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42、年

42、年

倪穗好半天沒回過神, 很久以後,才默不作聲低頭吃了一口飯。

對面的人也并沒有和她繼續探究這些事的意圖。

過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提起,此刻在他眼裏,只不過是尋常小事無意提了一嘴, 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

吃完飯, 她坐在沙發上很自然地就切換到了春晚, 挨個給自己的朋友們打電話互道新年快樂。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江暗年洗完了碗,看了一眼在沙發上聒噪打電話的人, 悄無聲息走到了樓上。

倪穗和朋友聊天聊得忘乎所以, 回過神來的時候,滿屋寂靜。喊了幾聲他的名字, 沒有人應。

以為江暗年大過年的還回公司, 整個屋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中式別墅裏本就透着一股安靜禪意, 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望那屏風竹影,心裏忽而生出淡淡的落寞。

哪有主人大過年的把客人一個人留家裏的。

倪穗悶悶不樂,挂了朋友的電話, 故意試探着發了個微信給他。

【去超市嗎】

對方果然冷淡秒回在工作。

她想回一個“那我回家了”, 大過年的又不想和他鬧不愉快,而且顯得自己也太好打發了。

電視機旁邊正對着沙發有一張全身鏡。屋子裏空調溫度被主人調得很暖和, 倪穗一直是怕熱不怕冷,此時見四下無人, 就脫了外衣只穿着一件旗袍。

肆無忌憚仗着屋裏沒人的人, 對鏡自拍, 半跪在沙發上, 墨綠的顏色襯得整個人膚色白皙。她身上這件旗袍開叉很高, 半坐沙發上,下擺便一直褪到膝蓋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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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我嗎】

發出去的照片半天沒收到回複,倪穗疑惑點開又放大,心想這麽清心寡欲啊,這都拿不下你?

一邊忙于對鏡欣賞自己的美貌,各種擺拍。

忽聽到不遠處有人輕輕咳嗽,吓一跳以為鬧鬼了,不過好像來自于頭頂。

目光對視上二樓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緊急手忙腳亂坐好,支支吾吾:“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江暗年只是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坐下來饒有興致看着驚慌失措的面前人到處找外衣披,不動聲色笑道:“所以你要給我看什麽。”

她當他真是什麽清心寡欲的小神仙嗎,什麽照片都往外發。只不過回房間換了一件衣服,在微信上逗她說自己在工作,樓底下這只喜歡熱鬧的小貓就沉不住氣了。

“過來,坐這。”他看着她繞着沙發躲,擡擡下巴示意自己身邊的位置。

倪穗性子野,梗着脖子就坐了過去,不再看他,晃着長腿死死盯着電視機看,轉移注意力。

幸好春晚足夠精彩。

今年小品排得很好,她抓着一大把香瓜子被逗得咯咯直笑,直到笑到胳膊肘碰到了身邊正襟危坐男人的膝蓋,才咳嗽一聲坐正了收斂了一點。

不好笑嗎。倪穗不再吱聲,偷眼打量身邊人納悶。

身邊人目光在窗外,讓她得以悄無聲息偏頭看他。江暗年每時每刻總是給人一種一場隔世經年舊夢般的感覺,疲憊而又破碎。

猝不及防對視上他的餘光,倪穗輕咳一聲轉過頭:“ 你是不是最近忙得都忘刮胡子了。”

對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緩嘆道:“沒忘,只是确實最近長得快。”

下巴上淡淡一圈青色胡茬。

她想起高中生物課上,下午第一節課。老師為了讓剛午睡睡醒的同學們清醒清醒,曾經打趣說過,男人如果喜歡上一個人,胡子會長得比心裏沒人快,是因為情緒波動影響了激素分泌。

發呆的神情沒躲過他的眼睛,被他淡淡看了一眼問在想什麽。

倪穗臉一下子紅了:“沒什麽,高中生物知識,你又不懂。”

“我不懂?”他擡頭盯着她。

她這才發現自己在說些什麽。相比她這個理科幾乎全不及格才跑去讀了全文科的人,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參加全理科高考進了全省排名百分之前幾。

“不用知道,不是正經知識。”倪穗趕緊岔開話題省得顯得自己低人一等似的。

“那你到底學了多少不正經的東西。”他揚揚手機,引入眼簾地赫然是那聊天記錄裏的照片。

倪穗氣餒,拿沙發靠墊擋住自己的臉,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的繼續嗑瓜子。

“你看,今年居然有蘇州評彈。”她看到下一個節目,一個風韻猶存的五十上下女人帶着幾位年輕姑娘抱着琵琶出來,“這不三七巷門口茶館的劉姨嗎。”

她激動的站起來,不小心撒了一地瓜子,顧不上整理,掏出微信給對方發消息。劉姨十幾歲就在茶館唱了,唱了大半輩子,一開口,就能讓人看到了江南。

手機的消息還沒發出去,就聽得一陣撥弦聲音,流水潺潺,聽得窗外仿佛杏花滿樹,春水不絕。

是蘇州評彈版本的《茉莉花》。

倪穗本拿着手機站在江暗年的身後,看到客廳中間那一架擺了很多年的白色鋼琴,一時興起。

懶散坐在琴凳上,手按了幾個音,頓了頓,按着記憶裏的那張琴譜彈了下去。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滿園花開,香也香不過它。

鋼琴的聲音響徹整個客廳。江暗年大概是累了,本背對着她閉眼坐在沙發上小憩,聽到琴音,半轉過身子。

日子安靜到能看到很多年前的樣子。

很多時候,她坐在鋼琴前彈着小曲子,江暗年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窗外四時春深,莺飛草長。

江南很大,人人都想下江南。可她知道她永遠不是江南的過客。千百條古街深巷裏,永遠有一扇門在等着她歸來,為她打開。

很久以後,沙發上坐着的人本在收拾她散落了一地的瓜子,如同有什麽預感,忽而轉頭看向窗外茫茫夜色:“下雪了。”

“真的假的。”倪穗一下子不彈鋼琴了,沖過去趴在窗邊,還被琴凳絆了一腳,差點摔出去。

江南天氣濕潤,少雪。她好幾年沒有看到江南雪了,馬上跟個孩子一樣興奮。

夜空中真的飄落着大雪。倪穗直接推開大門跑了出去。

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雪,不多時便在園林裏積了薄薄一層,她走在園林的石板橋上,仰頭看大雪紛飛,雪花落在眼睛裏,惹得她揉着眼睛哎呀一聲後退。

身後人和她站得太近,退進了他的懷裏。

冬風吹雪落滿他的大衣,卻一片都落不到他的懷中,她的身上。

江暗年看到她一直在揉眼睛,幫着低頭用衣袖擦去她眼角融化的雪水,哭笑不得:“雪也知道你是個小哭包。”

眼睛被她揉得紅紅的,轉頭不甘示弱:“你等着,等雪積厚了我要跟你打雪仗。”

“可惜這是南方的濕雪,積不起來的。”江暗年無所謂的笑笑。

話音剛落,倪穗就在小池邊蹲下身子,氣鼓鼓伸手撈了一把水花甩了過去。

江暗年猝不及防,也只是象征性往後躲了一下,池子裏的水花全濺到了他的褲腳上。走過去把蹲在池邊一臉戒備的人給拽了起來,看着她伸到水裏被凍得通紅的手:“你不冷嗎?”

“一點都不冷。”她一邊嘴硬,一邊偷偷把濕漉漉冰冷的手揣進他的大衣口袋裏。

他懶得揭穿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她緊跟在自己身後。外面風還是冷的,一步步想往廊下走去避雪。

路過石橋,看得滿眼雪中的園林景色,如同山水畫中一般,覺得雅致,便停下來靜靜看着冬夜風光。

倪穗為了取暖,手還放在他的大衣口袋裏,也站在他的身邊,看向幽寂園子。

她不是和他一樣能靜賞風雅的人,站着不動就難受,不安分地往他身上靠。

細雪落滿石橋,也落滿身旁人一身。

石橋上的人一身風雪,溫柔地如同那落滿了梅花的南山。

或許是那一夜江南的雪下得太溫柔,在很久以後倪穗的記憶裏,那一場初雪,好像只是上天仁慈,給沒辦法在一起白頭的人,在除夕夜一次共白頭的機會。

雪下得越來越大,倪穗趴在石橋上發呆,都不知道身邊人是什麽時候悄無聲息走開的。看了很久的雪落池塘,聽到有人在很遠的地方用吳語輕唱着茉莉花。

瑞雪兆豐年,所以明年會是值得期待的好日子嗎。

她站在雪中石板橋上茫然擡頭,恰見長廊瓦片上薄薄一層積雪。夜色林木蕭瑟之間,他握着一串菩提閉眼立于最冷的寒冬裏,哼着春色滿園的小調子。

北風凜冽裏,又開滿了那多年前的春光。

茉莉花開,就是春夏。

她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是春末夏初的梅雨時節,她本最讨厭梅雨天,穿着一條白色的小裙子,提着裙擺小心翼翼站在陰森園林門口躲雨。嫌棄地收了傘,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她的鞋子上。

他一身黑色長褂,坐在長廊下隔着一川梅雨與她對望。

如同梅雨般陰濕落寞的人。

孤身一人守着幽寂潮濕的園子,數着春去秋來草木深。

所以人會怎麽見最後一面呢。

真的會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嗎。

倪穗不敢相信這句話會是真的,走下石橋,踏上長廊,一步步朝長廊盡頭的人快步走去。

雪花好像落成了舊江南的梅雨,淅淅瀝瀝,落滿她所有關于蘇城的回憶。

夜色燈火裏,她的桃花眼清明妩媚,一步步朝廊上坐着的人走過去。看到他被自己潑池水濕了的褲腳,知道冬天北風吹得會很冷,難得心情好蹲下來替他挽上。

“哦對了,我好像來找你有事來着。”倪穗想起了什麽。

“又惹什麽麻煩了?”江暗年看着面前半蹲着的人,無奈搖搖頭。

倪穗打開手機,舉起一張二維碼。她的手機屏幕亮度很高,讓他視線忍不住閃躲了一下。

“我家今天來好多親戚,我媽順便給你介紹對象呢。你給我媽個面子,加一下呗。”

“你怎麽跟他們聊我的。”江暗年沒有拿手機,在夜色裏定定看着她。

“說你性格有點怪,一般人可能和你相處不了。”倪穗苦苦回憶,如實告訴他,“但是那個姐姐說沒關系,可以聊聊,你別擔心。”

他欲言又止,坐在長廊上低聲問她:“那你是什麽人。”

一般人确實跟他待不了。

但是什麽人能和他一起在黃昏時分去菜市場,讓他親自下廚做飯。

什麽人在陪他一起度過大年三十除夕夜。

她被他問得愣了一下,想不出來什麽,敷衍一笑:“我當然是好人。”

“沒其他了?”

“當然沒了。”倪穗覺得很奇怪。一般人和他相處不了,因為她是好人,她心地善良所以來陪陪他,有什麽說錯話的地方嗎,邏輯也很合理啊。

于是又舉了舉手中的二維碼,“所以你能加一下那個姐姐嗎,萬一就成了呢,你不想有個家嗎,你不想結婚嗎。”

話忽然戛然而止。

江暗年的手是冷的,還沾着大年三十初雪的雪水。

觸碰到倪穗溫熱的頸間,讓她打了一個寒顫,擡起頭看他。

一反往日的溫柔清冷,居高臨下看着她的鳳眼中晦暗難明,仿佛性情大變。竹柏影子落在他眉眼間,更加陰冷。

這才是他四年前的樣子。

倪穗恍惚了一下,試探着和他對視:“你幹什麽。”

細雪融化在長廊檐角,滴落下雪水在臺階上嘀嘀嗒嗒。園林牆外燈花繁華,園林牆中長夜寂靜。

“可我不是什麽好人。”

男人言辭喑啞,略帶可惜地嘆了一口氣。

撫摸着她脖子的手并未松開,反而抓緊了一用力往自己懷中送來。倪穗本想給他卷褲腳才蹲下身子,一直沒有站起來,失去了重心往前摔。

他趁此彎腰低頭,也沒顧她有沒有蹲穩。

江暗年太管着她,很多時候做事又确實比她成熟周到,導致很多時候她都把他當長輩似的,忘記了他身上也有不為人知陰暗叫嚣的一面。

相比第一次在秋夜他房間窗臺上那個多多少少帶着點僞裝的溫柔一吻,此刻才好像是真正的他,占據了所有的主導權,居高臨下地低頭無所顧忌。

口腔裏彌漫的血腥味,讓她緩了好久才察覺到,難受地往後退。她的拒絕很明顯,惹得面前人眸底越發陰沉幽深,夜色裏甚至有點瘆人。只不過掙不過他抓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沒辦法離開他狠戾躁郁的吻。

只有他們兩人的園林雪夜。

對方的手摩挲着她頸間的動脈,像是要把自己孤獨的溫度全部融入她的熱烈生命裏。

只要她,只有她。

作者有話說:

江哥說感覺老婆也不喜歡他溫柔人設,又忍得好辛苦,準備開始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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