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63章
宮裏死了人,巡防上就得加強,禁軍腳步聲肅穆渾厚,隊列齊刷刷地從宮道上來回穿梭。
崇聖祠的工匠時不時探頭去看,那動靜已經蓋過了聞嘉煜講圖紙的聲音,他話音一頓,待禁軍走過去了,安靜下來才繼續說:“破損的椽片需要全部更換,否則雨勢一大屋面就要滲水。還有這兩根柱子,下面的柱角已經腐朽了,楹柱上雕刻梵文不可拆毀,只能截去槽朽柱根再接上相同的木料。”
那幾個工匠連連點頭。
崇聖祠已經斷斷續續修繕快半年了,有時修繕比重建更麻煩,尤其是崇聖祠這個地方,皇家祠堂,處處拆不得碰不得,十分考驗修繕者的技巧和耐心,聞嘉煜又看了看圖紙說:“去吧,先跟工部列個單子,把所需材料都備齊。”
工匠在冊子上記好便退下去,旁邊督工的內侍笑了笑,說:“聞大人真是恪盡職守,宮裏發生這麽大的事,也就您還能心無旁骛地辦差。”
聞嘉煜也笑,“宮裏不是日日都在發生大事麽。”
“那可不一樣。”不待他細問,內侍就迫不及待地說:“這回牽扯到兩個案子,又在宮裏死了人,背後指不定要牽扯出什麽大人物。”
大殿內修繕難免都是塵灰,聞嘉煜揮了揮空氣,不解似的說:“哦?怎麽說?”
內侍把聞嘉煜當作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難得有個狀元郎都看不明白的事,他說:“今早殿前司死的那個禦前侍衛,就是那個在中秋夜宴上救駕有功的趙錦,聽說上回的刺殺案和這回的投毒案都與他有瓜葛,事情剛露出點破綻,這人就挂在了梁上,你以為是畏罪自殺?不是!他是被人捂死的!”
聞嘉煜露出驚訝的樣子,“還有這種事?”
“可不是。”內侍壓低了聲音,說:“你品品,這其中門道多了去。要真是畏罪自殺也就罷了,可偏偏是被人暗害擺出了個自盡的樣子,可見這兩樁案子背後另有其人,趙錦也不過是替人辦事罷了!且這人眼看東窗事發,急着找個不能說話的替罪羊呢,真不知道誰這麽不要命,敢在禦前玩這種把戲。”
聞嘉煜沒有說話,唇角露出意味深長的弧度。
連一個太監都能想到這層,可見這趙錦的死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那麽誰會殺他?
聞嘉煜想到了死在南山行宮的康博承,趙錦和康博承的死,某些方面來說是起到了相同的作用,但趙錦的死更高明的地方在于僞造自盡,卻又故意露出破綻,這想委罪于人的意圖比直接下毒手更令人深信不疑,将讓後面線索所指之人無可辯駁,因為聖上先入為主,必不肯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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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謀劃此事的人很了解聖上。
見聞嘉煜沒有說話,內侍側首要喚他,這一轉眼,卻見聞嘉煜的瞳孔似乎泛着異光,正當他要再湊近去看時,聞嘉煜倏地轉過來,那抹異光消失了,他拉開距離,溫和的語氣下略顯疏離:“宮裏的事聖上自有定奪,呂公公,咱們還是抓緊時間把崇聖祠修完吧。”
“是,是,咱們還是差事要緊。”內侍讪讪一笑,狐疑地去看他的雙目,卻不見任何異常,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納悶道:“老眼昏花了不是……”
……
裴邵還沒有醒,這人下手真狠,這是打定主意要把這個罪名往許敬卿頭上扣。程慕寧彎着腰,一邊用沾了水的銀勺給他潤唇,一邊聽身後的衛嶙禀報今早宮中發生的事,她直起身想了一想,道:“趙錦是你們的手筆?”
衛嶙說:“是,殿帥事先交代好的。左右他都是個死,與其大理寺走一遭,不如咱們給個痛快。”
程慕寧把碗勺遞給銀竹,接過衛嶙手裏的那本冊子,翻了翻,說:“禦前起居都在這兒?大概多久報一次?”
當着公主的面談論如何監控她弟弟,衛嶙覺得有點怪,他猶豫了一下,不過腦地說:“一月一報。”
程慕寧挑眉看他,“到底多久。”
好吧。
衛嶙道:“六日一報,倘若中間有要緊事會提早報。”
程慕寧點頭,“往日的折子還在嗎?”
程慕寧在程峥跟前也安排了自己的人手,但這三年禦前變動太大,探聽的消息斷斷續續,不如裴邵的耳目靈敏,她想查看過去程峥身邊發生的所有事。
衛嶙也明白過來她的心思,頓了下道:“這東西不能留檔,殿帥看過之後就會燒掉。”
程慕寧也明白,遂沒有多說,只颔首讓他退下去。她自己沒有離開,架了把椅子在床邊看着裴邵。
一宿沒有合眼了,銀竹輕聲道:“奴婢在這裏看着,公主歇一歇吧?”
程慕寧搖頭,“不累。”
說罷,程慕寧沉默下去,銀竹張了張唇,沒有再說話。
夜裏裴邵起了高熱,整個身子燒得滾燙。荀白趨來灌了一碗藥,把青金石塞進他手裏散熱,說:“不礙事,病發出來就好了。”
劉翁忙活起來,命人去煮藥打水。
程慕寧親自送了荀白趨,行至廊下,倏地叫住他:“荀叔。”
荀白趨眉梢一挑,這還是公主第一次跟着裴邵這麽喊他,以他的身份是絕對擔不得公主這聲稱呼的,但荀白趨沒有假模假式地做出惶恐狀,只說:“公主不必擔心,是真的沒有問題,他的狀态比我預計得要好上不少,也得虧了他自己身體底子好。”
程慕寧松了口氣,“多謝荀叔,有勞操心了。”
荀白趨笑,“應該的。”
那邊周泯從後面走來,這兩日事多,他已經顧不上為那女子動怒傷懷,“公主,那群太醫還在偏院,是送走還是?”
“他們奉了禦令,不見裴邵醒來是不會走的。”程慕寧吩咐道:“都是聽命辦事的,不必與人為難,但讓人看好了,不要讓他們随意走動。”
“是。”周泯應了聲,又說:“今早遞來幾張探病的拜貼,其中不乏與咱們走動頻繁的官吏,不知要不要回?”
“人都沒醒探什麽病,無非是來打探裴邵究竟能不能醒罷了。”程慕寧說:“都拒了,正好趁此機會瞧瞧有誰耐不住性子要倒向另一頭,把名字記好了。”
周泯覺得有道理,連連應是。
荀白趨聽罷,往槅門裏看了眼,心道這小子再不醒來,府裏就可以換個主人了。
程慕寧進到屋裏,燭火通明,侍女架好了盥盆,劉翁解掉了裴邵汗濕的裏衣,露出的精壯身軀燒得都泛起了紅。程慕寧接過侍女手中的帕子,“劉翁,我來吧。”
劉翁“欸”了聲,“怎麽好勞動公主,這伺候人的差事還是老奴來吧。”
“不妨事。”程慕寧徑直俯身下去擦拭他的身體。
劉翁沒有再多言,打了個手勢叫屋裏人都退下,但仍不放心地在旁站了會兒,可公主照顧人的動作很娴熟,這在她那天去看望許淙時劉翁就發現了,這大抵是身為長姐的緣故。
劉翁曾經聽說過,宮裏的孩子太少,聖上少時與公主情誼匪淺,十分依賴公主。
裴邵肩頭有一道很深的咬痕,程慕寧手上動作微微一頓,才想起來那天在扶鸾宮她咬過他,看這傷口處結的痂,她那夜咬得恐怕不輕,也沒見他皺個眉頭,她竟然沒有察覺。程慕寧緩緩吐了一口氣,擦拭的力道更輕了些。
劉翁看她專注的神态,不由笑了笑,悄聲退了出去。
“劉翁,給他拿身幹淨的寝衣——”程慕寧剛一回頭,屋裏就已經空空蕩蕩,她怔了下,起身時卻聽砰地一下,撞到床了,程慕寧輕“嘶”了聲,捂住後腦勺的地方閉了閉眼。
她原地緩了片刻,把帕子丢進盥盆裏,輕車熟路地從衣櫥裏翻出了衣裳,只是正要阖上櫃門時,程慕寧眼尖地瞥見了一抹紫色衣料,被壓在舊衣下面。
倒不是程慕寧疑神疑鬼,實在是這浣花錦的料子太罕見,即便是宮裏一年也就那麽兩三匹,大多還都賞給了那些高門女眷,程慕寧自己都只得過一匹,還是事出有因……想到這個因,程慕寧頓了頓,捏着那一角将料子抽了出來,是一條絲縧。
那上面用金線刺着眼熟的藤紋,程慕寧眉梢一動,幾乎立即想起來這是她的東西。
準确來說,是她丢失的東西。
那大概是程峥剛登基不久的事情。
先帝的葬儀辦完不久,程慕寧就打上了裴邵的主意。那時程峥的皇位坐得搖搖欲墜,程慕寧做事有點操之過急了,她沒有與裴邵慢慢耗的意思,只能給他下一劑猛藥。
為此還特意将壓箱底的浣花錦送到制衣局,命宮裏的繡娘趕了一身衣裙,從裏到外都是這身滑不溜秋的料子。
誠然那時沒有成功,這人推開她的動作太快太兇。
說實在話,那被裴邵一把推到床尾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程慕寧下意識地摸了下方才磕到的後腦勺,連痛感都如出一轍。
彼時信心滿滿的長公主也很難以置信。
兵荒馬亂中程慕寧自然不會在意丢了一兩件貼身物件,只是依稀記得紅錦歸納衣裳時說:“可惜丢了條絲縧,剩下的料子也不夠做呀,料子不搭,這身衣裳不就廢了麽。”
紅錦于是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程慕寧并不在意,她盤腿坐在榻上,還在皺着眉頭思考怎麽拿下裴邵這個油鹽不進的人。
現在那條丢失的絲縧被攥在原主手裏,她隔着屏風看向床榻的方向,垂目琢磨了片刻。
【作者有話說】
來啦。
前幾天去了趟醫院(問題不大),最近在努力調整作息,并且發現還是上午更新狀态更好,所以之後大概都是這個時間了(大概十二點前後),有推遲的話會另外說(抱
再發波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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