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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49

049

芊芊拗不過他的力氣, 索性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腕站在那裏。

只是不去看他也不說一句話,消極對抗着。

謝不歸皺了皺眉,低聲對身後人道, “把她帶下去。”

芊芊眼睫一顫, 總算有了反應:

“我只有一句話要問。”

趁謝不歸把她松開, 芊芊快步走向那跪在地上的少年:

“夏侯小公子,到底是誰告訴你, 我是南照王女的。”

夏侯庭猛地擡頭,青澀的臉龐充滿了怒火和憎恨, 如同一只張牙舞爪的幼虎。

芊芊絲毫不後退, 一字一句道:

“還請小公子不要隐瞞, 務必告知此人是誰。”

“你難道不想找出害死你爹的真兇嗎?”

夏侯庭說:“我當然想!告訴我你身份的人,是……是…… ”

他臉色一白,雙手突然死死地抱住腦袋,痛苦道:“我的頭……我的頭好痛!”

芊芊立刻彎下腰,拿起他的手臂一看,他的筋脈底下有什麽東西在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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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陣痙攣在他的皮肉下起伏,“咻”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她翻過他的掌心一看,果然看到他中指指根處有一塊極為明顯的青斑。

“他中蠱了。”

夏侯夫人大驚失色:“什麽?”

芊芊盯着那塊青斑, 她自幼學蠱, 識得蠱蟲不下千種,若她看得不錯,這是……忘憂蠱。

他被下了忘憂蠱!

所謂忘憂蠱,顧名思義,是能讓人聽從下蠱者的指令, 忘卻一段記憶的蠱蟲。

大魏皇宮之中,除了她, 還有誰會下蠱?必定是項微與無疑了!

項微與是大魏的欽天監,是謝不歸最信任的臣子。

若她此時說項微與是那幕後之人,謝不歸會信嗎?

他如今對她已無多少信任。

只有讓夏侯庭親自指認,是項微與透露了她的身份給他,妄圖将禍水引到南照身上,才有那麽一絲希望,扭轉局面,順藤摸瓜揪出那背後真兇!

芊芊咬牙,“我的血可以引蠱蟲出來。”

她撿起那掉落在地的匕首,毫不猶豫劃破指尖,鮮紅的血珠冒出,她沾血的指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摁在了少年的眉心。

夏侯庭愣怔須臾,“咳咳咳!”

少年弓着腰,猛烈咳嗽,咳着咳着,一只蜷曲的黑色小蟲從他口中掉了出來。

衆人看着這一幕都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忘憂蠱不止一條,共有八條。

恰似那孟婆湯,八淚為引,分別對應為生蟲、老蟲、苦蟲、悔蟲、相思蟲、病中蟲、別離蟲和用人血喂養的傷心蟲。

吐出第三只紫色的苦蟲時,夏侯庭突然開始滿地打滾,口中發出凄厲的慘叫。

“好痛,娘,我好痛。我好痛!”

“夠了。”

夏侯府衆人面露異色,許多人仇恨地看着芊芊,礙于皇帝在場不敢發作。

見狀,謝不歸在她身後沉聲道,“景福,送她回房。”

芊芊只能收手,看着少年緊揪着胸口的布料,唇色青紫滿臉大汗。

心中已經了然。

夏侯庭中的不止一種蠱。

幕後之人,居心歹毒。

竟然在忘憂蠱的基礎上,下了一道裂心蠱。這種裂心蠱一般情況下處于沉眠狀态,是一種極為罕見的保護性蠱蟲。

它被植入宿主體內,與宿主共存,但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保護另一只特定的蠱蟲。

即忘憂蠱。

一旦忘憂蠱受到外界的推動、吸引或是任何形式的威脅,裂心蠱會立刻激活。

它會釋放出一種強烈的毒素,迅速擴展到宿主的全身,導致劇烈的疼痛和肌肉痙攣。

如果她再試圖引出忘憂蠱,夏侯庭會即刻心裂而死。

她沒有想到當初那個瘦小、笨拙的,看到一條蠱蟲就會吓得話都說不出來的道童。

竟然學會了這樣一手蠱術。

只怕再多給他幾年時間,他便能對百種蠱術操控自如了。

芊芊回到房中,婢女勸了幾次她也不肯用膳,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隐約冷冽的聲音傳來:

“不許再放她出來。”

“謝不歸!”

芊芊立刻走到門口,喊住他。

他并不理會,徑直朝着院子外走去。

芊芊猛地自鬓發間取下一物,扔到他的肩上,砸得他身形一頓。

男人臉若白玉,眼含愠怒地瞧過來,與她毫不示弱的目光撞在一起。

仿佛短兵相接,噼裏啪啦,火光四濺。

四周婢女立刻跪下,頭也不敢擡,謝不歸寒聲道:“下去。”

她們忙不疊地退下,把獨處的空間留給貴人和他的姬妾。

謝不歸往地上一瞥,砸他的是一枚蝴蝶銀釵,落在他的腳邊,薄如蟬翼的蝶翅還在輕輕顫抖。

這釵子本是一對。

另一枚在酒樓裏用來擋下那偷襲他的暗器,想必他也是知道的。

“你說我無情,對你都是利用算計,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麽,”

芊芊身子顫抖着,眼眶發紅,聲音裏有了幾分哽咽,“你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是有情還是無情!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都不願相信你的發妻嗎?!”

頃刻之間,她已是淚流滿面。

偏生還能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嘶啞道:

“給我一刻鐘,我想跟你談談。”

大約是她哭得實在厲害,待謝不歸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略帶薄繭的指腹,無意識撫上她眼尾,輕輕擦去那淚。

卻是沉默壓抑地一字也不說,直到他的指骨和掌心都幾乎被她的淚水打濕,風一吹滿手冰涼。

芊芊擡眼,睫毛濡濕地粘在一起,黑而深濃:

“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朕的臣子不能白死,”謝不歸收回手,視線滑過她泛紅的眼尾,看向屋檐上的白雪,沒什麽情緒道:

“那夜,我與刺殺夏侯祯之人交過手。此人身形招式與祝拂雪一般無二。”

他口中喚的是舅舅真名,想來是已将舅舅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

“我舅舅一心只有天下美酒和匣中寶劍,為人極其仗義,他絕不可能因為什麽軍事機要,殺害他的友人。”

謝不歸并沒什麽意外之色,淡道:

“朕知道。”

光他一人知道又有何用,那一夜夏侯府的所有人,包括夏侯的妻兒都清清楚楚看見,是祝拂雪現身夏侯府,一劍送入夏侯祯的胸膛,當場斃命。

“朕已下旨,全境通緝南照使臣。朕不會處死他們,但朕會扣押他們,押送回京,命刑部全力審理此案。”

這麽說,就是他還沒有抓到兄君他們。

謝不歸漠然說罷,轉身。

芊芊忽然道:“陛下。”

她說:“陛下若是緝拿南照使臣,更不應放過我這個南照王女。作為王女的我,最有可能是主使不是嗎。”

他的背影定在那裏,袖口下的手微微一收。

“你很想死?”謝不歸徒然轉過身來,陰着一雙眸抵近芊芊,如山一般龐大的陰影籠罩,“祝芊芊,你就這麽想死?”

“我既是南照王女,這便是我生來的使命,”她分毫不退,聲音平靜,“怎麽,堂堂大魏之主,竟要徇私枉法麽?”

他緊盯着她,袖口下的指骨攥得咯吱作響,顯然怒極。

“既然如此,我有一個提議,不知陛下肯采納否。”她不等他回答,便口齒清晰說道,“陛下既已知道我是先王女,就該知道我精通天下蠱術。”

“我願意為陛下煉制一枚情蠱。”

“陛下想要的不就是那個,一心只愛你的祝芊芊嗎?”

她深深望進男人的眼眸,此前無數個夜晚他們抵死糾纏,便是這樣互相望着彼此,卻已辨不清是愛還是恨:

“我為你煉制的那一枚情蠱,可以使你從身到心擁有我。那個中了情蠱的我,将會忘記身為王女的一切,把一切都奉獻給你。換言之,就是你對我做什麽都可以,我都不會反抗。”

謝不歸臉色發白,空洞的眼瞳如同白紙上挖出的兩個窟窿,他唇角緩緩地勾起一抹弧度,似嘲似怒,似怨似悲。這樣一席話出來,輕賤的是她嗎,還是自己?

她聲音是那樣輕,游絲般細弱,仿佛怕驚落了樹梢上的雪,“或者……”

“你退位。帶着悠然,跟我回南照,我們一家三口一生一世。”

說完她自己都荒唐地笑了,明知是不可能,卻還是有那一閃而過的念頭。

世間有幾人能夠心甘情願抛棄擁有的一切,守着那份虛無缥缈的情愛過一輩子。何況是一個帝國的主人?

她不再看他,終是深深嘆了口氣,眼底陰霾頓起:

“陛下也知道,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是要圍着一個人轉的。不論如何,我希望陛下能夠徹查此事,還南照一個清白。”

“我有我必須堅守之事,陛下你也有你的理想,其實你也想要一個太平盛世,做一個盛世明君的不是嗎?”

“明君?”他驀地笑了,眉眼微揚,像是一整季的雪水融化在眼瞳中,“王女,你不用給我戴高帽,我這個人從始至終就沒想過要做一個好皇帝,皇位權力對我來說統統都不重要,不過是達成目的的手段罷了。”

“我便是就做一個自私、冷酷、無情無義的皇帝又能如何?”

“王女,我不會放你走的。”他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氣息隐忍,“哪怕是死,我也要你跟我死在一起。”

她輕聲:“我不想死,陛下,你知道的。能活下去,誰願意去死呢?可是,如果陛下對我的親人動手,那麽我與陛下,便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就算殺了謝不歸,會煉制出亡國夏姬,生靈塗炭,她也不得不去那麽做,如果他敢對她的親人動手,那麽她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倆人隐隐對峙着,每一方都像那繃緊了的弦,稍不注意便會斷裂。

芊芊忽然道:“陛下既然舍不得殺我,又不願被我所殺——那麽。”

“接受我的第一個提議吧,情蠱。既然想留住我,又想要我心甘情願,那就,徹底抹殺掉王女存在的痕跡,”

“只留下愛你的祝芊芊。”

她裙擺微揚,後退了一步,雙肩打開,長頸優雅,身體微微舒展,站在那朝他嫣然輕笑,像是在說,來吧,把我打碎吧,再一片一片拼合起來。

抽幹我的血,切割我的肉,掏出我的心,把我制成一具受你擺布、由你操控的傀儡吧。

原來世間情愛,無非看誰成繭。

謝不歸感到從身到心都像是被極細的絲線勒緊,越來越緊,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薄唇緊抿,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頭暈。

冷汗開始從額頭上滲出,濕冷的感覺讓人更加不适,耳邊似乎有低沉的轟鳴聲,掩蓋了周圍的聲音,使得他再也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

視線裏只有那瑩潤淡粉的唇瓣一開一合。

“你……”

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臉上驟然陰雲密布,一雙昳麗的長眸,一錯不錯地注視着她:“你竟敢……”他眼瞳晶亮,怒火和恨意讓人心驚。

“陛下,睡一覺吧。”

芊芊忍着恐懼向前一步,纖柔的肩膀艱難支撐着男人搖搖欲墜的身子,他的發絲拂過頸部有些發癢。

謝不歸清瘦的下颚線繃緊,試圖保持清醒,卻異常困難,每一次深呼吸,都伴随着巨大的眩暈和痛苦,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眼前無情地旋轉。

他的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袖,指骨攥得發白,手背青筋疊起。

“你……對我做了……什麽。”

男人嗓音嘶啞,仿佛被磨砂紙給狠狠磨過,他眼瞳睜得極圓,口角絲紅,拼盡全身意志,抵抗着那股頭腦被侵蝕的感覺。

“陛下,我給你下了一種蠱。”

芊芊不敢再與他對視,纖手覆蓋在他的眉眼上,他眉骨立體,纖長的睫毛如同刷子般在她掌心掃過,顫動着不安的頻率。

她把他輕輕放倒在雪地上,俯身在他耳邊充滿蠱惑地說。

“謝不歸。”

“謝淨生。”

“謝蒼奴。”

“從這一刻起,你将忘記一切與祝芊芊有關的過往。

忘記這個人帶給你的所有感受。忘記與這個人之間的甜蜜、執念、虧欠。愛與恨。”

“你将下一道不再追緝南照使臣的旨意,立刻班師回朝。”

“你不會對任何一個南照人動手。”

謝不歸的意志超乎常人的強大,她方才也是靠着那番話,才勉強撼動了他的心神,趁虛而入給他下蠱。

她的血對蠱蟲來說是極珍貴的養分,從夏侯庭那裏引來的蠱蟲,雖然只有三只,但靠着她的血,已經繁衍到了第六只——病中蟲。

雖然還差兩只才能成就真正的忘憂蠱,令他真正忘記與她有關的一切。

但眼下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依靠她對謝不歸的了解,這蠱蟲的作用最多能維持半個月,最短……或許只能維持數個時辰。

但若是能在這數個時辰裏面,她離開夏侯府,與兄君他們會合,并且趁謝不歸清醒之前,逃出寧城……

看着男人緊閉着眼蜷縮身體,長睫輕顫,有些稚氣的模樣,她忽然想起他們的孩子,悠然。

念頭升起不過一瞬,她決然轉身。時間緊迫,再容不得她有分毫私情。

必須盡快與舅舅他們彙合,整合現有的信息,做出最有利于南照的決策。

誰知一轉身,竟迎面撞上一個婢女,芊芊反應極快,一個手刀劈過去,又生生剎住:

“随春聲?”

月牙眼,眼角眉梢俱是如蛇一般的青藍色眼影,少女輕輕一笑:

“王女。”

……

随春聲确實是來接應芊芊的。

她告訴芊芊,兄君和舅舅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此刻,正在南照設置在寧城郊外的一處據點養傷。

那夜他們歇在客棧沒多久,一夥功夫極高的刺客闖了進來,與二人纏鬥。

還是祝拂雪眼力極好,辨認出其中一人乃是早年因犯事逃竄去了北涼的江湖高手,懷疑那一幫人與北涼有脫不開的幹系。

對方人數衆多,且招招致命。

沒辦法,他們只能分別引開一波刺客,事後本想折返回來帶走芊芊,卻發現——

人去樓空。

原來如此,想必是北涼人調虎離山,這才讓夏侯虔乘虛而入,也導致了後面一系列事情的發生。

靠着随春聲僞造的路引文書,她們有驚無險出了城。

在城外十裏的樹林中,誰知天快黑時,遇見那不速之客。

靈堂上見過的,夏侯庭。少年身穿铠甲,橫刀立馬,指着二人厲聲道:

“南照王女,我不知你是如何蠱惑的陛下,竟然讓陛下不再追究南照之責!但殺父之仇,不可不報。”

“事後陛下若是問責,我夏侯庭也願一力承擔!”

“庭兒,還跟他們廢話什麽,”夏侯虔左眼戴着眼罩,另一只眼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露出陰狠之色,他指揮着家丁,“抓住他們。給我剁成肉泥!”

“就憑你們?”

随春聲毫無懼色,嬌笑:“你們就帶這些廢物來,是瞧不起我們王女麽!”

只見少女輕輕一揮手,手腕上的銀飾嘩嘩作響,她的掌心,似乎灑了許多花瓣下來。

衆人定睛一看,哪裏是花瓣,那分明是花花綠綠的蠱蟲!

芊芊指尖向着蟲群彈出一顆血珠,輕吟道:“去吧。”

這些蠱蟲不少都生有翅膀,如同蜂群般密密麻麻地飛向那些壯丁。

衆人只覺渾身瘙癢難耐,沒一會兒便丢盔卸甲,倒地呻.吟。

随春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傳說中以血控蠱的景象,暗暗驚奇。

若是蠱蟲換成那殺傷力巨大的食人蠱,只怕是千軍萬馬,都擋不住她們的腳步!怪不得此前常常有童謠傳唱,王女在世,可保南照百年安寧。

咦。

忽然,随春聲瞪大了眼睛,“他……他怎麽沒反應。”

就連芊芊也驚訝不已,夏侯虔竟然完全沒事?

夏侯虔突然轉過身,朝着樹林恭敬道:“多謝公主賜藥,免小人受毒蟲撕咬之苦。”

公主?

只見,一個戴着面紗的女人緩慢從樹林中步出。身後則是數十個兵士,他們無不高鼻深目,肌肉強壯,滿臉煞氣。

夏侯庭看見他們的青銅铠甲,以及胳膊上詭異的刺青,大驚:

“北涼人?叔叔,你竟然與北涼人勾結!”

要知道此前兩國交戰,茹毛飲血的北涼人,殘忍虐殺大魏百姓不知幾何。

甚至保家衛國的破虜将軍,都死在他們的手裏!這些北涼人可是真正的窮兇極惡之徒。

少年面色發白,驅馬便要離開,可是不論他駕馬到哪兒,都有北涼的士兵竄出來。

終于,他被一名士兵砍斷馬腿,狼狽地跌下馬去,痛得面容扭曲。那士兵卻并未要他性命,反而像是驅趕着羊群的狗一般,慢條斯理地驅趕着他。

無奈,少年只能調動渾身力氣,朝着芊芊的方向跑去。

夏侯虔看着三人逃跑的身影,僅剩的一只眼睛放出一抹兇光:

“小人去把他們捉回來。”

“不必。”女人輕笑,“他們跑不了多遠的。而且,這也是計劃的一環。”

她身邊的北涼士兵也沒有任何動作,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俯首聽令。

女人身姿袅娜,走到夏侯虔身側:“夏侯公子,追緝這麽久都累了吧。”

這位北涼公主,亦是個難得的美人。輕薄的面紗隐約露出容貌,既不失大魏女子的溫婉,又有北涼人深邃立體的輪廓,尤其這般輕聲細語,可謂是勾魂攝魄,哪個男人聽了心頭不酥軟。

夏侯虔完全被美色所迷惑,僅存的那一絲畏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美色的躁動和渴望。

女人五指纖纖,指甲染着紅色丹蔻,輕輕地撫摸着男子的手臂。

夏侯虔感到一陣心猿意馬,就在他完全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女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冰冷。

“噗呲”!一聲刀刃沒入血肉的聲響。

夏侯虔瞪大了僅存的眼睛,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解,他倒在地上,一股一股鮮血自嘴裏湧出,堵住了他的喉嚨。

他的心口插着一把寒光锃亮的匕首。

女人蹲下,從他的心口拔出匕首,又在他衣袖上輕輕地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跡。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後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子,确認他已無任何生命跡象。

這才悄無聲息地轉過身,和那些士兵一起,融入了夜色。

-

“噗!”

少年突然踉跄着,手扶着樹木,咳出一口血來。

“他怎麽了?”随春聲極為驚訝。

芊芊看到少年的手緊緊抓着胸口的布料,有血紅漸漸洇出,驀地一驚:“是裂心蠱!”

給他下蠱的那人,強行催動蠱蟲發作了!

裂心蠱?!随春聲大驚,這少年看着不過十五六歲,中了這等陰毒的蠱,只怕是必死無疑的了。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我明白了、我全都 明白了。”夏侯庭嘴裏喃喃着,他順着樹木滑下,坐在地上。

少年清瘦的脊背如同一根青竹,不斷發顫。手指發抖,從懷裏取出一物:

“王女。此前,是我錯怪于你,錯怪南照……我、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芊芊和随春聲立刻靠攏在他身畔,。

芊芊低着頭,看着少年青澀的臉,依稀有幾分那位溫和官員的影子,心中一酸:

“你說。”

少年疼得滿臉是淚,啞聲說:“那一晚出事之後,我就立刻去了父親的書房,在帶鎖的書櫃裏,找到了這張地圖。”

芊芊接過他所說的地圖,捏着邊角,左右打開來。

只見這地圖是由精細的羊皮紙制成,上面用朱砂赤筆詳細标注了一條商路的路線。

還标記了沿途的地形特征、重要城鎮、驿站、哨所以及潛在的危險區域。

畫着一些特殊的符號和标記,用以指示水源、食物補給點、避難所,以及兩國間的邊界。

通過這條商路,中原的商人和商品可以直接到達南照國的核心區域。

“這就是……軍事機要?”舅舅被污蔑竊取的那個東西?

芊芊看着上邊漂亮淩厲的字跡,這樣的字,這樣的圖只有那個人——只有謝不歸才寫的出,繪得出來。

畢竟當初他們是一起跋山涉水,從太和城來的邺城。

每一寸土地,他們都用自己的腳來親自丈量過。

少年煞白着臉說:

“我爹生前,時常與陛下商議朝政,說起陛下有意與南照國之間,建立一條‘琴心之路’,促進兩國的商貿往來。”

芊芊捧着地圖久久發怔,突然意識到,恐怕這也是此次謝不歸來到寧城,最重要的目的。

“這條商路的起點,設在邺城,從邺城出發,首先需要穿越闵嶺山脈。此處山勢險峻,需要利用已有的山谷和河流走向,修建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

“穿越闵嶺後,商路将進入漢中盆地,是連接中原和西南地區的重要通道。

再翻過巴山和巫山,商路……便能進入南照國的領地,而這條‘琴心之路’的終點,則設置在——太和城。”

沿途設立一系列的驿站和哨所,為商旅提供補給,休息和安全保障。

随春聲聽得入迷,忍不住道:

“琴心之路,這名字倒是風雅,語出何處?是有何寓意嗎?”

“取自‘坐上琴心’一詞,”芊芊輕輕地說,“意思是指,男子對女子的愛慕之情。”

曾有那樣的一則故事,說一郎君宴于臨邛富人家,時主家有女新寡,郎君于座上以琴聲傳意,女子心悅,遂夜奔此郎君。

後世多以“坐上琴心”,指男子對女子那深深的愛慕之情。

“大魏皇帝怎麽給一條商路起這樣纏.綿悱恻的名字……”随春聲嘀咕。

芊芊垂眸不語。

少年低低咳嗽兩聲,繼續道:

“王女,請你一定要保存好這張圖。其實我爹,他早就知道劍客的真實身份,是你們南照的将軍。家裏人怎麽勸他都不聽,素日裏更是走訪民間,執意與南照人交好……原來,為的就是打通這條商路,讓兩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這是我爹的夙願。一定要交給陛下。一定要……”

少年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裂心蠱,發作了。

毒性開始在他體內肆虐,撕扯他的心髒,帶來無法忍受的劇痛。

他的皮膚開始泛起不自然的深紅,身體滑到了草地上,每一次抽.搐都顯得異常痛苦。

“王女……沒有什麽辦法能救救他嗎?”

随春聲看得不忍,啞着聲音問道。

若是有春秋齊女,若是有春秋齊女……

芊芊倏地捏緊了手指,視線有些模糊,她沉默地搖了搖頭,随後,緩慢地取出一只紅色的蠱蟲。

用這種蠱,可以立即結束夏侯庭的生命,讓這個少年免受更多的痛楚。

她溫柔地撫摸着少年的額頭。

夏侯庭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清明,嘴角微微上揚。

“去吧。”

紅色的蠱蟲狀如瓢蟲大小,朝着少年的額頭爬去。

片刻之後,夏侯虔的呼吸停止了,他的面容恢複了平靜,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随春聲臉上有淚水無聲滑落,這樣年輕的孩子,還有大好青春,就這樣葬送在了陰謀之中。

就在這時。

“王女。”一道溫和的男聲響起。

碧瑩立刻從芊芊的袖口滑出,它的上半部分身體豎立起來,蛇頭高昂,頸部擴張,豎瞳緊盯着聲音的來源。

蛇信子快速伸縮着,發出“絲絲”的聲音。

黑暗中,一個身穿道袍的青年,手提長劍,緩緩步來。

青年身材修長,面容俊朗,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氣質,道袍與長發随風擺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正中心的紅色朱砂,宛如第三只眼,紅得滲血,透出說不出的陰冷。

“交出地圖。”

随春聲下意識擋在了芊芊的面前。

項微與的眉頭微微皺起,朱砂痣在月光下顯得更加鮮豔,他聲音低沉道:

“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交出地圖,王女。我不想傷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王女不必隐瞞。我知道你手中有我想要的東西,交出來,對你我都好。”

電光火石之間,芊芊驀地明白了一切,寧州總督,商路地圖。

夏侯祯,夏侯庭。

父子接連遇害。

想必,夏侯虔也已身死了罷!

夏侯滿門皆滅……

滅門之禍,如此慘烈的禍事會引發寧州百姓,乃至大魏百姓怎樣的情緒?!南照,風雨欲來了!

她臉色發白,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濃。

随春聲悄悄捏住袖口,正打算撒出那一枚食人蠱,殺了這看上去極為古怪的道士。

遠處忽然傳來了馬蹄的踢踏聲,火把燃燒的聲音,士兵的甲胄相擊聲。

項微與朝二人逼近的步子驟然頓住,他側過臉龐,靜靜傾聽着。

想必他跟她一樣都在判斷來的,是北涼的軍隊,還是大魏的軍隊。

在芊芊還未完全反應過來之前,項微與突然動作迅速,從袖中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沒有猶豫,直接在手臂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痛楚使他冷汗滴落,面容扭曲地跪倒在了地上。

鮮血立刻湧出,染紅了他的道袍。

随春聲被這一變故驚呆了。

“他這、他這是……?”很快,她就找回理智,厲聲道,“王女,殺了他!”

“不!絕不能這麽做。”

芊芊看着這個瘋狂的男人,死死拉住了随春聲。

項微與根本不怕她殺了他,他甚至是渴望她能親手殺死他的。

因為殺掉他,就徹底,坐實了南照的罪名!

夏侯府滿門皆滅,前來追捕南照奸細的大魏高官,慘死于王女之手。

此事一旦傳出,只怕是大魏天子,都再難壓得住沸騰的民怨。

這就是個一早設好,等着她往裏跳的圈套!

一個針對一整個南照的局!

一瞬間,她不禁感到了深深的膽寒——

此人輾轉于南照、大魏、北涼,背叛她也背叛了大魏皇帝。

是怎樣的信念驅使他接連叛主,他到底是為了什麽做到這樣的地步。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

明明從項微與那雙眼中,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恨意。

可他的所作所為,分明是要覆滅一個國家。一個曾經養育過他的國家!

就在此時,黑壓壓的士兵和驚羽衛們已經圍住了這片林子。

他們手持火把照亮了整個場景,肅穆的氣氛在每一個人之間蔓延。

而隊伍的正前方,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顯然是那發號施令的王者。

對方長身玉立,雪衣若飛,面容隔得太遠有些模糊不清。

可她知道,是他。

大魏皇帝,謝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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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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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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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