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喪禮

第033章 喪禮

平津侯府——

“西昌伯爵府前來吊唁, 送殡禮一份,哀。”

……

“文昌伯爵府前來吊唁,送殡禮一份, 哀。”

……

“永安侯府前來吊唁, 送殡禮一份,哀。”

“……”

“侯爺,節哀啊。”

“多謝徐大人。”謝祈昀作揖, 嘴唇皲裂, 面容憔悴。

即使是一副勞心勞神之姿, 他那過人的容貌和氣質也将一身素麻孝衣穿出了幾分風流儒雅。

沈南迦靜默地站在他身邊,随他一一拜謝前來吊唁的人。

“常人都道侯爺重孝, 沒想到對嬸母也是這般的孝順,今日一見才知, 外界的傳言都言輕了。”

謝祈昀彬彬有禮道:“愚弟犯錯被罰今生怕是都無法再返京了,作為兄長,辭澤理應好生照料嬸嬸,更何況四叔曾于我父親有恩, 嬸嬸也向來待我不薄,這些禮數* 都是應當的。”

不得不說,謝祈昀在做戲這方面是極有天賦的,假話都能說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不去戲班子裏唱戲可真是可惜。

“你說說,連一個嬸嬸的喪儀都能置辦的如此周全慎重,可真是個極孝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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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裏的一些人聽到他的說辭,竊竊私語着。聲音不大, 但足以讓謝祈昀聽清楚。

沈南迦在一旁也聽的到,冷眼相看着, 瞥見謝祈昀聽到這些話之後身板都不自覺的挺直了許多。

當然,這些都是她安排的,這麽些天,謝祈昀最多也就只是勞累的動了動嘴皮子。

眼看着來吊唁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沈南迦低聲在謝祈昀耳邊提醒道:“叔伯一輩來了不少人,許多都與四叔和父親相識的,是不是該讓母親出面招呼?”

謝祈昀還在扮演着悲傷的大孝子,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沒差人去請?”

“母親說她身子不适,可這樣的場合,她若是不來怕是那些叔伯們會有別的想法。”

她說的含糊,但謝祈昀明白她的意思。

他現下已經被來者人人的贊譽捧得太高,不能有一點錯漏之處,所以就算是母親再不願意,也得來給他把這場戲演全面了。

“這事交給我。”

話音剛落,從後院趕來的小厮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臉色一變,連賓客都不顧了,腳步匆匆離開。

“你說什麽?人跑了?”謝祈昀怒喝道。

盛子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擡頭,結巴道:“是,是,小的,小的也是才知道。”

“侯府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也能叫跑了?!”

“小的去看過了,綁人的繩子是被割斷的,”盛子一五一十地回答,“那間柴房有個狗洞,完全夠一個身量小的女子鑽出去。”

“柴房有狗洞沒人管……”謝祈昀話說到一半收了口。

這麽多年都是謝老夫人管家,有些什麽短缺之類的他也并非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礙于不好開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不懂什麽管家的事情,反正只要是自己那裏不會缺衣少食便沒什麽大礙。

柴房有狗洞卻無人知道,只能是下人監察的疏漏,可這并不能證明上面管理的人就沒有錯。

這麽一想,謝祈昀不由得後背發涼,有一就有二,那這麽多年下來,侯府裏這樣的狗洞得有多少。

盛子繼續道:“人不見之前,老夫人那邊派人去過。”

謝祈昀沉了沉臉色,果然,難不成吳氏的死真的和母親有關?

“跑多久了?”

盛子:“昨,昨夜看守的人發現人沒了,他們怕,怕被怪罪就先去找了,至今沒找到人才來禀報的。”

謝祈昀差點沒氣的昏過去,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按着眉心好半晌才緩回來。

“趕緊派人去找,有多少去多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整整一夜,這其中的變數可太大了。

盛子篩糠般的點着頭,一連應“是”,狼狽地起身退去。

“前廳如何了?”

小厮回報:“夫人在前廳打點,一切無恙。”

謝祈昀欣慰了些許,還好有個妻子叫他省心。

“老夫人在哪裏?”他又問。

“在慈壽堂禮佛。”

他起身理了理儀容,沉聲道:“請她去前廳,就說是我親口吩咐的。”

另一邊,沈南迦在謝祈昀離開之後便只能一個人招呼這些人。

雖然忙碌,但卻料理的井井有條,完全是當家主母的風範。

“寧國公府前來吊唁,送殡禮一份,哀。”

沈西炀代表國公府前來,難得換掉了平日裏張揚的紅衣,一身玄色衣裳反倒是顯得他的身形更加挺拔沉穩,有幾分沈東绛的氣質。

“節哀。”

“多謝。”

一人作揖一人俯身,默契相當。

沈南迦帶着沈西炀到了一旁。

“已經全都按照你信上寫的安排好了。”沈西炀跟在她身後,低聲輕語,“今天将會是平津侯府最光彩的一天。”

“戲臺搭好了,就剩戲子就位了。”沈南迦道,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永祎王府前來吊唁,送殡禮一份,哀。”

沈南迦聞言倐的回過頭,對上的正是那一張熟悉的面龐。

那人負手行來,墨袍翻印着點點白梨花,那帶着病氣的蒼白容顏,像是潤玉籠着月華,一身清冷漠然的氣息,卻唯獨在看向這邊時,眼底裏蕩漾着縷縷溫柔。

只一眼,她的眼眶裏便不自覺噙了淚。

那身墨袍,是前世在她死之後,梁懷夕最常穿的。

同樣的人在眼前,身影交疊,沈南迦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孤坐在她墳前,抱一壇梨花釀,一坐就是一整天的人。

“是你叫他來的?”沈南迦快速垂眸,随着一滴淚的落地,将翻湧的情緒全都壓了下去。

雖然她希望今天來此的人越高貴越好,可卻不希望梁懷夕看到這些亂糟糟的事情。

沈西炀似乎也沒料到,無奈地撇了撇嘴,“我可不知曉,他自己要來的。”

梁懷夕對棺參拜之後,行至沈南迦面前,“侯夫人,請節哀。”

她通紅的眼眶有些刺痛了他的心。

謝祈昀哀痛,她自然也是要傷心的。

“永祎王?!”

謝祈昀一回來,一眼便看到了梁懷夕。即便是這位永祎王再是個等死的廢物,那也是皇族,如今能莅臨喪禮,便是給平津侯府添了不少金。

梁懷夕将眼神從沈南迦身上收回來,又恢複了那番清冷,“侯爺,節哀。”

“多謝王爺。能得王爺前來,是我侯府的榮耀。”

“侯爺不必客氣。”梁懷夕淡淡道,“本王母妃母家與侯爺祖上有親,自然是該來的。”

一黑一白對立,謝祈昀向來的儒雅竟是輸了一籌。

“我的好弟妹啊!你怎麽就去了啊!”

謝老夫人在蘇氏的攙扶下哭喊着撲到靈堂之前,演的像模像樣。

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二房李氏。

“你與我一同嫁進侯府,幾十年來關系勝似姐妹,我的好妹妹啊,你怎麽就去了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蘇氏也一邊拿着帕子抹眼淚,啜泣着,“母親,你的身體本就不好,已經昏過去一次了,不能再這樣傷心啊。”

“我要這身子做什麽!是我對不住你,對不起四叔,對不起老侯爺啊!”

四下的議論聲都紛紛響了起來。

“謝老夫人果真待人寬厚,想必平津侯能如此重孝也是因為有這樣仁善的母親啊。”

“是啊是啊。”

“謝老夫人身體要緊啊。”

“……”

沈南迦目光從蘇氏的身上掃到李氏。

蘇氏向來沒什麽腦子,今天配合的這麽好定是有人指導。這位二嬸平時無聲無息不引人注目,卻每每就這麽巧的出現在重要的時候。

看似不起眼,實際上藏得很深吶。

謝祈昀也神色痛苦上前,攙扶謝老夫人,“母親,母親,四嬸四叔還有父親在天有靈,也不想你如此傷心不顧身體的。”

所有人都被這靈前幾人的悲痛吸引,沒注意到人群中多出了一個人,很是不起眼,卻直沖沖地朝着跪在蒲團上的幾人而去。

晃眼的冷光一閃,只見兩道人影同時撲向了謝老夫人。

“叮當!”

一把帶着血的匕首墜落在地,沈南迦和一個身穿布衣的女子倒在兩邊,謝老夫人被推倒在更遠的地方。

“母親!母親!”

謝祈昀幾人紛紛湧向謝老夫人。

梁懷夕第一眼看到沈南迦手臂上滑落的鮮血,臉色立刻沉下來,募地便要沖出去,卻被沈西炀按住了行動。

他并沒有告訴過梁懷夕關于沈南迦的具體計劃,只是說她想要這一天讓平津侯府足夠矚目。

以梁懷夕的聰明才智,應當是能明白沈南迦的所作所為。

“別去。”

梁懷夕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忍不住攥緊了衣袖下的手。

他早就注意到了人群中那個逐漸靠近的人,自然也立刻明白了沈南迦想做什麽。

可是她受傷了,在流血。不管是不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現在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那個滴血的傷口上。

其他人都忙着關心謝老夫人的狀況,唯有顧氏上前扶起了沈南迦。

那倒在地上的布衣女子匍匐着還要去撿掉在地上的匕首,卻被沈南迦一腳将東西踹開。

幾個下人上前,把人按住。

只見那人發瘋似的喊道,“宋清瀾!宋清瀾你不得好死!”

“陷害我家少爺,害死我家老爺夫人,你不得好死!”

聞言,在場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謝祈昀一眼認出那喊話的人正是吳氏的那個貼身侍女,瞳孔巨震。

“捂住她的嘴,快,帶下去。”

“宋清瀾……”

不等春眠繼續說完,便被下人用捂住了嘴,強行扭拖着拉出了正廳。

“怎麽回事?不得好死?”

“宋清瀾是誰?”

“我見過她,好像是那位四房嬸夫人的貼身女使。”

“陷害?害死夫人?怎麽會是?難道?”

“……”

眼看着議論越來越多,謝祈昀臉色慘白如紙,不停吞咽着口水解釋道:“諸位不要驚慌,不過是個發了瘋的下人,亂說些胡話罷了。”

他這時說的這些話還有些用,不過下一秒事情就更加的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被拖下去的人突然掙脫了束縛,站在院子裏大喊起來。

“二十年前,宋清瀾為求謝家二爺獲得爵位,出謀害死謝家四爺,如今又逼死其夫人滅口。”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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