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35、野玫瑰

35、野玫瑰

倪穗有一點暈血, 翻遍了包,都找不到一張紙巾,無措地站在他面前。

兩人站在一片寧靜夜色裏,江暗年關上了大門, 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脫下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帶着她走入平靜的秋色裏。

莊園邊有一條江, 水流緩緩。江暗年伸手觸碰寒江,刺痛中望見血水淹沒在江水裏消失不見。

他不是怕疼的人。

只記得小姑娘最叛逆的那段時間, 夜不歸宿不知在哪裏混, 他說話訓重了,小姑娘就哭鬧着要離家出走。待到他走出房間站在二樓, 陽光下滿地的玻璃碎片。

好像整個世界都是虛幻的, 只有她留給他的疼痛, 是真實的。

一雙手拎着他的袖子從冰冷江水中拉出來,也把他拉出了回憶的深潭。倪穗皺着眉攤開他的手在冷白路燈下檢查,傷口并不深,只是之前血多得吓人。倪穗長舒一口氣, 板着臉教訓他:“傷口不能沾水, 回家給你塗點消炎藥。”

風煙俱淨之間,他凝視了很久的江流。

“回家吧。”江暗年終于起身。

兩人沿着江岸走, 江暗年走得并不快,但因為高跟鞋磨腳後跟的痛感讓她走得有點跟不上, 出于不好意思, 只能強裝鎮定地在一旁繼續保持着優雅得體走路的姿勢。

就這樣過了五六分鐘, 她實在走不下去路了, 眉頭緊鎖, 低着頭悶聲不吭加快了腳步。

身邊人當然知道怎麽回事,看着她腳後跟那一道明顯的被不合腳的鞋子蹭出來紅痕,停下腳步:“要背你嗎。”

倪穗以為自己聽錯了,擡着個被風吹得發白的小臉連連搖頭:“我自己走吧。”

他固執站在原地。

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個悶熱煙火氣的夏夜,十八歲的倪穗喝醉了酒,醉眼朦胧地趴在他的背上,和兩元店門口的大喇叭一起在他耳邊一遍遍哼着《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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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恰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我怕你。”倪穗看着他滿身蕭瑟,仿佛在隔着那年夏日的煙火,看當年那一身黑西裝意氣風發的男人。聲音慢慢小下去了,“背不動我了。”

兩人之間隔着陣陣秋風,他沒有說話,眉眼間難掩的落寞與悲傷,像一場秋雨落滿她的山。

腳踝間的痛感實在難忍,最後倪穗還是讓他背了。

她的聲音裏已經有了感冒前兆的鼻音,觸碰到他脖子上的手冰冷得厲害。

寂靜無人的長路上傳來江暗年幽幽嘆息:“真想讓我為你操一輩子心嗎。”

她抱緊了他的脖頸,把凍得發白的臉埋在他溫暖的肩頭,低聲說道:“那你要活得跟我一樣長啊。”

許久,他才慢慢回答:“已經夠長了。”

他這一生充滿疼痛和苦難,真的已經夠長了。

兩人不再說話,就這麽走了半個小時,到了路口。

倪穗坐在出租車上快睡着了,清醒了一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了。

到了園林裏,她想去附近藥店給他買點消炎藥,又懶得走路,看外面深夜道路上都沒什麽車,突發奇想覺得這個時候在路上開車肯定很爽,趁着車主去洗澡了,偷偷拿了桌上他的車鑰匙,出門了。

不知這幾年他換了幾輛車,只有車牌號沒換。倪穗潇灑按了一下車鑰匙,開着那輛邁巴赫上了路,甚至導航去了城郊的一家藥店。

大概豪車的手感就是不一樣,大街上空空蕩蕩,她開得極其興奮自由。哼着歌先去便利店買了一堆夜宵,零食,泡面,飲料,然後才一個剎車停在那藥店門口。

店都快關門了。裏頭燈關了一半,還有幾個三三兩兩的人在買藥。她跟護士姐姐描述了一下大概情況,買了一瓶藥水,随手扔在一堆零食裏。

坐上車子往寬廣大路上開,遇到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來等待的間隙,忍不住掏出手機。

倪穗打給自己媽媽一個電話,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現在是半夜,正擔心會不會倪清杏被自己吵醒了,電話就接通了。

倪清杏剛加班完,在準備回家的路上。

“媽,你有沒有印象我小時候去過什麽蘇城精神病醫院當志願者啊。”

“記得啊,你們全班湊不出一個人,人家家長都可排斥讓小孩子去那了。就你最積極要報名,因為可以逃一天課。”出乎意料,倪清杏幾乎記得一清二楚。她不怎麽管倪穗,她想幹什麽,只要不是很過分的事情,自己都随便她。

盡管有心理準備,倪穗還是驚訝了一下。她這個破記性,真的沒救了。

“我那個時候,有沒有跟你提起什麽。”

“這我哪記這麽清楚啊。”倪清杏也想不起來了,“好像你認識了一個什麽朋友,我說你少跟那醫院裏的人相處。”

“什麽朋友。”倪穗繼續追問。

“不記得了。善良的小孩,早點睡覺吧。”倪清杏打了一個哈欠。

她愣愣挂斷了電話,再擡頭的時候綠燈已經只有幾秒鐘了,踩重了油門急急沖出去拐彎變道,沒留意到旁邊還有一輛車。

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交通事故,駕駛座處的車門給刮了一道痕跡。

倪穗驚魂未定,解了安全帶下去。

那對方是個帶着小孩的四十左右的婦女,小孩大概被吓到了,在後座哇哇直哭。穿着卡其色外衫的婦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眼倪穗和她身後這輛豪車,認定了這是個有錢人,不依不饒算着賠多少錢。

這件事本就是倪穗理虧,出于一些原因她也不想報警。可後來那婦人實在說話難聽,還以為倪穗是什麽軟柿子,讓她出的錢數目也越來越離譜,甚至還主張要帶那小孩去醫院檢查。

“媽的,睜眼說什麽瞎話呢,一把年紀了還想着敲詐。”她沒忍住,敲着那車蓋掏出手機摁了報警電話,又把那後座的小孩吓得大哭。

對方反倒退縮了,倪穗正在氣頭上,不顧那婦人最後給的和解方案,執意撥打了110。

值班交警很快就來到了現場登記情況。

“你是車主嗎。”交警查看了事故狀況,過來問她。

萬般無奈之下,倪穗在寒風裏撥通了電話。

“買個藥買到深山老林裏去了?”江暗年随手把手機放在窗臺上,看着滿園深深夜色,擦着還沒幹透的頭發。見對方良久無人應答,還以為是自己信號不好,疑惑地舉起手機。

“我把你車刮了。”

小聲軟糯地試探。

他面上倒沒多大表情變化,只覺得好笑,繼續擦着頭發問:“怎麽刮的。”

“我開太快了。”倪穗見他不是很生氣的樣子,放心了,脫口而出。

夜色裏,男人擦頭發的手一怔,轉身從衣架上披了一件大衣,語氣冷了下來:“你在哪裏。”

半個小時後,倪穗在警察局門口等到了人。

來人一看就來得很倉促,挽着襯衫袖口從長街上走來,離近了還能聞見他身上沐浴露淡淡的香味。

倪穗攥着那張罰單,坐在臺所上,像放學了等家長來接的孩子一樣可憐兮兮左顧右盼。

回放監控的時候,發現她超速了。

“你幹什麽了。”他沒有看自己的車,而是蹲下來打量她一番。确定了對方除了眉眼委屈巴巴之外安然無恙,才收斂起關心的語氣質問她。

倪穗遞過去那張罰單。

那女人領了賠償金,況且對方全責,自己也不需要賠什麽,在警局門口也不嚣張了,在警察局門口給自己老公打着電話。

倒是那小孩,這會不哭了,看着兩人幸災樂禍看戲一樣。仿佛那個姐姐交出去的是一張不及格的試卷。

煩得倪穗白了那小孩一眼,馬上就被人卷了罰單敲了敲頭。

江暗年看了一眼她垂頭喪氣的樣子,無可奈何又帶着三分兇意的語氣:“誰跟你說大晚上就能飙車的?”

“沒看到限速路牌。大晚上的,本來人就少,就開快了。”她始終覺得自己唯一的錯誤是不應該沒注意到限速路牌,振振有詞回答。

“這麽大人了,幹什麽事都不想想後果嗎。”他神情嚴肅得讓倪穗害怕,情不自禁往後坐了坐,“你今天要是出事了,我怎麽跟阿姨交代。”

“知道了,下次不會了。”倪穗有些膽怯地低下頭,話語誠懇,可惜絞着的手指暴露了她心裏的不服氣。

她在京州一個人夜裏從片場回去有時也這麽開車,從沒出過事。沒超速過罷了。

小動作沒逃過對方的眼睛。江暗年拉着她站起來,沉着臉:“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長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當然覺得。

只是這句話不能當着他的面說出來,倪穗正想着怎麽繼續裝忏悔,卻發現自己早就把那一句“當然覺得”說出去了。

偏偏,還是一臉叛逆無所謂的表情。

事情最後的結果,是她以一種極其平穩安全的速度,開着那輛邁巴赫繞着園林外那條古街繞了三圈,開得極其小心翼翼又憋屈,連當年考駕照都沒開這麽平穩标準過。

“哎你看路邊那小花開得不錯。”中途,她一度想要緩解氣氛轉移他注意力。

只換來身旁人冷冷一句“專心開車”。

十幾分鐘以後。

“下車。”副駕駛座上的人終于淡淡點了點頭,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先下了去。

倪穗整個人才放松下來,委委屈屈伏在方向盤上揉頭發。

一打開微信,還是陳慢問她在幹什麽,不會睡了吧。

【練車】

她自己看着發出去的回複都覺得離譜。

秋夜淩晨的風吹着沿路的高樹,路燈下是如雪的落葉。

隔着車窗,她看着江暗年站在園林的門後。

記起她上次在京州跟他說得那一句“多吃點”,他大概是聽進去了。一秋落葉裏,江暗年确實沒有從前那樣瘦得吓人了,一身黑衣站在燈影裏,溫文儒雅。

他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南方人的長相。

“喜歡吹冷風?”他看着倪穗趴在車窗上在走神半天,倚着門框不緊不慢問她。

倪穗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等她進去,三步并作兩步下了車小跑過去:“來了來了。”

沒留意門檻,又被踉跄一下。

惹得他本伸出去想扶的手,見她站穩了,忍不住順手落下敲了敲她的肩:“看着點路。”

倪穗覺得冷,飛奔向屋子裏,踩過一地落葉,寂靜的園林裏一片腳步聲音,聒噪了起來。

驚得栖息的野鳥亂叫起來,雞飛狗跳的。

她從前常常這樣在園子裏跑。江暗年擔心她哪天把自己給玩着玩着就摔下池子裏喂魚去了,特意找人砌高了池子邊的石頭。

如今,池子裏倒影出的人,早已亭亭玉立。

屋子裏開着暖氣,江暗年出門的時候沒來得及關。她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喝完舒服了不少。

這才想起她進屋的時候那人似乎還在生她午夜亂開車的氣,臉色不是很好看,也不說話。默不作聲去了樓上自己房間,把門重重一關。

“你的車維修的錢我會賠的。”她尋思着刮傷面積并不大,也不至于是巨款。躊躇半晌,還是硬着頭皮小心翼翼扒拉開門,探進去一個頭去找話題哄他。

他站在窗臺前半俯身,不知在稿紙上勾勒什麽。

“你還覺得我是在擔心車?”江暗年真的快被她這個笨蛋腦子氣笑了,沒轉頭,筆下一抖。

“不然呢。”倪穗站在門口睜大眼睛疑惑。

對方良久無話。

倪穗尴尬站在門口,才想起自己手上還有給他買的藥,走了進來放在他身邊的窗臺上:“手沒事了吧。”

本想趁着給他買藥這件事再哄哄他,結果把他引得放下筆看向袋子裏後,才想起她開着車出去買的一堆東西,全是一大堆24小時便利店裏買的零食。倪穗摸索半天,才找到零食裏頭埋着的那瓶小小藥水,讪讪一笑,開始胡編亂說:“我小時候敷藥怕疼,我媽就給我買零食。”

他一臉“繼續編呗”的表情,懶得再追究她,只是随手翻了翻那袋零食,映入眼簾的全是重辣油炸這類垃圾食品,順手就把袋子打了結扔到了自己的另一邊:“胃不好晚上還吃這種,明天白天再還你。”

倪穗本打算坐被窩裏一邊吃零食一邊看手機,急了半天自知理虧,咬牙切齒地點點頭。

想來試探他氣消了沒有,結果賠了自己一袋零食,得不償失。

惱火歸惱火,她還是擰開了藥水,用棉簽蘸了蘸,沒好氣地開口:“手伸過來。”

江暗年的手移開了窗臺前放着的那張稿紙,倪穗才看清那張稿紙上勾的線,已經有了輪廓。

正是她在開車路上指給他看的,說好看的那一團漂亮的金桂花。

“那我疼了怎麽辦。”她之前的話音剛落,江暗年手肘撐在窗臺上,側過臉看着她,

倪穗的耐心是有限的,收斂了溫柔,舉着那根棉簽指着他的喉嚨威脅:“随便你怎麽辦。廢話這麽多,你塗不塗。”

他意味深長看着她許久,點點頭伸出手。

大半夜的,她收起了疑惑,半坐在窗臺上。本想起他在警察局門口訓自己的場面,于是帶着點私仇,想故意下重手弄疼他。

單手握着棉簽伸過來,可還沒碰到他,就聽到對方聲音低沉痛苦地嘶了一聲。

窗外秋風起,桂花簌簌地落。

倪穗餘光瞥到,心裏不自主地想起那一句小時候學的那首詩。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面前人毫無征兆地俯身往前靠了靠,吻上了她的唇。

他耍賴向來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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