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比試

第022章 比試

回到國公府的第二日,沈南迦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還是多虧了沈西炀給她的那種香料,竟是整夜無夢安睡至自然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來,一時之間還不太适應這房間的格局,險些撞在屏風上。

等到雲棧伺候她梳妝更衣完畢,才徹底清醒過來。難得可以不用早起,難得可以不用去給其他人請安,難得又回到閨閣時的幸福時光。

晃晃悠悠到了前廳,沈南迦只見到了方婉晴一個人。

“皎皎,起來了啊。我做了茶,你過來吃一盞墊墊。”

昨日她與沈南迦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也随着家裏人改口叫了小字。

“爹娘還有哥哥們呢?”沈南迦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囫囵吃了一口茶。

“母親在廚房,一大清早叫人去買了新鮮的鴨子在頓八珍盅呢。父親和你大哥二哥已經下朝回來了,正在後院練功。”

沈南迦敲鐘似的點着頭,神游了一會,片刻後回神,想起從小家裏便有早膳前練功的習慣,從前她也是其中一個,因為起不來,經常要被爹爹責罰扛着木樁多跑兩圈。

“嫂嫂的茶做的真好。”她由衷的誇了一句,這茶雲腳綿密,底蘊十足,是她一直做不到的。

方婉晴不好意思道:“也不是什麽好手藝,你還要吃嗎?再給你做一盞?”

“不了不了,再吃要吃不下飯了。”沈南迦搖搖頭,後又突發奇想,“嫂嫂要去看他們練功嗎?”

“這,不太好吧。”方婉晴推脫,但眼裏卻是期待的,她還不曾見過夫君練功時的樣子。

沈南迦直接攙着她的胳膊将人拉走,“沒什麽不好的,走走走,我帶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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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的後院特地辟出了一片空地,做了父子幾個的練功場,她們去的時候,正見沈東绛在耍槍。

下盤沉穩,身姿英武,眼神堅毅向前,長槍在他手中宛若蛟龍出海,氣勢洶洶。

只一眼,方婉晴便看入了迷,再反應過來時,趕忙紅着臉的避開眼神。

停槍收勢,沈南迦忍不住鼓掌叫好,“好!大哥哥的槍法真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

沈東绛轉身,看到方婉晴也在一旁,耳尖染上了一抹紅。

“論槍法,還是皎皎最得父親真傳。”

他這話不是謙虛,寧國公年輕時領兵打仗,一杆飲血槍在手,立無數戰功。

沈自炡将自己全身的武藝都傳給了幾個孩子,包括飲血槍法。然而幾個孩子中,沈東绛善刀,沈西炀喜劍,唯獨女兒天賦甚高,将這套槍法學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大哥哥莫要取笑我了,能傳承父親衣缽的終究只有你和二哥哥兩人。”

她沈南迦是女子,上不了前線,戰不了沙場,女子的一生終究只能是在深宅內院裏蹉跎的。

不是每個男子都是沈自炡,願意讓女子持劍拿槍。

這句話在沈南迦口中說的輕飄飄的,可在父子三人心中卻是針紮似的刺痛。

如果她是個男兒,定然是成就非凡,可她是個女子,還是個生在國公府的女子。

氣氛變得有些沉重,沈西炀懶洋洋地從屋頂發出聲響,“大哥,難得皎皎在家,你倆不如比一場,看看誰能贏?”

沈東绛此時已經站在方婉晴的身邊,滿目柔情的看着妻子為自己擦汗,聞言也并不意外,倒是很習以為常的詢問了沈南迦的意見。

“皎皎意下如何。”

沈南迦咬了咬唇,她心中已是蠢蠢欲動,卻又糾結,“我這武藝都荒廢這麽多年了,自然是比不過大哥哥啊。”

其實不然,前世在她死之前是從戰場上回來的,戰場厮殺武藝自是不敢生疏,只是她現下是重生,這具身體還處于深宅內院無處施展手腳的地步,恐怕是發揮不出什麽實力來。

沈西炀又添了把火,“父親可看着呢,你敢說這樣的話。”

沈自炡也對上沈南迦的視線,示意安撫,“你若是想就放了心的上去,這是自家院子裏,沒人敢亂說什麽。”

“好,比就比。”沈南迦暢然應下,脫了繁重的外袍,翻身越過兵* 器架。

沈東绛抿唇一笑,也大步流星上前。

“大哥哥要手下留情啊。”

二人抱拳行禮,遂站定做出進攻态。

沈東绛率先進攻,他出拳迅速,疾如閃電,力道更是十成十,沈南迦不慌不忙,步步後退躲閃。

她的血液在沈東绛的每一次進攻中逐漸沸騰起來,身體的記憶帶動着她閃避,她越退越遠,人卻是越來越興奮,不得不承認,有些沖動是藏在骨血裏的,就算是被磋磨蹂躏,那也是始終不會磨滅的。

身體機能逐漸被喚醒,她看準沈東绛出拳的時機,擡臂擋下一拳,随即立刻提膝,一個飛身踹在他的左肩。

她許久沒練,加之身體損傷還沒恢複,這一腳即便是用足了力氣,也只是讓沈東绛後退了兩步,反倒是他的那一拳,縱然是用了巧勁化解掉多半的力道,也震得她手臂生疼。

趁着沈東绛後退,沈南迦掌握了主動權,拳腳相加,上路攻完攻下路,雖說力氣不大,但勝在靈活迅敏,快拳飛踢接二連三,倒是真讓對面招架不住。

沈東绛渾身肌肉虬勁,主打得就是一個穩,雖說拳腳快疾,但快而不敏,如若不能一擊占領上風,對于這樣的敏捷路數很難應付。

在一連硬接下沈南迦的十幾下拳腳後,他終于找到了機會,一把握住了她的腳踝,将人一整個拎飛了起來。

沈南迦全身騰空,遂又快速借力攀上了沈東绛的臂膀,扭打之間再次落回地面。

這一來回打下來,兩人都沒讨到好,沈南迦氣喘籲籲,沈東绛也被擾的有些狼狽。

接下來,又是幾個回合。沈南迦愈發放得開手腳,越戰越勇,各種花招輪番的出,沈東绛依舊穩紮穩打以力取勝,在她的感染下,也打的愈發激動起來。

最終,還是沈自炡喊停了戰局,宣布倆人打成平手。

實則不然,沈南迦知道這是父親有意偏袒她,大哥哥有意讓着她,他倆雖是打的不相上下,可現在沈東绛只是氣息稍有不穩,而她自己卻已經是滿頭大汗,繼續下去的話,要不了多久就會力竭認輸的。

沈西炀的聲音又輕飄飄從房檐上飄下來,“大哥,皎皎都說她武藝荒廢了,你還是沒比過她啊。”

“是我疏忽,低估皎皎了。”沈東绛笑得暢快。

沈南迦喝了口方婉晴遞來的茶水,沖上面喊道:“二哥哥,你可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沈西炀聞言縱身從房頂上跳下來,穩穩站在他們身邊。

“那好,我不看熱鬧了,我也跟你比一場。”

“我剛跟大哥哥比完,你趁人之危!”沈南迦氣道。

“那我們比劍,”沈西炀當沒聽見似的,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我讓你一只手。”

沈西炀的劍術那是號稱京城無人能敵的,沈南迦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麽,沒好氣地轉身要走。

“不行,你的劍法極佳,我哪裏能比得過?”

“那我左手執劍,右手再讓你如何?”沈西炀嬉皮笑臉道。

沈南迦轉了轉眼睛,小孩子的好勝心鑽了出來,能比得過沈西炀的左手劍,說出去可也是佳話了。

“好,我跟你比。”

甚至都沒等人宣布開始,沈南迦便持木劍沖了上去,她與沈西炀自小就不按套路出牌。

沈西炀沒來得及準備,木劍堪堪被挑的脫了手,他擡腳輕挑,又順勢側身躲過,右手背在身後,左手穩穩接住了劍。

見偷襲失敗,沈南迦認真起來,攻勢迅猛,步步緊逼,學起了剛才沈東绛的路子。

恰巧來了一陣風,吹的二人衣袂飄然,發絲輕旋,練場上那一青一紅的身影輕盈纏鬥,有來有回。

方婉晴在一旁看呆了眼,此時才真正見到了沈南迦真正恣意的模樣,不由得生出了豔羨之意。

約莫打了一盞茶的功夫,沈南迦連戰兩場,已經沒多少力氣了,在沈西炀一道道劍氣下被震的連連敗退,差點站不穩摔倒。

她半跪在地,木劍撐着身體。

“要認輸喽?”沈西炀笑盈盈的歪着頭。

擡眼,刺眼的陽光晃過,恍然間,此刻的場景在沈南迦眼中,紅衣執劍的沈西炀和血甲而戰的沈小将軍重合,好像那時他也是這樣的笑容,要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那傾倒的兵器架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極了鋪天蓋地射下來的箭羽。

“不要!”

沈南迦面色驚懼地撲過來時,沈西炀吓了一跳,手中的劍鋒來不及收,害怕傷到她,硬生生收了力,手腕撞在地上。

“觀良,皎皎!”

其他人均被此狀吓到,趕忙上前。

她被人從沈西炀懷裏扒出來的時候,小臉煞白,渾身被汗水浸透,眼神空洞,久久不能回神。

等到意識從那戰火中回來,眼前是一張張熟悉且擔心的面龐。

還在,還在,沈西炀還在,哥哥還活着。

方婉晴問:“皎皎,這是怎麽了?臉色突然這樣蒼白。”

沈南迦後怕地回過神,方才的一瞬間,她又回到了沭陽灣,回到了一切噩夢開始的地方。

她手中的血還是熱的,身上的傷還是痛的。

“沒,沒事,就是突然間手麻了,可能是還沒恢複好。”

“是我不好,忘記你的身體狀況了。”沈西炀此刻自責至極,他本是想着用比武來讓沈南迦放松放松,不想她總是悶悶不樂。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自炡急得胡子都飛起來半截,“行柏,快去請太醫,快去宮裏請太醫。”

“還有哪裏不适,千萬別勉強啊。”

沈南迦被攙扶起身,此時臉上已經有了幾分血色,安撫着大家,“不用了爹,我沒事的,出一身汗也好散散寒,不打緊。”

一旦讓太醫看了,父母便會知道自己此生不能再有孕的事情。

沈自炡還要堅持,此時侍女上前道:“老爺,少爺,小姐,用膳了,夫人已在前廳等候。”

見狀,沈南迦立刻挽上沈自炡的臂彎,拉他朝前廳去,“吃飯了吃飯了,聽說母親做了八珍盅,我好餓啊,我們快去吧。”

“也罷,”沈自炡不做勉強,只是叮囑,“倘若等下還有不适,一定要告訴爹。”

兄弟二人跟在後邊,沈東绛看沈西炀緊蹙着眉,拍拍他的肩膀寬慰。

“你也別太自責,不怪你。手怎麽樣了,要緊嗎?”

沈西炀搖搖頭,“不打緊。”

他心裏在想其他的事情,小聲納悶了一句,“她好像經歷過什麽?”

方才皎皎撲過來時的眼神,他看的清楚,恐懼和痛苦,就像是見到了什麽無比恐怖的東西,那番痛苦在她上次回家見到自己時也出現了,是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嗎?

“嗯?”沈東绛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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