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幽會
第030章 幽會
“多謝侯夫人救命之恩。”
沈南迦回過頭,見方才那位淺藍色衣裳的小娘子正行大禮跪在身前。
她俯身去攙扶,那人卻未有起身之意。
“不過是湊巧撞上了,何須行此大禮。”
“謝夫人方才解圍,也謝夫人在宮宴之時的相救。”
怪不得她覺得眼熟,現下聽她這樣說,又定睛看了看便想起來,面前之人正是那日落水的姑娘。
“你叫魏清芫?”
魏清芫颔首答道:“是,岐碑門魏家之女。”
“既是已經行了大禮謝過,那便起來吧。”
見她終于肯起身,沈南迦也順勢仔細端詳了她一番。
這姑娘眉目清秀,樣貌比她姐姐倒是出衆,只是太過消瘦,感覺風大些便要吹折了,面色也沒點康健之狀。
“你怎知是我救了你?”
她在席間聽那些貴婦們議論落水之事,卻始終都沒描述是誰救了她,既有刻意栽贓魏清芫之嫌,也多半是因為有人刻意瞞着她的身份。
魏清芫道:“本是不知,只是身邊的侍女記得夫人您的樣貌。今日一見,我便認出來了。”
沈南迦聞言凝神望向她。她不說侍女認出而是說是自己認出,那她的這場意外之舉怕是沒那麽多的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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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夫人放心,無論外間傳言如何,我都不會透露出夫人的身份的。”
她的下一句話,打消了沈南迦的多數疑慮。
其實與她而言,這件事說不說出去都無所謂,左不過是叫她的名聲再差些,可是對于魏清芫而言,若明說是何人所救,有些謠言便可不攻自破。
“你若是想,我倒是可以幫忙證明你那日是被人推下去的。”
魏清芫一怔,募地擡起頭,意外之餘眼裏多了些無措和期待,良久才啞聲開口。
“夫人,相信我不是故意落水的?”
“自然,”沈南迦淡定從容地表達,“雖說那湖岸邊少有人注意,但細節是騙不了人的。”
“不小心失足落水距離岸邊會很近,而你落水之處較遠,距離那麽遠只可能是跳進去或者撲進去的。你當時落水驚慌,連救命都喊不出來,可見是一點都不會水。一個不會水的人敢直接撲進湖裏,只為了引人注意?”
“再說了,別說是什麽世家公子了,那周圍少有人,不然你的小侍女也不會呼救了許久都沒人過來了。”
“我救你上岸之時,你手中還緊攥着一條帕巾,赤色不搭你那身明黃色的衣裳,想必是從推你那人的身上扯下來的吧。”
魏清芫字字句句認真聽罷,喉嚨發幹,眼眶發紅,在開口時聲音已有哽咽,“可他們都說我是自導自演,為求,為求吸引小世子。”
沈南迦不經意間眼神已經飄遠,或許是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時的她又何嘗不是受盡流言折磨,活得小心翼翼。
過了半晌,她才開口,語氣卻已經是潇灑和風輕雲淡,“于你我而言,流言比真相重要嗎?”
魏清芫一時間恍了神。
“我的名聲又能好到哪裏去,你大可當作不知道,可還是來尋我了不是。”
沈南迦此時已無意思考是偶然還是巧合,只當是想對這個曾經的自己多些好意。
她揚唇一笑,燦若朝霞,是魏清芫不曾見過的釋然和追尋一生耀眼。
魏清芫暗自下了什麽決心,随即又跪下行了大禮,“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今生不能,來世定當做牛做馬,拼盡所有為夫人效力。”
少年人的一腔熱血總是那樣的真摯和沖動,叫人覺得新鮮卻又羨慕。
沈南迦并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俯身将人扶起來,淺淡如風地說了句,“起風了,快回去吧。”
在外晃得也有許久,是時候該回去了。
初夏總是熱的不合時宜,冷的突如其來。雲棧先行一步去馬車裏拿厚些的衣裳,留沈南迦一人在南邊的花園裏漫步。
“認清楚人了嗎?”
“放心吧,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過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言官,十日之內必然解決。”
“既然我們寒部幫大人您解決了大事,之前大人對我們的承諾?”
“最近風聲比較緊張,多少還得需要* 些時日。”
“大人的動作還是快些吧,若是惹得可汗不快,難保大人如今的地位啊。”
“告知可汗,我定會盡快……”
“誰?!”
一聲驚喝,沈南迦快速閃身從牆後離開。
她本是在無所事事地拈花瓣,無意間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于好奇便跟上了,卻不曾想聽到了這樣的一番對話。
雖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被發現,但現在還是先行離開的好。
方才那兩人的對話中,提到了寒部以及什麽可汗,雖然他們沒有明說承諾的交易是什麽,但這讓她下意識背後生寒,冒出了一個十分不好的猜想。
她不熟悉這庭院的布局,倉皇之間,繞進了死路,眼前只有一間棄置的屋子。
身後已經有人跟過來了,沒多想,她便溜了進去。
這屋子裏唯有一張床榻和三三兩兩落滿灰塵的家具,梁架簡單,幾乎是一覽無遺,短時間很難找到什麽藏身之地。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南迦也難得慌亂起來。
索性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在那層層紗簾遮掩之下,幾個木櫃層層疊疊地倒着,她無聲無息迅速翻過層層障礙,打開了最裏面那個側傾着的櫃子。
用力一拉,卻是另一番驚喜,裏面還藏着其他的人。
四目相對,二人同是一驚,沈南迦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捂住那人的嘴,然後一推一跨一俯身,鑽了進去,帶上了櫃門。
幾乎是在同時,屋外的腳步聲一停,有人推開了門,進了屋,在屋子裏緩緩地踱步。
“噓。”沈南迦食指比在唇間,發出氣音。
櫃中的光線昏暗,但在開門的那一瞬,沈南迦便看清了裏面的人是誰。
玄色的侍衛制服,銀色的半臉面具,正是上午在馬球場上一同并肩那人。
只那破舊的一板之隔,腳步聲幾乎近在身邊,連氣息聲都不敢多劇烈一分。而越是在這種緊張的時刻,她的思緒越是清晰。
方才接頭相商的那二人,一個官話不清,明顯帶着北方口音,多半是潛伏進來的寒部細作。
寒部匈奴聽覺敏銳,這也能解釋,為何自己已經盡力掩了聲息還是被人發覺了。
此時追着她而來的應當是另一個人,他的腳步并不輕盈,應當不是什麽有武力的人,根據那寒部細作對他的稱呼,以及他們所謀劃的。
想必這個通敵之人,應當是個官位不小的文官。
可是文官又能和寒部可汗達成什麽交易呢,總不可能是什麽南巡赈災的事情,這對寒部來說鞭長莫及。
那麽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件事,便是半年之後寒部大肆進犯搶掠城池。
前世她與二哥哥便對一連五座城池失陷之事十分懷疑,即便是在冬天,也不該這麽快,不該打到了沭陽灣朝廷才知曉。
這樣想的話,若是有人內部勾結寒部,叫他們有了邊境防禦圖,這便是能做到的。
能接觸到邊境防禦圖的文官,範圍一下便能縮小不少。
若是能知道他想處理掉的哪兩位言官,範圍就更小了。
沈南迦思維跳躍的厲害,還一邊在留神注意着外面的動靜,唯獨沒分給同在櫃中那人什麽注意。
很快,腳步聲遠去,随後門板一響,應當是關上了門。
但藏在櫃中的兩人并沒有出去。因為只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并沒聽到有人離開的腳步聲,看樣子那人還停留在門口。
等到逐漸适應了櫃中的黑暗,沈南迦已經能借着縫隙中漏進來的光看清對面的人。
她小聲地問出口,“王爺怎會在此?”
不過片刻,她不僅思考了方才聽見的,還想到了那面具侍衛的身份。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雖然他矢口否認,沈南迦卻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恍然間緊繃起來。
她抿了抿唇偷笑,在馬球場上他始終未曾開口,那時她還只是懷疑,現下開了口她便篤定是梁懷夕沒錯了。
不過既然他不想承認,那她就陪他接着演下去吧。
“啊~”她裝模做樣道,“聽不懂啊,那便當我什麽都沒說吧。”
梁懷夕哪裏還敢說話,這下硬着頭皮都得裝下去了。
約莫着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兩人終于聽到了門外之人遠去的腳步聲,這才松了口氣。
可還沒等他們開櫃出去,又響起了其他的聲音。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不知是何人在吟詩,吟的還是情詩。來者非獨身,轉而又有女聲響起。
“奴乃賤籍,配不上公子這樣的厚愛。”
沈南迦本想聽個熱鬧,可等那男子再說話時,她卻笑不出來了。
“阮娘,你何苦這樣躲着我?”
這聲音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正是謝祈昀的聲音,而那阮娘,自然便是阮素。
謝祈昀似乎是有些情急,聲音都洪亮了許多,沈南迦隔着櫃子也聽的更是清晰。
“難道你我之間,夜月幽夢是假,春風柔情也是假嗎?”
原來他們之間的情誼,竟是比這時還要早,她兩世都不曾察覺。
沈南迦咬着嘴唇,心中五味雜陳,可不知何時,她的耳邊捂上了一雙微冷的手。
“別聽。”
她擡眸,看到梁懷夕薄唇輕啓,說了這兩個字。
這一刻,周邊全都安靜了,沒有了謝祈昀對阮素的句句傾腸,只剩“砰砰砰”,不知誰的心跳聲。
有面具遮擋,沈南迦看不太清梁懷夕的眼睛,可她卻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無比的想要看清這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懷夕的手輕輕挪開了,她聽到他略微有些啞的聲音說了一句,“他們走了。”
随後推開櫃門,刺眼的陽光撲面而來,模糊了眼前的光景。
沈南迦只好從櫃中爬出來,縮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這麽長的時間,她的姿勢屬實有些狼狽。
該說老天爺眷顧她的還是存心欺負她呢。
還不等她舒展舒展酸麻的手腳,梅開二度,又有人來了。
開門的瞬間,她只好又動作娴熟地鑽了回去。
然而,這次撲的太過用力,生生撞進了梁懷夕的懷裏。
這地方不是棄置了嗎?怎麽這麽多人往這來?
她一邊在心裏吐苦水,一邊艱難地調整着自己的姿勢。
原本她是卡在梁懷夕兩腿之間的,這樣兩個人都不至于太擠,也還有可活動的範圍,可這回她是直接壓在了梁懷夕的身上,這下兩個人都只能緊繃着身子了。
也是在這會,沈南迦才突然後知後覺梁懷夕身體不好的事情,趕緊撐起自己,免得壓到他。
可現在還沒适應櫃子裏的黑暗,只能胡亂地到處亂摸尋找支撐點。
沒等摸到櫃板,有一只手猛地按在她的後背上,将她向下壓去,随後她便和身下的人緊緊貼在了一起,臉頰靠在一個溫暖的胸膛上。
“別,別亂動了。”梁懷夕的嗓音更加喑啞了。
沈南迦并沒意識到什麽,甚至是起了壞心思,想要懲罰他嘴硬不說實話,兩只手順勢肆意地在他胸前摸索了起來。
口中謊稱,“我荷包丢了,你讓我找找。”
梁懷夕拿她沒辦法,只好繃着身體任由她上下其手。
“讨厭~死鬼,你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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