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0章
程慕寧此時氣定神閑,是因為知道許敬卿一時拿她沒有辦法。
當年他可以向程峥進言,因為那時程峥對程慕寧的不滿已經達到巅峰,只需稍稍挑撥便可達到目的,但現在三年過去,眼看程峥就要忘記當初被胞姐強壓一頭,事事不能做主的困擾,且因往事種種愧疚橫生,現在正是他們姐弟情最深的時候,許敬卿了然,此時進言只會适得其反。
他進到內殿,程峥正雙肩松松,走神地坐在椅上。許敬卿行過常禮,便說:“聖上,适才朝中太亂,話沒有說完,陸楹遞的那封折子,臣與幾位大人思慮過後仍以為不妥,當下正是戰時,戰後南邊的幾個州縣流民均得撥款安置,還有災後重建,樣樣都是用錢的時候。眼下雖已入秋,可今年不同往年,這場仗一打,耽誤了農耕,光是稅收就要少一半,此時難的何止是鹂鶴兩州,聖上若是應了陸楹,難免不夠公允,遭人話柄。依臣之見,此事先按下,來日再議比較穩妥。”
話音落地,殿內一陣靜默。
許敬卿擡眼等着程峥應話,然而程峥只是一動不動盯着食盒看。鄭昌低下脖頸,提醒道:“聖上,許相在說話。”
“啊……”程峥捏了捏眉心,強打起精神說:“舅父說得也有道理,這事不急,還待細想。”
許敬卿稍頓,瞥了桌上那食盒一眼,道:“聖上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許敬卿最怕程峥心事重重的模樣,一個不留神,他的心思便會叫人牽着走,唯有事先幹預才能以防萬一。然而程峥張了張口,卻不打算與他細說,只是搖頭道:“朕有些累了。”
許敬卿抿了抿唇,不好多言,只能說:“臣話已說罷,便先行退下,只是臣方才所言,還望聖上三思。”
程峥點頭,“舅父放心,朕會好好考量。”
待人走後,程峥仰倒在,一只手覆住了眼睛。
鄭昌給他添茶,“聖上在想什麽?”
程峥沒有把手挪開,悶悶地說:“我看阿姐身子不比以往,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藥的緣故……朕當初……不該聽信舅父的。”
鄭昌添茶的動作一頓,說:“好在那藥作用不大,聖上又囑咐過用量,看公主如今只是身子弱些,沒有危及性命,若是叫許相親自動手,只怕更糟。”
程峥垂頭道:“說到底,還是怪朕。”
Advertisement
鄭昌沒有阻止他反思,只說:“往事不可追,聖上真覺得愧對公主,來日好生待她便是。”
程峥重重點下頭,“那是自然。”
鄭昌欣慰一笑,問:“聖上一會兒是先去皇後那兒還是珍妃那兒?”
皇後和珍妃昨夜都受到了驚吓,皇後更是直接吓暈了過去,磕着了腦袋。至于先去誰宮中看望,這是個門道,程峥當下心中更偏向善解人意的皇後,可是礙于許敬卿前陣子受的委屈,他眼下不能薄待了許嬿,權衡之下,他道:“去珍妃那兒,你命人以朕的名義,送一碗羹湯給皇後。還有,那個叫趙……”
鄭昌道:“趙錦。”
“對,朕瞧他身手不錯,這幾日先叫他在禦前跟着。”
……
裴邵在家中閑了幾日,得空給裴邺回了封家書。說是家書,其實道的全是公事。裴邵不是報喜不報憂的人,他是朔東的眼睛,京中的局勢好或不好他都得原原本本告知裴邺,以便他能根據形式随時做出應變的策略。
洋洋灑灑寫了三頁紙,便讓周泯差人送出去。
周泯剛把信封塞進胸口處,衛嶙便掀簾跨了進來。
雖說暫時被停了職,但衛嶙也沒有閑着,将打探來的消息整理後遞給裴邵,說:“這個聞嘉煜,背景的确很簡單。他家中原本是做了點小生意,本來還算富裕,但好幾年前鹹州發生過一場疫病,他爹娘得病沒了,得虧他書讀得好,書院也肯供他一日三餐,就這樣才把書念出來。只是他平日埋頭苦讀不常與人往來,屬下将他翻來覆去查了好幾遍,實在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主子是覺得此次聖上遇刺與他有關?雖說此人不簡單,但他辦不成這樣的大事吧?”
裴邵翻了翻這幾頁檔冊,裏面還有一張聞嘉煜的肖像畫。
衛嶙道:“書院會将考上秀才的學生肖像印冊宣揚,聞嘉煜是他們書院出現的頭一個狀元,更是直接将他的畫像挂在學堂裏了,如今他就是文曲星下凡,聽說那書院裏的書生現在都要拜他呢。”
畫上的人一副儒雅清秀的長相,的确是聞嘉煜,只是這作畫的人沒有拟出聞嘉煜的神态,端看這畫像裏的人,看起來分外老實。
不過若是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聞嘉煜,他确實不像個心機深沉的人。
裴邵擱下畫像,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撚了撚指腹說:“不常與人往來,可我看他這張嘴能說會道,進工部不久就将手底下人拿捏得服服帖帖,不像個只會埋頭苦讀的人。”
衛嶙道:“都說是文曲星下凡,說不準就是看不上書院裏那些凡夫俗子,屬下瞧他平日雖和聲和氣,可那眼神騙不了人,傲着呢。”
裴邵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想事,過了片刻才喚:“周泯。”
周泯應了聲。
裴邵側目看他:“上回公主在工部遇刺,常遠是你審的。”
提起這件事周泯還覺得後腚疼,他忍住了去捂後腚的手,應話道:“是,只是這人嘴硬,當時關了幾日什麽也沒說,後來公主做主給放了,屬下也不好再追究。”
裴邵道:“鹹州人,鄉音重麽?”
“那當然。”周泯說:“鹹州在北邊了,緊挨着草原,常遠都在京城待了六七年,說話還一股淡淡的膻味兒。”
裴邵揚起手裏的檔冊,說:“聞嘉煜說話是什麽腔調?”
周泯與衛嶙皆是一怔,聞嘉煜和常遠是老鄉,但他說話要是有鹹州鄉音,也就不會被用儒雅二字來形容了。
“他前二十二年都在鹹州,文曲星下凡也不能不沾一點鄉音吧。”裴邵将檔冊丢到桌上,說:“宮裏行刺的內侍進宮的時日最短都有一年,聞嘉煜是今年初才剛進京,但不代表這事就和他沒關系了。許敬卿要在宴上上演救駕的戲碼聞嘉煜已然知情,他想安排一出螳螂捕蟬也未嘗不可。”
周泯疑惑,“聞嘉煜要是想行刺聖上,何必又将許相的事情透露給咱們?”
衛嶙到底腦子轉得快,說:“簡單,一來我們得知許敬卿的計劃,容易将真假刺客混淆,給趙錦放水的同時也漏掉了本可能察覺的蛛絲馬跡,他的人才能更安全得隐入其中,他若能因此得逞最好,若不能,即便東窗事發,這些刺客也能推到許敬卿頭上,他把消息給我們,不僅賣了殿帥一個人情,還能借我們的手打壓許敬卿。只是他若刺殺聖上成功,殿帥也不能全身而退,倒不像是想推裴氏上位,看着是想把我們架在火上烤,這人想做什麽?”
周泯聽得一愣一愣,正努力消化這些信息時,“吱呀”一聲,侍女端了壺茶進來。
平日裏這間書房有專門侍奉的小厮,今日進來的卻是個女子。這人身形婀娜,正是與周泯相好的女子,趙萍。
趙萍認識周泯一年多了,自打周泯替她跟樂坊贖了身,她便想跟着周泯進府當差,可她隐晦提過幾次,周泯都沒反應過來,又因為此前內院不要侍女,趙萍只好作罷,只在宅子裏安分待着,偶爾做做鏽活換些錢,扮個賢惠女子。
直到前一陣周泯傷好後與她說,如今公主住在府裏,內院要會做事的婢子,他便央管事的讓她進了府。底下人知道她與周泯的關系,對她都很照顧,如今連進書房的差事也肯讓她幹。
只是周泯受了責罰後心情不佳,時常動怒,這會兒見是她來,歷聲斥道:“胡鬧,此處怎麽是你能進的地兒!”
趙萍吓了一跳,手上的托盤一松,幸好衛嶙眼疾手快,連壺帶盤都接了過去。
趙萍顫了顫,望向上首的人說:“是、是劉翁讓我來的……”
“無妨。”裴邵卻不惱,說:“都是自家人,沒那麽多講究,周泯也是過于小心了。”
周泯繃着臉不說話。
趙萍心下稍安,只覺得裴邵也不像兄長說的那樣吓人,她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待人走後,衛嶙擱下茶盤,謹慎地拉開門縫張望,然後才朝裏面兩人搖頭,“走了。”
裴邵默不作聲地看着周泯。
周泯憋了片刻,氣不過說:“我實在對她笑不出來!這劉翁也是,明知這人有問題,還讓她進書房裏來,要是丢了一兩封密信怎麽辦!不行,我去跟劉翁說道說道!”
衛嶙攔住他,說:“你氣糊塗了,若沒有殿帥授意,外邊那麽多暗衛,她怎麽走得進來?她不近身侍奉,豈非白讓她進府裏來了?”
周泯頓住,反應過來,當即看向桌上那壺茶。
裴邵正捏着茶盞在鼻下嗅了嗅,衛嶙松開周泯,一顆心倏地懸起,露出擔憂的神色,“殿帥,喝一口就夠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