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二更

55、二更

光陰迅速,一人一馬一猴,在這座深山裏走了數十日才走出來,每天睜開眼睛不是看到白茫茫的積雪,就是正在滴水的山洞。

寒冬時節,枝頭上連只鳥兒都沒有。

就連偶爾出來的陳炜,在這種沒人沒鳥沒動物的地方,走了十天也被悶的完全不想開口說話。

一群人悶頭趕路,終于在雪停下來的第三天,出了這座大山。

包裹着巨大芭蕉葉的雙腳落在厚實的雪地上,陳炜口中呼着白氣看向遠處的陽光,還有泛綠的草地上厚的能夠到膝蓋的積雪。

某人悄悄從地上抓起一團雪花,揉成了團後,趁着大聖後腦勺對着自己時,手腕一揚雪球砸了出去。

正中那顆棕黃色的猴子腦袋。

扛着如意金箍棒的猴子停下腳步,伸手将掉在肩上的半個雪球撿起來,面無表情的轉身看向身後的凡人。

“我剛才手一滑,它就掉了。”

孫悟空握着那半個雪球,對着那張笑臉挑眉,下一秒自己彎腰從地上抱起一大堆的雪花,手掌飛快的揉成一顆巨大的雪球後,走向那個想要逃跑的人。

“師父你讓俺老孫也試試看,試試看怎麽把雪球從那麽遠的距離剛好滑到腦袋上。”

那顆巨大的雪球就沖着陳炜的腦門飛了過來。

要逃跑的凡人,腳還沒擡起來就被雪球砸中腦袋,“咕咚一聲。”

仰躺倒了下去,一動不動的倒在那裏,睜着眼睛連眼珠子都不會眨了。

準備跟他開個玩笑的孫悟空連忙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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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師父!”

躺在地上的陳炜,睜着有點酸的眼睛,一只手藏在身下悄悄的抓住一團積雪,等着大聖靠近之後,一把擡起手掌:“啪!”

一手的雪花,貼上了那張尖嘴猴腮的臉上。

以為他被自己砸壞的齊天大聖孫悟空,黑着臉望着地上笑成一團的凡人,默默将臉上的積雪抹掉,然後抓起一團更大的雪花揉成球砸了出去。

空無一人的雪地裏,一人一猴玩的滿頭大汗,被那座陰沉安靜的大山包圍了十天的難受感,終于一掃而空。

陳炜喘着白氣,雙手凍得通紅的捂着白龍馬遞給他的毛毯。

“這裏還要加一個嘴巴。”

一邊指揮悟空給他剛才堆砌出來的雪人,用樹枝加一個微笑的嘴巴。

“還有眼睛,眼睛又掉了!”

悟空将掉下來的兩塊石頭,丢到一旁,拿起一旁的兩根樹枝,直接插,進了雪人的眼眶裏。

“你輕點,別弄壞了。”

陳炜拍了拍那個快要裂開的雪人腦袋,又用新的積雪将腦袋固定一下。

等他們全部弄好後,陳炜站在三米開外,雙手叉腰的望着他們跟前的巨型作品。

兩個人類模樣的雪人并肩站在一起,左邊是一只猴子蹲在地上,右邊是一匹白馬。

看夠了雪人,陳炜又拿出日記本,将眼前的畫面用炭筆畫出來給玄奘,讓他也感受一下。

做完這一切後,雙手已經凍到麻木的人,終于重新上馬離開了這裏。

他們在雪地裏走到了下午,見到夕陽西墜時,瞧見了一座新的大山豎立在他們面前,山凹處裏到處都是樓臺影影,殿閣沉沉。

“大聖,那裏是有人居住嗎?”

陳炜雙手搭在眉峰上,伸長腦袋看向那個方向。

野外住了十天,他已經迫切的想要睡在床上,喝着熱湯洗着熱水澡。

孫悟空跳上一旁的大樹,看向那邊的房子屋角方向。“沒有飛魚紋獸之脊,這裏可能是座廟宇。”

“走走走,今晚我們就借住在這裏!”

聽說是寺廟,陳炜激動着,拉着缰繩小白龍一路狂奔,轉瞬間就來到了這座寺廟門口。

只見山門口,層層疊疊,巍巍萬道彩雲漂浮在半空當中,五福堂前,還有千萬自然景觀紅霧纏繞。

山路臺階的兩旁,種植着一路的松篁,拾階而上,鐘鼓樓高,浮屠塔峻,山門正殿上挂着一塊飽經風霜的牌匾。

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觀音禪院。”

陳炜望着那四個大字,只覺得頭頂上空猶如晴天霹靂。

這不就是西游記中,那個為了得到他的錦襕袈裟,半夜用火,一把下去将半個寺廟燒光的觀音禪院?

山門內,觀音禪院的住持闡明,此刻頭上戴着一頂方帽,帽子的四周鑲嵌着貓眼石,看起來精巧生輝,身上穿着錦絨翡翠毛的長衫,腳上的僧鞋安着八色寶石。

滿面皺紋,一雙昏眼,提着一把白銅壺,斟了一杯香茶後,悠然自得的坐在廊下,坐觀院落裏的鳥獸在地上覓食。

陳炜已經下了白龍馬,整理好衣物,牽着白馬帶着悟空走到山門跟前,往內探頭看過去。

“喂?有人嗎?”

一聲嗓音在山道上飄着,沒人回應。

“地上的積雪都沒人走動過的痕跡,恐怕沒人。”

悟空指着臺階上的厚厚的積雪。

他們出了那座大山前,已經三日沒再下雪,要是有人住在這裏,恐怕早就出山門來掃雪。

“先上去看看。”

陳炜拉着缰繩,心想人肯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這裏的和尚是已經做好準備奪他袈裟呢,還是天太冷都不想出門。

他們一直走到前方的正殿,才看到兩名六七歲的童子拿着掃把,正在将正殿前的大路清掃幹淨。

“阿彌陀佛,兩位師兄好。”

站在正殿門口的和尚,滿面春風的舉起手掌,跟這二位小和尚打招呼。

掃地的廣發跟廣窮紛紛擡頭,瞧見是個陌生的和尚,穿着半新不舊的僧衣,手裏牽着一匹高頭大馬,還有一只猴子,笑盈盈的看着他們。

“你是從哪來的?”

廣發丢下掃把,好奇的走到這人跟前,看看馬又看看人,還有那只穿着短小僧衣的猴子。

“貧僧是從東土大唐而來,準備去那西天雷音寺拜佛求經,天快黑了路過這裏,不知道兩位師兄能不能借宿一個晚上。”

就算是來搶他袈裟的,也一定要讓他吃個熱飯,洗個熱水澡吧。

廣窮也跑過來,望着這長得好看的和尚,驚奇的拉住他的袖子,又跳起來看看他的光頭。

“你真的是個和尚?”

“當然,我可是出生就出家了,我師父是江州金山寺的

住持法明長老。”

陳炜彎腰下去,給他看自己的光頭。

“可你沒有點疤。”廣窮指着自己的腦袋,那上面有一顆圓圓小小的香疤。

在他身旁,廣發腦袋上,也有一顆。

兩個小和尚這麽乖,某人又開始忍不住的伸手揉了揉那小光頭,笑眯眯的跟他們解釋:“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未盡父母同意是不能随便傷害的,點香疤也不行哦。”

當初在金山寺內,看到覺醒覺明師兄的腦袋上沒有香疤時,陳炜可是整整高興了三天。

沒有香疤,未來他有機會還俗的話,還是可以重新長頭發的。

結果這個美好的想法在法明長老,給他起法名叫做玄奘時,破滅了。

廣發跟廣窮都是第一次見到外人,還是一個從很遠很遠地方過來的大唐和尚,雙雙地也不掃了,拉着他的袖子讓他多講講外面的事情。

陳炜也不走了,直接進了觀音殿,先給菩薩上了一炷香,然後捧着廣發小和尚倒的熱茶,給他們講自己是怎麽出家的。

“廣發,廣窮?你們的地怎麽不掃了?”

廣智和尚穿着華麗的僧衣,經過正殿時,瞧見那兩把丢在地上的掃把,本來在這裏掃地的師弟們卻沒了蹤影,以為他們跑去玩,連忙叫喚他們的名字。

“不好,是廣智師兄來了。”

大殿內,纏着陳炜講故事的兩個小和尚,聽到外面的叫聲,紛紛臉色大變,急急忙忙放下茶水跑了出去。

“真可愛,跟我小時候一樣。”

某人自顧自的坐在蒲團上,望着跑出門的兩個小童子,想到自己小時候也這樣。

每次做了壞事後,只要聽到覺醒師兄叫自己的名字,第一時間就是從案發現場跑路。

門外,廣智望着兩名奔跑出來的師弟,正冷着臉準備教訓他們,就被廣窮拉住了手掌,“師兄師兄,我們廟裏來了一個東土大唐來的和尚,他就在大殿裏呢。”

“和尚?從東土大唐來的?”

廣智聽到這裏,也不用師弟拉着了,大步流星的走進大殿之中,跟盤腿坐在那裏的陌生和尚打了一個照面。

陳炜絲毫不慌的坐在蒲團中央,雙手合十口誦“阿彌陀佛,這位師兄有禮了。”

蒲團太軟,已經坐了十天冷石頭跟馬鞍的人,真的不想起來。

廣智看着他身邊的行李,跟身上的僧衣,皺緊眉頭:“你說你是大唐過來的和尚。”

“是啊,貧僧是奉大唐皇帝之令,去那西天雷音寺求佛拜經。”

陳炜将剛才跟小童子們解釋的話,又說了一遍。

廣智冷哼,指着蓮花臺上的觀音菩薩;“那你知道我們這裏,距離你大唐有多遠!你一個人單槍匹馬怎麽可能走到這裏來。”

坐在蒲團上的人平靜的點頭:“我知,從長安邊界出來,走三千裏到達兩界山,再經過那西番哈密國,又是五千裏,才到你們這裏。”

陳炜從自己的行李裏,翻找出自己的通關文牒,打開遞了過去。

廣智面不改色的将東西接過去,看到上面一路上蓋的官印,還有那西番哈密國的國印,這才臉色漸漸好轉,将東西遞還給他,收起身上的輕視。

“阿彌陀佛,是貧僧無禮了,法師請稍坐片刻,我去請我師父來見你。”

大和尚走了,陳炜又一個人落了單,瞧見門口那兩個探頭探腦的小童子,眼前一亮招手讓他們繼續過來。

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兩塊糖果遞給他們。

“你們師父叫什麽名字,剛才那位就是你們的師兄嗎?你們有多少位師兄?”

廣發舔了一口甘甜的糖果皮,坐在他身邊給他解釋:“我師父已經兩百七十歲了,我們廟裏有二百三十名和尚,都是師父他領養回來的。”

套別人消息的陳炜,被震撼到了。

望着眼前的精美畫柱,還有那金身寶座菩薩,指着幹淨明亮的大殿:“你師父撿了你們這麽多人,還維護的起這麽好的寺廟?”

“對呀,這很簡單的吧。”廣窮抱着糖果,眼神很無辜。

在金山寺窮了好幾年,後面靠許願才過上好日子的某位窮和尚,只覺得膝蓋中了一箭。

等廣智帶着兩名弟子,攙扶着一名蒼老的大和尚出來時,陳炜立馬從蒲團上跳了起來,恭恭敬敬的給這位住持行禮。

這可是一位收養幾百名弟子,還能夠建起這麽大寺廟的創業人才。

作者有話要說:慈航:可他搶你袈裟。

陳炜:那是挺過分的,除非他把他創業的本事教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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