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062
第62章 062
062
月光如水, 靜靜地傾瀉在驿館的庭院中。
芊芊伫立在庭院中央,一株桃花樹下,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
她的眉宇間微微蹙起, 似乎正被某種思緒困擾着。
一縷春風乍起, 檐角的銅鈴被風輕輕搖曳, 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回應着芊芊心中的不安。
突然, 一道紅色的身影如貓一般,輕盈地落在屋檐上, 身後是一輪皎潔的明月。
巫羨雲——這個紅衣詭谲的少年, 仿佛憑空出現, 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
他身形颀長,雙手籠在袖中,衣袂在風中翻飛,臉上戴着一枚雪白的蠶絲面具。
“兄君。”
芊芊擡起頭,絲毫未見意外之色,只是微微蹙眉,“我遇見了一件極其古怪的事。”
巫羨雲微微一笑,嗓音幹淨得如同月光, “我知道。”
芊芊一怔, 難道他已經猜出了她想要問什麽了嗎?
“實話說,我是來捉你回去的。”
巫羨雲輕嘆一聲,忽然矮身,坐在了屋頂的瓦片上,手撐着臉, 垂着眼眸,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 “王上對你擅自行動很不滿意……明明朝貢的事,王上早有安排,你又何必一意孤行呢?王女怎麽總是不聽王上的話呢?”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這一趟,你不該來。”
芊芊目光坦蕩,直視着巫羨雲,“兄君,你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場戰争嗎?就是那場大戰,讓南照的無數城池變為焦土。無數的士兵死去,無數的人失去了他們的親人,絕望、痛苦、不幸。而我身為王的女兒,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卻什麽都做不到。”
“今天我站在這裏,為的就是不讓歷史重演,不讓我的子民再一次承受戰火的痛苦。”
“這一次與大魏的交易,不僅僅是一筆生意。”芊芊淡淡道,“它是我對子民的承諾,是我對自己良心的交代。”
“如果我不參與這場朝貢,如果我選擇了退縮,那麽我在繼任儀式上所承諾的一切,都只是空談。”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着一絲自嘲,“也許,兄君會覺得我很自負吧?仿佛只要有我在,這場交易就能萬無一失。”
“但這份自負是我唯一能用來對抗命運的工具。”
“粉身碎骨也不怕嗎?”
“不怕。”
“我知道會有很多人質疑,甚至反對我,但我不在乎。”芊芊輕笑,“只要能完成這件事,只要能保護你們,不論将來會發生什麽,我都不怕。”
巫羨雲跳下屋檐,朱紅色的衣擺如同神鳥的尾羽,輕柔地在他身後落下。
“我的王女,我很高興你能一直這麽勇敢。只是,如今的你缺少了一件厲害的寶物。”
他伸出那只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只羊脂玉淨瓶,“沒有它,王女又如何能成事呢?”
看到那只玉淨瓶,她都不知道該氣該笑:“兄君,你這是在戲弄我嗎?”
芊芊不禁有些郁悶。
因為南照人給她雕刻的白玉像類似“觀世音”,所以給她找來一個玉淨瓶,好讓她的形象更加完美?
“兄君心目中的我,和他們心目中的我居然是一樣的嗎。”芊芊語氣中帶着一絲自嘲,“觀音菩薩的化身,慈悲為懷,救苦救難。他們把我捧得這麽高,仿佛我真的是什麽救世主。”
“做救世主不好嗎?他們崇拜你、信仰你、把你當成神明一樣供奉。”巫羨雲眨了眨眼,輕笑道。
“可是沒有人能永遠站在神壇之上啊。”芊芊按住眉心,輕輕嘆了一口氣,“說起來,我究竟是什麽呢?我不過是血肉之軀,一個甜了會笑、疼了會哭的普通人罷了。唯一的不同或許只是我投了個好胎,生在了王室。”
“世人的想法我并不能左右,但至少我希望在我身邊,在我親近的人眼中,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芊芊語氣中帶着懇求,“我希望阿母、舅舅能像對待親人一樣對待我,也希望兄君能夠像對待朋友一樣對待我。我不想要被當成什麽神明,也不想要被高高地供奉在神壇上,我只想和我親近的人分享喜怒哀樂。”
“至少在你們眼中,我是我真實的樣子——一個普通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什麽冷冰冰的神像。”
何況今天因為那個酷似她的白玉像,差點害死一個人,想到對方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模樣,芊芊心中不太好受。
巫羨雲平時看起來也不像那麽無聊的人,怎麽會用這件事來揶揄她呢?
巫羨雲看着她的眼睛,如何不清楚她內心的想法呢?少年垂下眼簾,無聲一嘆。
果然如同謝明覺說的那樣,她傷愈醒來後,忘記了一切,也徹底地通透了、超脫了。
三年前,她選擇一死,化解南照與大魏的戰争,平息世間的愛憎與仇怨,便已達到了無往生境的境界。
而今日她選擇站在這裏,不僅是為了南照子民,為了王上,為了阿母,亦是為了自己。
如那觀世音般,在肉身消亡後,選擇繼續在輪回中度化衆生,以大慈大悲的精神救助一切有情。
自利利他,自覺覺他。
這正是菩薩道精神最極致的體現啊。
面對這樣的她,他又如何忍心因為一己私情,便阻攔她所求的道呢?
他是蝴蝶媽媽賜予她的禮物。
他是如此愛她,就像是愛着這世間的一草一木,就像是在愛着他的自我本身。
巫羨雲走近幾步,從袖子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藍眼睛彎彎的,一本正經的芊芊也很可愛呢:
“想什麽呢?在本君眼中,你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小王女。我拿這個東西給你,不是要你假扮什麽觀世音。重點不在于這個瓶子,而在于裏面的水。此中所盛之水,能去除世間一切僞裝。”
巫羨雲晃了晃羊脂玉淨瓶,果然一陣水聲作響,“若是你想要知道大魏皇後的秘密,只需要輕輕一滴——”
芊芊看着他微微眯起的雙眸,心頭一突,不禁有了個荒唐的想法:
“皇後就會死而複生?”
巫羨雲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良久,他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
“看來本君只能親自,帶我們的小王女進宮一趟了。”
進宮?
可是繞來繞去,他還是沒跟她解釋,那位死去的皇後,為何會跟她生得一般模樣。
據她所知,阿母只有她一個女兒,她不可能有什麽孿生姊妹。
或許,這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巧合,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世上有兩個長得極其相似的人也不是全無可能。
亦或者,她與先皇後之間,确實存在某種奇妙的聯系?
芊芊一向有着很強的探索精神,對這背後的答案充滿了興趣,放在平時,肯定不惜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一點點找出蛛絲馬跡,查清真相。
無奈任務在身,時間緊迫,若能立刻揭曉謎底,滿足好奇心……便是再好不過了。
所以她欣然答應了巫羨雲這“離經叛道”的提議。
他們自從長大,各自走向人生既定的軌道之後,便好久沒有像現在這般,一起做一件新奇刺激的事了……還是為了一探大魏皇室秘辛。
芊芊的眼底,不禁流露出久違的興奮之色。
……
月色朦胧,巫羨雲打橫抱着芊芊,站在皇宮的屋頂,俯瞰着腳下的皇宮。
他輕笑一聲,施展輕功,在屋頂間飛躍,動作如同行雲流水,夜風中,幾縷笑語灑落:
“皇宮的守衛果然松懈了許多。自從皇帝成為鳏夫,這座鐵桶般的皇宮還是被人撬開了口子啊。”
芊芊非常捧場:“兄君有這樣神鬼莫測的本事,屈居祭司之位真是可惜了。”
巫羨雲照單全收:“确實,這皇宮中,能困住我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難道陛下的喜房也不成嗎?”
“帝王的寝殿,尋常人自然進不去。但對本君來說,這有何難?”
巫羨雲微微一笑,輕輕一躍,身姿輕盈,腳尖點地,落在含章殿的庭院中,四周寂靜無聲,竟當真無一人察覺!
“皇宮中,能真正困住本君的,恐怕只有……三年前的明鏡司了。”巫羨雲低笑。
看着芊芊一臉的贊嘆,少年眼底笑意漸濃,如有藍海翻湧:
“不知今時今日,這明鏡司是否還困得住本君?”
竟似躍躍欲試,将那人人畏怖的刑獄大牢當成了玩樂場一般。
……
喜房內的燭光搖曳,昏暗的光線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仿佛整個房間都在微微顫動。
芊芊站在金絲楠木的棺木旁,凝視着這具本該腐朽卻依舊完好無損的屍身,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安。
“皇後的屍體停放了三年,竟然沒有腐爛,甚至幾乎沒有異味傳出。這究竟是用什麽樣的秘法保存的?”她心中暗自驚嘆,眉頭微蹙。
她剛想開口詢問巫羨雲,卻見他突然豎起食指,示意她噤聲。
“噓——”
對方迅速扯住她的衣袖,悄無聲息地躲進了梨花木屏風後。幸好,旁邊有一座高大的櫥櫃,正好遮住了兩人的身影。
一前一後,兩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随後,棺材蓋被推開的聲音響起。
“啵——”一聲輕響,像是有人拔開了瓶塞。若不是芊芊手中還握着那只玉淨瓶,她幾乎要懷疑是自己不小心拔開的。
一股刺鼻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混合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惡臭,令人作嘔。
突然,她耳邊響起“滋滋”的聲音,像是熱刀切黃油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她與巫羨雲對視一眼,芊芊眼中是驚愕,而巫羨雲則是深深的憂慮。
皇後的屍體,似乎正在被某種藥物腐蝕!
“皇帝老兒要是知道他最愛的女人,連塊骨頭都被這化屍水給化沒了……啧啧,那表情一定精彩至極。”
一個略顯粗啞的男聲響起,帶着一絲殘忍的笑意。
話音未落,另一道聲音傳來,僅僅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
音色有些熟悉,芊芊立刻認出,那是她在驿館有過一面之緣、容貌肖似金風的侍衛,仲夷。
那個最開始說話的人身份不明,語氣中卻透着一股陰狠,“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他叔叔淮南王的大軍想必已在城外集結完畢,就等着今晚的號令了。”
說着,還拍了拍手,仿佛在慶祝即将到來的勝利,“只要我們這兒不出岔子,改朝換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到時候新皇登基,割讓一半的城池給北涼……對你們北涼,那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仲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戲谑,“張大人,皇帝最寵愛的女人被你毀屍滅跡,而你自己,還和北涼有所勾結,這可是叛國之罪。”他頓了頓,語氣中帶着一絲警告,“外面那幾個人……只是昏睡過去可守不住秘密啊。做事怎麽不再謹慎一點?你也不怕滅族。”
“滅族?”張禦史哼了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你怕什麽,皇帝現在已是強弩之末,沒幾天活頭了,他叔叔的大軍一到,他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的聲音變得陰狠,“再說了,我們毀掉皇後的屍體,不就是為了讓他徹底崩潰嗎?”
“只要淮南王登基,我張蚩有從龍之功,又得北涼庇護,必封宰相。到時候,封地、財富、權力唾手可得。”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着得意,“仲大人,你放心去回三殿下,皇帝現在已經是甕中之鼈了,翻不了身了,等着宮中的好消息便是。”
仲夷的聲音忽然變得冷肅,“今晚的行動,務必确保萬無一失。”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緊張的氣氛,仿佛連燭光都在顫抖。
二人離開後,芊芊與巫羨雲才緩緩從屏風後走出。
他們不用交流,也清楚方才那二人的目的。
今晚,一場宮變即将發生!
如果淮南王謝雲起的計劃成功,新皇登基,他們所有人都将陷入危險。
謝雲起是謝晉的親兒子,而謝晉三年前死于南照,謝雲起對南照有着深仇大恨。
當今皇帝大力扶持琴心之路,禮遇南照使者,顯示出對和平的傾向。
而謝雲起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未知,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險。
一旦他掌權,誰也無法保證南照的朝貢隊伍能夠安全撤離,更不用說邺城中所有南照人的安全了。
“陛下駕到——!”這時,含章殿外一聲尖細的唱喏,瞬間打亂了他們的冷靜。
“兄君,你身手比我好,你去傳遞消息,通知使團的人撤離,務必要快!”
芊芊聲音清而柔,卻又無比堅定。
她倏地轉頭,看向那尊華貴的棺木,棺材蓋半開着,裏面已經空空如也。
“我有一個計劃。”
芊芊咬緊牙關,臉色隐隐有些蒼白,語氣卻冷靜而果斷,“既然我與先皇後模樣相似,那麽待會便由我躺進棺材,假裝成皇後的屍體。這樣至少可以暫時穩住陛下。屆時我再想辦法周旋。只要陛下能夠有所防備,我們就有機會阻止這場宮變。”
巫羨雲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只簡單地吐出四個字:
“萬事小心。”
他離開後,芊芊迅速倒出玉淨瓶中的水卸掉易容,露出本來的容貌。
她随手從櫥櫃裏扯下一襲素白的長裙,随意套在身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棺材裏面躺好,雙手交叉于腹部,模拟先皇後的姿勢。
棺木中彌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氣,竟然沒有絲毫難聞的氣味,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要想屍身三年不腐,既沒有用大塊大塊的寒冰來保存,也沒有使用任何特殊的藥水。大魏皇帝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思緒如同一團亂麻,然而很快,她便無暇多想,因為此時,她耳邊突兀地傳來了一陣平緩而沉穩的腳步聲。
伴随着衣物輕微的摩挲聲,一股淡淡的酒味兒飄至鼻端。
腳步聲越來越近,芊芊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但她努力保持冷靜,雙手依舊交叉于腹部,紋絲不動。
那人在棺材旁停下,不知為何久久地不曾發出聲音。
芊芊雙眸緊阖,閉着氣息不露破綻,仿佛真的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怎麽會掉在這兒?”
片刻,一道清冷的嗓音傳來,仿佛冰晶輕輕跌落在水晶盤中,清脆而冷冽。尾音微微上揚,卻像被酒意浸染過似的,透着幾分迷離與恍惚。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正站在棺木旁,凝視着某個地方,聲音中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疑惑和疲憊。
須臾,芊芊能感覺到,那道目光緩慢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屬于那個人的氣息若有若無,薄荷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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