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一更

54、一更

上午才被社會毒打過的小白龍聽到這位新師父的問話,第一個反應是他嫌自己髒了

當場一個打滾，動作又快又輕的将後背上的行李擔子規規矩矩放在地上,低下馬頭就道歉；“師父稍等，前方就是那山洞，等我送了你到了那裏後，立馬就去洗澡！”

“這麽冷的天，還是不要了吧。”陳炜擡頭，望着空中落下的潔白雪花,抓着一片雪花的打了一個冷顫，拍了拍這匹毛發變得油光水滑的白馬：“等天放晴後再去洗，而且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幹淨啦。”

他用手推開馬背上的一小戳白毛，毛發底下都很幹淨，就算玄奘在這裏也沒借口嫌棄這匹馬髒。

“快走吧，這雪花越來越大了。”

悟空看到雪花落了下來,已經條件反射的去撿地上的枯草幹柴,準備一會在山洞內點燃。

“走走走,我也來。”

穿着僧衣的和尚聽聞,衣服也不添加了,趕緊跟着大聖一起撿柴火,這場雪巨大，等他們抱着柴進入山洞時，地上已經多了薄薄一層雪花。

陳炜找出自己的火折子，将火堆點燃後,哆哆嗦嗦的翻找自己的冬裝，穿好後又拿出睡覺的毛毯，将自己從腦袋一路裹到小腿，蹲坐在火堆旁烘了一會冰冷的手指後,這才感覺全身都暖了起來。

小白龍站在山洞口，乖巧又老實的主動将那些行李箱子重新收拾整齊，再規規矩矩的一個個推到山洞角落，防止人走動時，行動不便。

抱着毛毯烤火的人，餘光看到這一幕後，驚奇的睜大黑眸：“這匹馬成精了嗎？它竟然會收拾行李了！”

正在用樹杈串面餅的悟空，默默去将這位和尚的日記本拿出來。

示意他最好先看看上面的內容，看完後再發言。

陳炜一無所知的将日記本接住，翻開到最新的一頁。

“白馬被一條龍吃了，我抓了這條龍當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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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二十個字，就是玄奘寫給他的全部內容。

陳炜不信邪的翻到下一頁，空白的，一個字都沒有，再往前翻，也沒什麽新的內容。

這家夥的日記，是準備用最少的字說最可怕的內容嗎？

蹲在火堆旁的和尚丢掉手裏的日記本，跑到那匹白馬跟前，望着這匹格外乖巧的高頭大馬，有些心虛的摸了摸它的腦袋：“對不起啊，我白天起床氣太大了，我沒打傷你吧？”

明明自己跟玄奘都是普通凡人，也不知道那家夥是怎麽把這匹小白龍給抓住的。

“他給這龍下了世上最劇烈的毒藥，南海觀世音菩薩救了小白龍後，讓它變成白馬還此業障。”

孫悟空解釋的聲音，在山洞上空中飄蕩着。

陳炜覺得自己的頭都要開始疼了，那個家夥行李裏一堆沒寫名字的瓶瓶罐罐，他之前還好奇問過是什麽東西，結果玄奘說那些只是一些小物品。

把一條龍弄成現在這副乖巧的樣子，叫小物品？

好好的一條龍啊，他還沒有親眼見過真龍呢。

“那你現在還能變成龍嗎？我可以再看一眼你的原身嗎？”

不知道龍身的小白龍是什麽樣子的，站在白馬身旁的人已經一臉迫不及待的表情。

“師父見諒，小白龍的橫骨已經被菩薩取下，不到西天功成，此生都會是一匹白馬。”

小白龍的解釋，讓正在等着看真龍的人嘴角抽搐着，簡直想要揍人。

這麽乖的一條龍，怎麽能動手打它呢。

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某人去行李箱子裏找出了自己認識的金瘡藥瓶子，還有一些據說有活血化瘀效果的藥丸，通通塞給小白龍。

“吃吧，雖然不知道對你們神仙有多大的作用，可是抽掉一根骨頭一定很疼吧。”

聽到整個橫骨被取出來，陳炜已經感同身受的覺得自己的後背開始疼了起來，直接将一把藥塞進它的嘴裏。

從小到大沒吃過苦頭的小白龍，望着眼前這個一臉關切的凡人師父，白天受到的苦痛一下子全部回想了起來。

黝黑的馬眼開始落淚，身為敖閏龍王三太子，從小到大他都沒吃過苦。

只是之前性命危急時刻，被南海觀世音菩薩所救，她說要去找一個取經人，希望将來自己能夠當那取經人的坐騎。

小白龍從此就在那鷹愁陡澗等候報恩，只有饑餓難耐時，才會上岸吃一些鳥雀或者獐鹿。

昨天他是餓了太久，從水溪深處醒過來就瞧見岸邊有一匹白馬。

因此才會想也不想的沖上岸，一口将那頭白馬吞吃了。

這才有了接下來生不如死的一天，最後自己被鋸角拔鱗抽骨，變成了這凡人和尚的坐騎。

陳炜聽完全部過程，慚愧的抱住它的馬頭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它的眼淚；“對不起啊，我跟你保證，以後只要你不亂吃東西我就不那麽對待你了。”

小白龍不敢信這人的話，只能默默流淚。

陳炜第一次看到一匹馬哭的這麽慘，抱着馬頭求救的眼神往大聖身上飄過去。

“聽說玉龍的龍液落地就會變成靈智，龍精落地就會化作人參，俺老孫還不知道眼淚掉在地上會變成什麽呢。”

正抱着馬頭想安慰的人，聽聞下意識的低下腦袋看着自己的衣服，還有腳底下的位置。

“沒有啊，什麽都沒看到啊。”

已經躺倒在大石頭上的猴子無辜的雙手抻着腦袋：“那一定是它在假哭，流出來的只是水，也可能是剛才的積雪融化了。”

站在馬頭跟前的人類，狐疑的看着這頭突然不哭的小白龍。

對方睜着馬眼，哽咽着開口：“法師，我身上的骨頭好疼。”

“還疼啊，那你要吃藥嗎？或者佛光要嗎？”

一聽到對方說疼，陳炜就想到對方現在表面完好無損，可實際上龍角都被鋸掉了，橫骨也被抽掉了。

就算是假哭騙取自己的同情，也沒關系。

大方的伸出手掌，撫摸着它的馬頭，感受着掌心裏柔軟的觸感，大方的讓它吸收自己的佛光。

等小白龍吸了他的佛光後，神情變得舒展開來，陳炜又拿起日記本批評起某人。

吃了兩塊熱乎乎面餅的人，精神十足的在紙上整整寫了兩頁的內容。

第二天早上，蜷縮在馬腹中央的和尚，将擋住眉眼的毛毯揭開，落入視線內的是一顆棕黃色的猴子腦袋。

蹲在石頭上打盹的悟空立馬睜開了眼睛，瞧見對方醒過來後的表情，直接起身出門去接了一堆積雪回來。

用山洞內殘片瓦罐燒了一點熱

水，又去從行李裏找出還剩餘的幹糧。

玄奘站起身來，望着自己背後被他靠了一夜的小白龍，眼神平靜的彎腰拿起地上的毛毯折疊起來。

小白馬一夜沒敢動彈，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都是昨天白天的畫面。

到了半夜也不想睡了，就睜着眼睛望着那堆篝火，腹部躺着的人類全身散發着溫潤的霧氣佛光，吸了一夜的小白龍被抽骨的痛楚已經好了大半。

看到對方将毛毯折疊好後，積極的用馬嘴将毛毯叼過來，再塞進那角落裏的行李箱內。

四肢站在地上，只有腦袋能用的白龍馬動作笨拙卻努力的收拾起這個他們住了一個晚上的山洞。

等大唐法師吃了早飯後，自己更是早早站在山洞外面，精神抖擻的揚着馬頭等待他出來騎馬。

“師父，你身上的佛光那麽濃厚，你前世一定是佛子轉世。”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凡人身上的功德之光，濃厚成這種已經霧化的地步。

沒有十萬的無上功德，恐怕都不能做到。

玄奘翻身上馬，面無表情的拉着缰繩看着身下話很多的白馬，“安靜。”

經過一夜自我安慰跟心理疏導，已經接受自己是一匹白馬的小白龍，甚至決定好要跟這位凡人師父好好相處的小白龍。

走在風雪中，山路陡峭，四面風聲透體，馱着人的小白龍迎風落淚。

作者有話要說：白龍馬：昨夜的溫柔，終究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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