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一更

第112章 一更

“陛下。”陳炜開口, 打斷那邊已經瘋狂的國王。

等衆人看過來後，微笑道：“那些和尚二十年前都求不下來雨來，想必就算再被拉過來活祭也沒任何用處, 不如直接從在場衆人當中挑選活祭名單, 想必各位這麽虔誠，一定能夠感動上蒼, 跟那些沒用的和尚肯定是不同的，對吧？”

在場的兩班文武忠臣, 與四百朝官紛紛臉色大變，齊聲跪下叩頭：“陛下，臣等學的都是治國之道, 那求雨的本事可從來沒有學過啊。”

“貧僧出生之日就在寺廟中長大，出家念佛二十一年，也從來沒有學過求雨這種法術呢, 可是貧僧今天願意為那城門外的五百僧人跟陛下打這個賭，在場各位大人為官多年，肯定是不忍心見百姓夏日無雨, 莊稼滅絕吧，為此犧牲自己，還是說各位大人們根本不願意為下面的黎民百姓付出？”

從金銮殿裏出來, 一路跟着的三四十名鄉老站在遠處, 期待又茫然的望着那四百朝官。

跪在地上的衆人, 無一人敢站出來去當那活祭的人選。

車遲國國王站在五鳳樓高臺上, 張着口望着下方集體跪拜的衆臣, 一道祥雲環身的身影走在他的身側，慢條細理的道：“陛下，看來你很難做出選擇, 不如就讓貧僧再來幫你一把吧。”

陳炜揚起自己手中的九環錫杖，指向在場跪拜的衆人，仰頭問天。

“阿彌陀佛，上天如果有眼，就請告訴貧僧，車遲國活祭這些人，是否能夠感動上天，讓上天落雨！”

天上，雷神電母和四大龍王，齊聚在齊天大聖孫悟空跟前，排列成行的望着下方的和尚。

“大聖，你師父這話我們要怎麽回答？”

“先別回答，再看看。”悟空也睜着火眼金睛注視着下方陳炜的表情，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來點暗示來。

“看來上天不滿意這些人當活祭，那麽貧僧再問天，請上天告訴貧僧，讓車遲國國王親自活祭，上天是否接受？”

陳炜手裏的九環錫杖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緩緩移動指向車遲國那張老樹皮一樣的面孔。

“電母往這邊打幾個響雷，推雲童子你往這裏蓋上烏雲，還有風婆婆記得放風。”悟空指着那車遲國腳下的位置，指揮衆仙動起來。

五鳳樓前的衆人，只聽到天上傳來呼呼風響，滿城揭瓦翻磚聲，天邊紅日無光，濃霧飛煙蓋地，昏霧朦胧，電母生嗔，霹靂電閃猶如地裂山崩之勢。

三四十名鄉老都仰着頭，看着上空迅速積攢起來的厚實烏雲，電閃雷鳴當中，狂風大作。

所有的人的衣擺都被風的不成樣子。y

五鳳樓上，陳炜披着錦襕袈裟，手中舉着九環錫杖注視着腳下被眼前現象吓到坐到地上的車遲國國王。

“陛下，起風了。上天很滿意大家獻上來的祭品，到了你為萬千百姓付出的時候了。”

“不不……不是這樣的……國師！國師快來救救我！！”車遲國想要向虎力大仙求救。

“陛下這麽多年為百姓付出，大家都看在眼底，如今陛下更是親自當活祭向上天求雨，這份情我想全國上下所有民衆都會記住你的，難道說陛下說願意為黎民百姓付出一切的話都是假的？你吃的喝的用的，樣樣取之于民，如今到了該你回報的時刻，你不願意嗎？”

車遲國求救的眼神落在避開他目光的虎力大仙身上，再看向站在五鳳樓後方的文武忠臣們，那些人也紛紛移開了視線。

他看向誰，誰的目光就開始變得躲閃起來。

那些人，都是往日裏對他忠貞不二的臣民。

“法師大人，讓微臣來吧。”

車遲國的太師站了出來，解開頭上束發的玉冠，一身從容的走上高臺，走上祭臺中央：“老臣今年已經七十八歲，臨死前能為這天下百姓再做最後一件事情，是臣之幸。”

“對對對！還有太師！哈哈哈朕還有太師幫我，太師你快拿起那寶劍，只要你跳下去朕會記得你的恩……啪！”

“啪！”

陳炜甩了甩有些疼的右手掌，目光對上國王那驚訝到無聲的表情，撇了撇嘴角：“抱歉，你剛才說話的嘴臉真的太醜了，我的手控制不住的想抽它。”

“太師別那麽麻煩了，你沒瞧見你走上祭臺後連天上的烏雲都散掉了一些嗎？”

天上正被那和尚一耳光打的懵圈的衆神們，紛紛精神抖擻的把烏雲再蓋回去，把閃電打的再響一些，把那磚瓦也翻的更勤一些。

四位還沒下雨的龍王各自撫摸着自己下巴上那一大坨白胡子，感慨萬千：“不愧是從東土大唐而來的僧人，這份膽量還有脾性，怪不得能夠讓大聖您尊稱一句師父，這凡人了得。”

“聽說那南海觀世音菩薩從西天而來，直接到了長安城裏，只看了那和尚一眼就選擇了讓他去西天取那三藏真經，不愧是菩薩看中的男人！”

“不跟你墨跡下去了，現在貧僧要問上天最後一個問題。”

陳炜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九環錫杖指向天空，高聲問道：“蒼天在上，貧僧今日以車遲國國王之軀為祭品，可否請上天落雨，救車遲國所有鄉老百姓！”

“到我們了，到我們了，讓這些凡人瞧瞧咱們的本事。”

四海龍王早就做好了準備，不等大聖吩咐就開始龍施號令，雨漫乾坤，雨水如銀河傾倒，五鳳樓前聲滴滴，桑田變滄海，四海龍王擡起長江往下澆。

這場雨從辰時下，三炷香後停止，下的車遲國裏裏外外，水全漫了街道。

“夠了，夠了，再澆灌下去又要淹壞了麥苗。”

大聖讓四位拼命表現的龍王停了手。

“都怪這車遲國太少，才下這麽一小會就夠了。”

四位龍王對自己剛才的手法很不滿意，恨不得讓那位車遲國再多嘴說上幾句話，好讓他們努力表現一下下雨的本事。

五鳳樓上，陳炜整個人都被雨水澆的透徹，站在雨水當中的人一動不動的仰頭看着上空還沒消散的烏雲，低聲道：“陛下你瞧見了嗎？貧僧已經求雨成功，還望你将城門外那五百僧人放掉，歸回他們的度牒，放他們返鄉。”

“我放…我放…我這就放了他們……”

渾身濕透的國王再也不敢亂說話了，雙腿發軟的被人攙扶着，從五鳳樓上下去時，跪在下面的兩班文臣與四百朝官也跟着站起身來。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的回到了金銮殿內，宣朝官聽令，去将那五百名僧人的度牒都還給衆人，放各人歸去。

“六丁六甲。”

陳炜親眼看着最後一張度牒被送走後，當着國王的面召喚出來六丁六甲。

十二名身穿金甲戰袍的六丁六甲現身聽命。

“從今天起，你們就在車遲國裏住下，防止再有人去抓那些僧人，一旦再有人違背國王親自放人的命令，你們就來告訴我，不管貧僧身在何處，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回來。”

甲午想要說他們的職責當中沒這種事情。

還沒開口，就被站在後方的丁末拉了拉袖子。

丁末帶領六丁站了出來，躬身行禮：“屬下聽令！”

六甲也只能跟着行禮，十二人再重新陷入隐身當中。

心底做着準備想算後賬的車遲國國王，瞧見這一幕後，徹底不敢動彈，鹌鹑似的癱坐在龍椅上，目送那和尚帶着師徒三人大搖大擺的離開。

三清觀內，沙僧挑上行李箱子，悟能牽着白龍馬缰繩，陳炜跟三名妖怪道長站在一起。

“法師，你真的不能還俗來當道士嗎？當道士可以有頭發的，和尚到了冬天，腦瓜子都會凍的發疼。”

羊力大仙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忘記挖牆角，想要讓陳炜棄僧從道。

“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我答應菩薩會去西天求取真經。”陳炜笑容勉強的從眼前三顆頭發茂密的腦袋上移開。

頭發啊，他這輩子至今就沒擁有過！

“那你以後想要當道士了，一定不要忘記我們，來我們三清觀你可以當四師父，要是你不喜歡四這個數字的話，我跟你換也行。”

“這一次求雨失敗，那國王恐怕會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在車遲國能好好開道觀下去嗎？”陳炜看向三人當中明顯是做主的虎力大仙。

“五鳳樓上的事情，就算想要掩飾都掩飾不了，太師已經跟其他文武忠臣在讨論扶持太子上位的事情。”

虎力大仙身為車遲國的國師，這二十年前為國家所做的一切不單單只是下雨。

所以皇宮內的計劃，他早就提前得到了消息。

“那就好，那貧僧就要跟三位告別了，望三位好好修煉一心為民。”陳炜雙手合十口誦了佛號後，翻身上馬帶着師徒三人從北門出，再次前往西天。

身後三清觀門口，一直安靜無聲的鹿力大仙突然開口：“我的境界好像松動了。”

“咦！你修為增加了嗎？”

羊力大仙跳了起來，感應一下自己的修為，完全沒增加的動靜。

“我也是。”虎力大仙吸收了那和尚一夜的功德，五鳳樓前又助對方一臂之力，今早就發現修為松動有進階的希望。

師徒四人出了車遲國後又走了一月有餘，餐風宿水向西行，早春天氣，正是紫燕呢喃，黃鹂展翅，滿地落紅遍山發翠時，過了高山。

眼前忽見一道小河，河水澄清清澈，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玄奘翻身下馬，站在岸邊手掌搭在眉峰上眺望着遠處有一座湖心島，島上有楊柳垂碧，跟茅屋幾頂。

“師父，那邊有船，那應該是擺渡的人家，我去叫他。”

悟空是先看到了那湖心島旁的小船，瞧見茅屋裏有人後，直接往前走了幾步，對準那個方向喊道：“船家，船家，把船撐過來。”

不一會，只見那茅草屋內走出一名身穿百納棉襖，腰束千針裙布的婆子，往這邊看了幾眼後去了後方。

很快，師徒四人就瞧見那艘木制小船，船頭纏着鐵絲鳥窩，船後邊橄堂明亮，須刻間到了他們跟前。

“咦？怎麽是個婆子。”悟空看着撐船之人，手腕皮粗筋力硬，頭裹錦絨帕，原來是個老婆子。

“幾位可是要過河，上來吧。”

玄奘站在岸邊，望着那婆子瞧見他們一行四人的怪異模樣，絲毫不怕的用手拖上跳板，示意他們上船。

“阿彌陀佛，多謝。”

那婆子只是看着他們，笑着不說話。qЬ

這條河四面八方看過去，也只有她這一個人，一條船。

沙僧将行李擡上去，白龍馬站在最後方，四個人加行李，将這條船占的滿滿當當。

坐穩後，那婆子直接單手将跳板抽了回來放回原位，然後撐開船，搖動漿，小河水清，玄奘坐在船邊往下看去，能夠看清清澈的河底。

“這水好清啊，我要喝一口。”

悟能剛好口渴了，直接拿起化緣的缽盂放入河中，裝了一大碗的河水上來仰頭就是咕咚咕咚喝了一半。

又把剩餘的一半遞給沙僧：“三師弟你也來喝兩口，這水真好喝啊。”

那婆子瞧見他們喝了河中水，臉上笑容更盛。

“師父，你要不要喝水。”

悟空用手撈了撈那河水，扭頭問玄奘。

“接一缽盂清水，等上岸後用鐵鍋燒熱後喝。”

玄奘不喜歡喝生水，加上陳炜總是在日記裏念叨着他們在野外居住，一切吃的東西都要煮熟了吃，防止有一種叫做寄生蟲的壞蟲子，尤其是水源，看起來再幹淨的水源入口前也要燒熱後才可以喝下去。

這幾年下來，除非到了緊要關頭，否則玄奘一口生水都沒喝過。

撐船的婆子聽見他們要煮這喝水，搖漿的手頓了頓，到底沒開口一路悶頭不吭聲的将他們送上西岸。

玄奘拉着悟空上岸，又示意吃水最終的悟能拿着行李跳上岸，他從行李裏找出了幾文錢鈔遞給撐船人：“這是撐船的錢。”

婆子接住那錢，笑眯眯的又看了他們師徒四人，這才轉身上了船，再次撐船回自己居住的地方去了。

“這婆子有點古怪，可俺老孫看她身上沒有妖氣也沒有煞氣。”孫悟空站在他身旁，用那火眼金睛早将那婆子裏外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一名普通的凡人。

“走吧。”玄奘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師徒四人重新上路。

悟能捧着那紫金缽盂裏的清水，走到白龍馬前，問着馬背上的人：“師父，這水怎麽辦？”

“你端着，等找到落腳的地方我們再把它煮了。”

悟能哦了一聲，捧着那紫金缽盂走在他身邊，他們找路往西邊去，找了不到半個時辰，悟能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難受。

一手抱着紫金缽盂，一手按着肚子：“師父先等等，俺老豬的肚子好像疼了起來。”

走在他們身後挑着擔子的沙僧，也隐約覺得肚子有點疼，一開始還能忍着，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也變得疼痛嚴重，甚至肚子也開始漸漸大了起來。

“師父救命啊！！！俺老豬的肚子……肚子裏好像有東西在蠕動！”悟能捧着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手掌貼在肚皮上面能夠感受到下面好像有血團肉塊在蠕動着。

玄奘坐在馬背上，看着他們兩個大起來的肚子，直接翻身跳了下去，示意他們先坐下來，自己用手按在悟能肚皮上，手掌心下面有一團東西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後，不停的往這撞着。

“寄生蟲？”玄奘想到日記本裏，某人特別提醒的東西。

“什麽蟲子能長這麽大，還是一眨眼的功夫，俺老豬剛才可沒有亂吃東西。”悟能抱着肚子只抽氣。

話音落下，眼前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他手裏還沒松開的紫金缽盂：“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