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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槅窗大開,南北兩面通着風,香爐裏龍舌香的味道逐漸淡了下去。沒了這味道,程慕寧睡不安生,她撇開被褥,露出了整張臉,低微的哽咽變成了粗重的呼吸,她不高興地蹙起了眉頭。
裴邵傾身摸她的發,想将她喚醒。
床邊挂着盞油燈,昏暗的燈光照着程慕寧眼睫上晶瑩剔透的淚,裴邵用拇指指腹将其擦去。他的動作緩慢,所有的芥蒂和壞情緒都在此刻收了起來,程慕寧的眼淚燙得他心口燒灼,像是嵌着把被火燎過的刀子。
裴邵不喜歡這種感覺,他的手停在她眼尾處,略有些強硬地說:“公主,睜開眼睛。”
程慕寧聽見了,她拖着長長的尾音“嗯”了聲,但是人還沒有清醒。
而且裴邵越叫她,她眉間的“川”字越深,攥着被褥的拳頭也捏得越緊,臉上掙紮着躁意,似乎是在嫌耳邊的人煩。
待裴邵不吵她了,她又接着陷入夢裏低吟。
此時銀竹捧着安神茶過來,說:“公主是魇住了,強行叫醒會驚着她,這是孟太醫給的偏方,喂兩口便能慢慢醒過來。”
裴邵接過碗盞,不由眯了下眼。孟佐藍的确很能藏事,程慕寧剛回京那會兒裴邵明裏暗裏就多次向孟佐藍問過程慕寧的情況,他可是決口不提這些問題。
裴邵往程慕寧唇縫裏喂一勺,半勺都往外流,銀竹遞了帕子上來,裴邵又耐着性子多喂了幾勺。
榻上的人眉心微動,将醒未醒的模樣。
須臾,她濕潤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在微光裏和裴邵對視。
銀竹忙上前道:“公主醒了——”
裴邵把碗塞給銀竹,“先出去。”
銀竹猶豫,看了看榻上的人,又看看裴邵,只得應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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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慕寧又把眼睛閉上了,她像是在夢裏哭累了,眉目間都是疲倦。裴邵沒有出聲,也沒有問她夢見了什麽,只是坐在床頭看她,直到枕間傳來均勻的呼吸,裴邵擡手撥開她的發,卻被攥住了手腕。
裴邵道:“不睡了?”
“嗯。”程慕寧道:“睡不着,吵。”
程慕寧要起身,被裴邵一只手帶了起來,流泉一樣的青絲從肩頭滑落,她啞聲問:“幾時了?”
裴邵捏着她的手,看了看天色,說:“快五更了。”
程慕寧嘆息着“嗯”了聲,把頭靠在裴邵的肩背上,說:“這會兒該上朝了吧?”
裴邵側目道:“禦乾宮的燈點了半宿,聖上才剛睡下不久,早朝大抵要推——”
話音未落,耳後滑過一陣溫熱的觸感,裴邵呼吸微頓,偏過頭看她一眼,兩人默契地接了個溫和綿長的吻。
分開後呼吸纏繞,程慕寧的唇緊挨着他,手心貼着他的甲衣,喚他,“裴邵……”
她聲音很輕地說:“我想要。”
裴邵擡了擡眼,扶在她肩頭的手收緊,頓了半響沒說什麽,只是起身解開了鞶帶,冰冷的甲衣落地,帶起的聲響攪亂了程慕寧的呼吸,她被推到被褥間,被再度吻住了唇。
夢裏的痛楚要在蠻橫的情潮中才能被化解,裴邵比她還了解她的身體,手掌觸碰到的每一處都能讓她顫栗,他知道要用什麽樣的力道能讓她歡愉。幔帳上系着的鈴铛搖晃,刺耳的聲音沖擊着程慕寧的思緒,她逐漸聽不到窗外士兵走動的聲響。她在沖撞碰擊中流幹了眼淚,好像只有這種時候才能哭得痛快。
裴邵吻掉她的眼淚,在喘.息間與她深吻,掠奪掉她的呼吸的同時,也擠占掉她哭泣的餘力。
……
五更天的鐘聲敲響,雲端還是一片墨藍。程慕寧疲憊地動了動手指,眼尾帶着點餍足的紅暈,她大汗淋漓地倒在枕間平複呼吸,由着裴邵擦拭她的身體,啞聲說:“時辰不早了,你走的時候小心點,不要被人發現了。”
這話聽起來像個翻臉不認人的浪蕩子,裴邵聞言看了一眼,見她眉眼恢複了顏色,摸了摸她微微起伏的小腹,說:“舒服了嗎?”
程慕寧毫不遮掩地嗯了聲,唇角沾上了點笑。
殿外有人在說話,聽聲音是衛嶙。裴邵真得走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回去,程慕寧就撐着腦袋側躺在榻上看,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裴邵穿戴整齊,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惬意,走過去将人揉了一把,撈起來親過後才離開。
殿內靜了靜,程慕寧七零八亂地仰倒在榻上,盯着頭頂的幔帳想了一會兒事,然後疲憊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沉穩,睜眼已經是晌午,散朝的鼓聲從皇宮北面傳來。
程慕寧沐浴後坐在食案前,她渾身酸軟沒有胃口,只讓後廚做了粥。銀竹把粥端進來時她正捧着面鏡子,裴邵細心地沒有在她脖頸上留下紅痕,但是程慕寧哭了一夜,此時兩眼腫得像核桃。
銀竹道:“公主這眼睛,奴婢去拿雞蛋敷一敷。”
“不用。”程慕寧放下鏡子說:“挺好的。”
吃完粥,程慕寧就頂着這雙紅腫的眼睛去到禦前。
程峥也剛下朝,正坐在長椅上直打哈欠,他昨夜擔驚受怕了大半宿,天快亮了才睡下,早朝耽誤了小半個時辰,本想罷朝一日,可昨夜匆匆忙忙,許多事還沒個定論,他只好強撐着去上朝。
其實昨日對裴邵的處罰純粹是趁着事發後的一時懼怒,後半夜他聽着宮裏淩亂嘈雜的動靜,慢慢便有些後悔。馮譽說得對,宮裏刺客未清,此時巡防最為要緊,當下把裴邵換掉,的确不是正确的做法。
可話都說出口了,加上今早太和殿上為了此事争論不休,程峥一個頭兩個大,只能先照昨日說得辦,過幾日再尋個由頭把裴邵叫回來。
程峥長籲短嘆,叫宮女來給他摁着太陽穴。
此時門外傳來紀紀芳的聲音:“公主來了,聖上剛下朝,正在裏頭呢。”
鄭昌在旁端立着,提醒旁邊的人,“聖上。”
程峥睜眼,又打了個哈欠,說:“阿姐來了啊……”
但他的哈欠下一刻就憋了回去,他從座上驚起,說:“阿姐的眼睛是怎麽回事,誰惹你哭了?莫不是裴邵?”
程峥腦補道:“朕罰了他,他就去與阿姐置氣嗎?”
“聖上多慮了。”程慕寧笑了笑,“夜裏做了個噩夢,驚着了而已。”
此時銀竹接過話,她提着食盒說:“公主還說呢,昨夜您憂心聖上,翻來覆去不肯睡,問了好幾次時辰。”
程峥一怔,愧疚地說:“昨夜亂糟糟的,朕也忘了這茬,阿姐也吓壞了吧?”
程慕寧道:“沒有,我就是……夢到了父皇。”
鄭昌垂眼立在旁,聞言撩動了眼皮。
程峥更是許久沒有聽程慕寧提起父皇,唇瓣微動,說:“自朕登基後,父皇從未入過朕夢裏,父皇在阿姐的夢裏,定然很慈藹吧。”
先帝最疼愛公主這是阖宮公認的事實,大抵是寄予的希望不同,對太子和公主,先帝的态度截然不同,即便現在說起來,程峥也還是有點羨慕。
然程慕寧很輕地搖了搖頭,紅了眼說:“昨夜聖上遇刺,險些……想來父皇是怪我,才會叫我夢到他駕崩那夜,說要你我相互扶持,是我做得不夠好,昨夜我該擋在聖上前面。”
“胡說什麽呢!”程峥一時揪心,說:“昨夜席間一團亂麻,阿姐又能做什麽?就算要怪,那也是禦前禁軍的錯,阿姐,你千萬不要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程慕寧卻是對着程峥無聲掉眼淚,哭得程峥手足無措。
從小到大他都沒怎麽見程慕寧哭過,他把自己的椅子讓給程慕寧,扶她坐下,說:“阿姐別哭,朕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時有宮人入內,對着殿中的情況茫然了一陣,才說:“聖上,許相來了,在外頭候着。”
程峥擺手,道:“先、先讓他回去吧,有什麽事改日再說。”
程慕寧捏着帕子擦了擦淚,起身說:“我就是替父皇來看看聖上,見聖上無恙便放心了。眼下宮裏正亂着,聖上不要耽誤正事。”
程峥道:“那紀芳你送公主回去,讓小廚房炖個參湯,再讓太醫去扶鸾宮給公主診脈,不許敷衍,朕晚些要過問的。”
紀芳連連應是,虛扶着公主退下。
程峥看着程慕寧纖細的背影,心裏泛起陣陣難受。
許敬卿等在殿外,槅門被推開,程慕寧臉上已經沒有傷心狀,她緩步上前,朝他半福了福身,“昨夜事發突然,不知舅父可有磕着碰着?”
許敬卿淡漠的視線掃過程慕寧哭紅的臉,道:“多謝公主關心,臣無事,倒是公主看起來不太好。”
程慕寧垂首一笑,低聲說:“本宮到底是個弱女子,不像舅父手眼通天,吓着又有什麽可稀奇的?”
許敬卿沉默地看了她一陣,“公主謬贊了,這幾年京中都不太平,昨日這樣的事實在是避之不及,公主體弱,不适合京城,還是早早回鄧州的好。”
“那還得看聖上的意思。”程慕寧回頭看了眼槅門,莞爾道:“我也很想過清靜日子呢,不若舅父替我進言兩句?聖上向來最聽舅父的話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上門.服務的小裴和遲到的荔枝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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