帶覆蓋的地方了,如果這裏還沒有子彈的傷疤……
終于,在忐忑不安中,他扯開了那塊繃帶。
和之前看到的一樣,她的傷口雖然大,但沒有子彈的傷。
所以……
溫涉的眼眸裏的情緒複雜無比。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寧若雪,那麽她是誰呢?
“阿涉,我們這樣不好,你還是讓護士來吧。”
遲妍心虛于他此刻眼神裏那份好似看穿所有的篤定,油然而生一種抗拒,想要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但男人忽然朝前一步,逼近她。
“寧若雪……不,我該問一句,眼前這位假扮我小媽的你,究竟是誰。”
晨曦從落地鏡折射到遲妍震驚的眼眸裏,裏面含光含水,顯得柔弱又純然。
但稍作緩和後,遲妍露出一絲嘲諷的笑:“阿涉,又開始了是嗎?如果我不是寧若雪,我還能是誰?之前你懷疑我寧若雪的身份,我不追究原因,那現在呢,是為了什麽?難道就為了滿足你那可笑的私心嗎,只要我不是寧若雪,你就覺得自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溫涉心口一疼。
不得不說……眼前人的話和她帶着冷嘲的笑,刺痛了他。
但這一次,他遠比上一次要堅定許多。
他上前一步,一手攬住遲妍的腰,一手将掌心蓋在她受傷的地方,沒貼到她的傷口,算是指給她。
“我找人查過了,四個月前,真的寧若雪,這兒有受過槍傷。”
聽此,遲妍忍不住愣大眼睛,底色是不知所措和慌亂。
“可據我回憶之前看到的,你後背幹淨得一點刮痕都沒有,所以,你不是寧若雪。”說着這話,溫涉卻将她抱得更緊了,不是抗拒與疏離她,而是深深地緊擁她。
遲妍想要掙脫,卻是沒辦法。
“所以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我不在乎你為什麽過來冒充寧若雪,也不在乎你的目的,只要你現在告訴我,你也是喜歡我的,那麽什麽都不會成為我們在一起的阻礙。”
這番話,溫涉清晰明确地告訴她,無論她是誰,他都愛她,并接受她。
遲妍卻在一瞬沉默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拼盡全力,将抱着自己的人推開。
溫涉疑惑愣住,眼底是猩紅的血絲。
“你……”
“溫涉,你不要再這麽可笑了好嗎?我身上不易留疤,但不是沒有疤。”說着,遲妍扯開了自己身前的一條肩帶,在對方不敢置信中,露出了被肩帶擋住的那一塊拇指大小的傷口。
“看到了嗎,子彈貫穿我的後背和前胸。後背的疤雖然被這次的傷毀了,但我前胸的彈痕能作證我就是寧若雪!溫涉,你究竟還要否定我的身份到什麽時候!”
當初那枚子彈就是穿過自己姐姐的胸膛,也在她胸前留下了彈痕。不深,連她自己一開始都沒有發現,直到到了醫院,醫生發現她臉色不對,身前也有大片血跡,才看到她也中了槍。
不過義正言辭地說完這句話後,遲妍就有些後悔了。
因為她看到溫涉眼底的光忽然黯淡了許多,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想要觸碰她的傷口,卻又似不敢。
直到好半晌後,他才像是接受了,留下三個字:“對不起。”
“阿涉,我知道你心裏的想法,但我們之間的身份就像是一堵高高的牆,我越不過去,你也過不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原樣。請你哪怕為了自己,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去做那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男人轉身離開,高大高傲的背影在此刻無比落寞。
遲妍垂下愧疚雙眸,心裏有絲絲疼痛在泛起。
*
那夜,溫涉第一次沒有陪護在遲妍病房前。
他一個人去了北島公寓,坐在陽臺上吹夜風、看港口城市的繁華夜景。
那雙漆黑的眼眸裏,布滿城市的星火,卻不透一點溫度。
他已經就這麽坐了近三個小時,一邊感慨自己的可笑,一邊又在心裏缜密地計算着什麽。
不時,孫慎過來了。
“坐。”溫涉撕開一顆薄荷糖咬入嘴裏,動作之間,透着一絲果斷。
“總裁,請吩咐吧。”孫慎知道溫涉應該是有什麽大事情要宣布了。
“去北美買個莊園,離市區遠些,環境好些。然後除了黎家和溫瑞的股份不能動,其餘的投資都賣了吧。”
孫慎知道這次溫涉叫自己過來是有大事,但沒想到會是這樣大的事!
他家總裁是瘋了吧,是吧?是吧!
孫慎保持被雷劈的神情,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總裁,你這是想……轉移資産?”
“嗯。”
“為什麽呀?”孫慎仔細想了想,補上自己的猜測,“您不會是要和小夫人私奔吧?”
溫涉沒什麽不好承認的:“我要你去辦的這些事,不要張揚出去,偷偷進行。”
“總裁,那可是你繼母!”孫慎已經震驚到口不擇言了,但他是溫涉的助理也是他的盟友,有些事還是要提醒到位的。
溫涉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既然她覺得身份是我們之間的阻礙,那我可以和她在香島做最正常的繼子繼母,但在國外,沒人知道我們的底細,她會是我的妻子,會與我生兒育女。如果她為了溫玹不願意再有孩子,我就去結紮,把溫玹當自己的養,以後家産也都留給溫玹。”
“溫涉……你真的決定了?”
孫慎也不敢說眼前的男人不理智,畢竟都已經深思熟慮到這方面了。只能說,他真的很在乎小夫人。
“嗯,決定了。”
——
之後的幾天,西島樂園的事故被媒體翻出來後大肆報道起來。
導致不少股東開始問責溫瑞。
為此,溫涉忙得不可開交。
是以遲妍出院的那天,還是黎矜越來迎她回的香山雲邸。
離家将近半個月,在回到房間的那一刻,遲妍倍感親切地趴睡在床上許久。
然而許是睡慣了西島酒店和vip療養室的床,今夜的她有些輾轉難眠,特別是那只鹿頭好像又變得冷漠猙獰起來,讓她看着心慌。
最後,她只能披上外套,下樓去散步,以此消化一下今晚吃的大餐。
不多久,她散步的長廊盡頭,走來兩個人。
是溫涉和孫慎。
他們一邊聊着西島樂園的善後情況,一邊在朝書房走。
遲妍暗暗走到一旁,背對他們,盡量讓身穿白色外套的自己與一旁的白牆融為一體。
好在月色足夠朦胧,他們經過時,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忽而,溫涉似乎覺得身體有些不适,整個人踉跄了一下,扶住一旁的羅馬柱才穩住身形。
孫助在旁連忙扶住他,關切詢問:“總裁,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遲妍偷聽到這一句,連忙偷感十足地探頭看去。
只見燈光下,溫涉的臉色可以說是慘白,他擺擺手想讓孫慎放心:“我沒什麽事。”
“要不我還是叫女傭去做點東西,您多少吃點墊墊肚子。今天一直在忙着和各個股東周旋,你可什麽都沒吃。”
“不用,還有事沒處理完,我吃不下。”
溫涉緩和好,繼續大步往書房方向走去,“現在最重要的是應付明天的記者發布會。”
“……好。”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遲妍站在原地,也說不上自己什麽情緒。
她有些生氣于溫涉這麽大人了,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多事,溫涉吃不吃飯,胃疼不疼,關她什麽事。
她又不是他真的媽,也不是他的女朋友。
這樣想着,本來算是來放松心情的人,又氣鼓鼓地回去了。
但半個小時後,李媽敲開了書房的門,還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甜粥。
看着李媽睡眼惺忪的模樣,溫涉瞥了眼孫助,神色微有些嚴肅:“是你去叫醒的李媽?”
孫慎立馬擺手:“絕對不是我,況且我跟你一起進來的,都沒有出去過。”
而李媽想起了剛剛小夫人交代的話,連忙道:“是我剛剛起夜,看你這幾天忙,估計也沒好好吃飯,就想着過來給你送吃的。”
溫涉也沒懷疑:“放着吧,您先去休息。”
“不,這一次我得看着你吃完。”李媽暗暗看向門外,她家小夫人還在那裏等着呢。
如果是別人,溫涉不會給自己面子,但來的是李媽,那就不一樣了。
于是趁着視頻會議還沒開始,他端起碗喝了起來。
但才剛喝了一口,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溫涉擡眸看向李媽:“裏面怎麽放了糖?”
“啊?”李媽也一臉驚訝,目光躲閃地開始找借口,“是我想嘗試新口味,好、好喝嗎?”
溫涉想起了在西島酒店裏住的時候,吃的夜宵粥裏,也放了糖。
“我很喜歡。”四個字,是他說給門外的人聽的。
李媽放了心,等溫涉乖乖喝完粥,帶着空碗出去了。
溫涉原本還有心情開視頻會議,但喝下去的粥越來越暖胃,他深吸一口氣,起身:“接下來的會議,你幫我盯着些,我很快回來。”
孫慎也不多問,應下了。
而溫涉直奔二樓。
彼時,遲妍剛洗完澡,聽見敲門聲以為是李媽還有事要交代,便主動過去開門。
誰知門打開後,站在外面的人竟然溫涉。
她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真絲外套:“你來幹什麽?”
“倒是我想問小媽,不是不要我越界嗎,怎麽還要關心我吃沒吃飯。”
遲妍聽着這話就來氣:“誰關心你了?你自己都不把你的身體當一回事,餓出病來也與我沒有關系。”
說完,她轉身要進屋。
但下一秒,身後伸來一只手,将她往回攬去。她的後背貼近一抹熾熱又結實的胸膛。
遲妍看到對面櫃上的玻璃,倒映出他們兩個此間的親昵。
他一米八八,對她來說,高得像是一堵牆。
而且他常年健身,身上的肌肉用來鉗制她,基本不需要耗費多少力氣,就能叫她抵抗不得。
“是我錯了。”溫涉從沒給任何人道過那麽多次歉,但在寧若雪這,他不僅道歉,還心甘情願低下頭哄她,“無論是剛剛嗆你的話,還是否認你是寧若雪的事,我都誠心實意地道歉。”
遲妍兩手放到他的手上,想要将它掰開,但以失敗告終。
她無奈閉眼:“只要以後你不再懷疑我的身份,這件事我就當過了。然後,你要答應我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
不然她離開這了,而他病恹恹的又不肯好好吃飯,以後怎麽照顧溫玹?
“好,我會好好吃飯。”溫涉俯下身,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輕蹭了下,“一定。”音落,他又從口袋裏取出一只絲絨盒子遞到她面前。
“剛剛是道歉,現在是我的賠禮。”
遲妍愣了下,原本在拒絕他的手,順勢接過那個禮物打開,只見裏面躺着的是一條鑲嵌着5克拉鴿血紅的項鏈,旁邊還有一塊小而精致的愛心銀牌,牌子上刻着一句話……
遲妍想看上面的字,卻一時間有些看不清。
直到耳邊傳來屬于溫涉的那道低沉又有磁性的聲音:“I will be yours forever——Vincent。”
遲妍臉頰再度泛紅。
也不知道溫涉的感情觀來自哪裏,自從向她表明心意後,他就一直不分時間場合地搞直球,恨不得把他所有知道的情話都跟她說一遍。
怪讓人……害羞的。
這時,遲妍被他控着腰身轉了回去。
他給她戴上那條項鏈的同時,又忽然俯身伸手,作出讨要的動作。
“幹什麽?”遲妍不解。
“來而不往非禮也。寧若雪女士,我也很傷心的,雖然不是要你的賠禮,但我能不能得到一件你送我的、屬于我自己一個人的,禮物。”
“你想要什麽?”話剛問出口,遲妍覺得不能那麽草率,就又緊跟了一句,“除了越界的事情,我不跟你做。其他的,我會考慮一下。”
溫涉眼尾的笑意被挑起,明知故問了一句:“寧女士,不跟我做什麽?”
“你!”遲妍氣鼓鼓的,要關門。
但被溫涉擋住了,他嗤笑一聲:“不逗你了。我要一瓶……你只為我一個人調制的香水。”
遲妍愣了下,點頭。
下一秒,溫涉已經湊過來,在她猝不及防間親了下她的額頭,而後啞聲叮囑:“好好休息,我去開會了。”
“……嗯。”
溫涉轉身下樓。
而遲妍看他時不時回頭望向自己的模樣,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勾起。
直到樓梯間徹底沒人,她才兀自失笑地搖搖頭,準備關門回去休息,而這時,手機鈴卻突兀響起。
是許久都沒聯系的應熙。
她連忙接聽電話:“喂,應熙。”
“阿妍,我好像查到……是誰買兇害死的你姐姐。”
遲妍愣住,攥着手機的五指開始收緊、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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