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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許敬卿面色沉沉地回到府上,管事的正等在門外。
原是家裏來了客人,長廊下有個人影,正負手看那假山石頭上的流水,聽到聲響,那人轉身迎上前,拱手道:“許相,我一早聽聞侯府失火的事,匆匆便來了,不知侯爺那裏可有子陵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聞子陵,便是新科狀元聞嘉煜。
打他進京趕考時許敬卿便挑中了他,幾番接觸下,見這人也是個有志向、有野心、能堪大用之人,便抛出了橄榄枝想将他收入門下。原本也只是想在翰林能有個自己人,以免姜家人在翰林院只手遮天,可何進林調了職,工部一時少了自己人,聞嘉煜又恰好擅長土木營建,便将他安置在了工部。
此時對着他,許敬卿臉上的郁色稍淡了些,說:“無妨,只是尋常走火罷了,你今日沒進宮辦差?”
崇聖祠原本也是何進林負責丈量修繕,可這人調任調得突然,又逢戰時,朝廷亂糟糟的,工部那些個官吏也都懶怠得很,崇聖祠是宮裏的差事,有內侍省監管着,撈不着什麽油水還偷不得懶,這種沒人肯接手的活便都給了聞嘉煜。
“正要去,順路來拜訪許相。”聞嘉煜長相清俊儒雅,說話的語調也是不緊不慢,“許相這裏若沒有要緊事,子陵便也不叨擾了。”
仿佛真就是順路來訪,既沒有多餘恭維讨好的話,也沒有借機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許敬卿有三個兒子,卻都不成什麽氣候,更不要說體貼了,因此對聞嘉煜這樣的後生多了幾分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臂道:“我知道眼下的差事不好當,你且踏實幹着,将來有你升官的機會。”
聞嘉煜笑了一下,朝許敬卿拱手辭去。
看着他走遠,旁邊的管事說:“老奴瞧聞大人倒是個好的,比咱們那五姑爺能幹,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将來工部的一些差事,交給他辦也未嘗不可。”
許敬卿沒有當即應下,回頭步入廳堂,抿了口侍女剛奉上的茶,道:“能幹自然是能幹,初到工部便能調遣小吏随他辦差,瞧着性子溫和,心思和手腕卻都不一般啊,若能為我所用便也罷,若不能……再看看吧。”
身居高位者想要辦事,底下少不了得用的人,可這世上太愚鈍和太聰明的人都不是那麽好用的,管事的明白這道理,并不多言,轉而道:“老爺,小公子還在外邊,要不要讓人去接回來?”
許敬卿對後宅之事少有過問,對許淙這個病秧子兒子的關注就更少了,若非當初适齡婚配的姑娘只剩一個許婉,許敬卿恐怕都要忘記許淙的存在。
想到許婉可能拿走了賬簿,許敬卿眉宇不動聲色地壓了下來,說:“我許家的兒子,自然是要接回來看顧,小公子是夫人送到莊子上養着,讓她去把人給我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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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的遲疑點頭,心道夫人這事辦的,唉!
那邊聞嘉煜已經離開許府,上了馬車往宮裏去。
剛一下馬車,就和兵部的大人撞了個面對面。聞嘉煜拱手賠禮,那兩人一見是狀元郎,當即擺手笑說:“聞大人又去崇聖祠呢,辛苦,辛苦啊。”
聞嘉煜搖頭道:“哪裏,辦差的也不止我一人,不過兩位大人這急急忙忙的,是宮裏出什麽事了?”
“喜事啊!”兵部大人說:“這軍費還沒落到實處呢,沈大人就已經提前籌集了軍糧押往了交戰地,這下戰事豈不更有勝算?”
聞嘉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沈大人是?”
“還能是誰,沈文芥!”兵部大人欣慰道:“倒是沒料到,不過有了這功勞,他這回調職有望,想必回京後就不必再回典廄署,也不必養馬了,這苦差事他也總算是熬到頭了!唉呀不說了,這消息我得立馬報給聖上,幾個月來頭一個喜訊呢!”
這大人樂得合不攏嘴,聞嘉煜一笑,趕忙讓開了路,說:“大人慢走。”
待人走過去了,聞嘉煜嘴角的弧度淡了淡,邁開步子時卻又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樣。
這邊裴邵剛到裴府,就被一封急報叫走了。
程慕寧隐約聽到“鷺州”二字,她遲疑地停住腳步,瞥向裴邵時,他正好也看過來,那一眼別有深意,卻并未說什麽,擡腳就進了書房。
程慕寧直覺此事與自己有關,不過若是政務上的事,那必要呈進宮裏,裴邵即便不說她最終也要知道。是以她當下沒有問,先去廳堂喝過藥,與劉翁閑話過後,還不見裴邵出來。
劉翁順着她的視線幾次往對面被樹影遮擋的房檐看去,了然一笑,道:“廚房炖着烏雞湯,新來的婢子不懂分寸,老奴得去看着火候,主子這藥放久了不好,能否勞煩公主替老奴送一趟?”
程慕寧彎了彎唇,感激道:“多謝劉翁。”
待接過藥碗,程慕寧提步往書房去。
周泯抱着劍松松倚在楹柱旁,哈欠正打到一半,忽見程慕寧來,嗖地一下就站直了,朝她行過禮,如臨大敵道:“主子的藥吧?這端茶倒水的事怎麽好讓公主來,屬下送進去就成——”
周泯說着就伸手要接她手裏的碗盞。
“周侍衛。”程慕寧看向他手裏的劍,笑說:“這劍穗上的姻緣結打得漂亮,不知道哪家姑娘這麽好手藝?”
周泯伸過來的手倏地一頓,下意識把劍往身後藏了藏,難為情道:“什麽姻緣結,公主說笑了,就,只是街上随便買的……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我挂着玩兒呢。”
程慕寧耐人尋味地“哦”了聲,沒有戳穿他,莞爾道:“随便買的,那你就當本宮也是随便說說。”
這話讓人怎麽接,周泯思忖間尴尬地杵在那兒。
這個間隙,程慕寧叩門而進,周泯一時忘了攔她,再轉頭時門已經嚴絲合縫地阖上了。
“嗳。”周泯握拳,恨道:“大意了!”
程慕寧擡眼打量這間書房。
牆上依舊沒有多餘的挂畫擺件,一座繪着錦繡山水的屏風把室內橫作兩面,書案上堆着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軍務,那拆了一半的九連環看得出主人近日煩悶的情緒。
程慕寧走上前,聽屏風另一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聲音在她頓步的同時,也稍稍停了須臾。
片刻,裴邵換了身墨藍色常服,繞出屏風時整理着衣袖,在她面前站定。兩人對視了一瞬,誰也沒覺得怪異,這種不尴不尬的感覺,在他們之間竟然出奇得平衡。裴邵往案前一坐,說:“這會兒消息已經送進宮了,公主實在等不及就先看吧。”
那封急報已經擱在桌前了,好像就等着她來一樣。
程慕寧也沒有假意推辭,她擱了藥,上前翻開了急報,迅速看過後說:“如此一來,朝廷起碼能提早半個月發兵。”
這其間她只挑動了一下眉梢,似乎沒有很意外。裴邵觀察她的神情,若有所思道:“看來,公主是早就知道了。”
很奇怪,都是用過藥,但程慕寧身上的藥味兒帶着香,桌上這碗藥就只有純正的苦。裴邵有片刻的走神,就聽程慕寧說:“不知道。但衛嶙要代替何進林去押送金銀,那麽就一定得有個人頂上衛嶙的差事,去鷺州籌集糧草,我剛回京那日,你把沈文芥差遣出京,可我派人打探過,他并沒有南下去往交戰地,而是往西邊去了。我猜,鷺州等地忽然松口願意賣糧,是沈文芥的手筆?不過有一事我沒有想明白。”
程慕寧面上露出疑色,道:“沈文芥是如何讓那些知州松口,在軍費尚未入庫時,提前預支糧食的?”
錢糧二字最難辦,尤其是現在這個朝局不穩的時刻,縱然沈文芥口才了得,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裴邵在這其中難免要牽線搭橋,只是這些他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
然而這邊一連幾個沈文芥卻讓裴邵游離的思緒逐漸歸攏。
“公主果真耳聰目明。”裴邵撩眼看她,語氣平靜地說:“既然這麽關心沈大人,不若等他回了,再細細過問。”
程慕寧對上裴邵的眼睛,沉吟片刻,笑說:“的确許久沒見沈文芥了,待他回京再敘也不不遲。”
當年城門訣別的畫面躍然眼前,提到沈文芥,程慕寧臉上卻沒有半點做賊心虛的膽怯,那副坦坦蕩蕩的樣子簡直令人自愧不如。
裴邵移開視線,從鼻腔裏逸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冷笑,說不清是在嘲諷誰,泠然道:“是挺好,不過敘舊也得有命敘,眼下還是公主的安危更要緊。”
他不急不慢地站起身,“聖上既要兩百禁軍做府兵,即刻就去點兵吧。”
“好啊。”程慕寧看着他,客氣地說:“那就有勞殿帥了。”
此刻,周泯在外貼着門,試圖聽到點什麽動靜,奈何這門板太厚實,竟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他正将耳朵再往裏貼,門就“啪”地一聲打開了,周泯險些跌進去,還沒來得及站穩,裴邵就已徑直從他身側擦過。
“嗳。”周泯又被撞得找不着方向。
這時程慕寧慢條斯理地走出來,臉上竟然帶着笑,那笑意雖淺,卻是真的在笑。
見周泯要追上,她好意提醒道:“我勸你,這會兒躲着點。”
周泯露出狐疑的神情,随後輕輕哼了聲,不信邪地追了上去。
到了校場,裴邵從幾千人裏精挑細選了兩百個,獨獨缺一個領頭都尉,裴邵轉眼看向周泯。
周泯單純地與他對視片刻,才反應過來,旋即神色大驚,當即甩頭道:“主子,我不行,我得跟着您啊!”
裴邵斜眼看他,說:“跟着我,還繼續當侍衛?我不缺侍衛。”
他瞥向周泯的劍穗,說:“公主府的都尉好歹是個有品級在身的官,既然有了人,也別苦了別人。”
“可……”周泯咬牙道:“反正,反正我不喜歡公主,不願意伺候她!”
“沒讓你喜歡。”裴邵好像打定了主意,目光斜向周泯,說:“把人給我看好了,要再出點什麽事——”
他沒有繼續說,但周泯知道他是動真格的,掙紮過後道:“是!但是……”
裴邵道:“說。”
周泯深吸一口氣,“咱們現在護着公主,是為了大局,對吧?”
迎着周泯蔓延希冀的目光,裴邵偏頭看向底下烏泱泱的士兵,半天才說:“哪來那麽多廢話。”
周泯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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