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夜半三更,大殿內燈火通明,程峥睡不着。
他在禦案前抵唇踱步,把裴邵出事的幾種後果在腦中一一演練。一來裴氏定不會輕易罷休,這些年因着軍糧軍饷的問題,朝廷與邊境的關系本來就緊張,譬如燕北那回,就得虧裴公善後,一旦朔東生變,亂的就不是一個朔東,而是西邊一帶的整個邊境防線;二來朝中裴氏黨羽衆多,程峥當初放任裴邵在朝中拉幫結派,就是用他來制衡許黨,這下壓不住許敬卿就罷,萬一這些人生出異心……
年前鄞王起兵的事件将要再次上演!
無論哪種結果程峥都承擔不起,他自己把自己吓癱在椅上,喃喃道:“怎麽還沒有消息……”
鄭昌道:“此刻沒有消息也是個好消息。都這個時辰了,聖上還是先歇下,養個好精神,明日大理寺那裏,還有的忙過。”
“朕現在哪裏睡得下?”程峥道:“你再派人催一催,是死是活總要有個——”
“聖上、聖上!”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跌了進來,“太醫來報,殿帥體內毒血已清,暫時無礙了!”
程峥噌地一下從椅上起來,剛揚起的唇角又平了下去,“暫時是什麽意思?”
小太監答:“說是毒解了,但人還沒醒。”
“那可說何時能醒?”程峥緊接着問。
小太監只為難地搖了搖頭。
鄭昌道:“聖上也不要太着急,眼下沒有性命之憂就是最大的好事,殿帥體魄強健,說不準明日一早便醒了。”
程峥半喜半憂,這夜懸着的心仍未放下,平日裏懶散的人天不亮就掙紮起了身,打發小太監去裴府打聽情況,卻沒有什麽好消息,倒是大理寺那裏有了新的進展。
剛過卯時,姜瀾雲就已經入宮來,與此同時,還有刑部和禦史臺的幾位大人。馮譽也到了,這本不幹兵部的事,但上回刺殺案也有了眉目,與此次的投毒案有些關聯,他是不請自來。
天才蒙蒙亮,幾人齊刷刷地站在政事堂,宮女左右掌着燈,明黃的燭光和幽微的天光交織,照着堂中央那個血淋淋的女子,一大清早顯得尤為瘆人。程峥一時呆怔住,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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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忙用寬袖遮住程峥的眼睛,說:“哎喲,姜大人!怎麽這樣就帶上來了,也忒不講究了!”
昨日事發後,衛嶙當即将這投毒的女子移交給了大理寺。事情嚴重,姜瀾雲連夜審訊,面上稍顯疲态,卻還彬彬有禮地躬了躬身,說:“聖上昨夜說一有消息立馬來報,實在沒顧得上,要不……我先将人帶下去清洗一番?”
程峥撥開小太監的袖子,看一眼那女子,忍住暈眩之意,移開視線說:“別耽誤時間,快說要緊事!”
姜瀾雲道:“此女子雖未松口招供,但臣查到她的身份,這裏頭有些文章,還要問趙侍衛。”
程峥茫然,“趙侍衛是哪個?”
鄭昌及時提醒道:“聖上,是趙錦。”
人已經在禦前侍駕多日,程峥卻仍未記住他的名字,聞言恍然大悟道:“是他?跟他有什麽幹系?”
“回聖上的話,此女子名喚趙萍,乃趙錦一母同胞的兄妹。”姜瀾雲說。
兄妹。
程峥就是傻子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裴邵中毒不是簡單的意外,但他看不清整件事的脈絡,只說:“趙錦呢,把他喚來!”
內侍應道:“趙侍衛夜半才剛換值,這會兒想來應該在殿前司裏歇着,奴才這就去叫人。”
程峥急躁地揮了揮手,指着地上的趙萍說:“你——”
他急忙轉開視線,對姜瀾雲道:“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中秋夜宴的行刺才發生不久,想必聖上也還記得。趙錦救駕有功,聖上便讓趙錦代行了殿前司的巡防事宜,緊接着殿帥便被趙萍下毒謀害,這兩人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實在太過巧合。”姜瀾雲朝向趙萍,說:“你堅稱殿帥吃食裏的毒不是你下的,且不說那壺茶是你親手送進去的,就說趙錦,趙錦在殿前司當差,你又攀上了殿帥身邊的侍衛周泯,他二人本就是同僚,又有你在中間,本該親上加親,若非心裏有鬼,你們為何隐瞞這層關系?”
趙萍打小生得好看,也正因如此才叫趙宗正納入了房,可眼下潑墨似的烏發像枯草一般淩亂,擅長彈琴的十根手指也被夾斷,血淋淋地垂在一旁。可見姜瀾雲通書達禮,但真辦起案子也不會手軟,趙萍哭着說:“因、因為我與趙錦出自前大理寺丞趙宗□□上,趙宗正與殿帥有過節,我擔心殿帥容不下我們……”
程峥納悶,覺得越發亂了,“這裏頭怎麽還有趙宗正的事?他不是死了嗎?”
今日進宮匆忙,大理寺沒有與刑部通過氣,刑部的魏甄聽了半響,終于發出自己的見解,“死了才怪異呢,這趙宗正死前把人手安插進殿前司,死後這兄妹二人卻還在動作,可見趙宗正背後另有其人吶。”
程峥正要揣度他的話,姜瀾雲就已經拿出了審訊的氣度,歷聲說:“你與周泯相識在一年前,趙錦也恰好是一年前進的殿前司,那時趙宗正尚未出事,是不是他安排你們接近裴邵!”
“不、不!我娘一年前病故,趙夫人她容不下我的容色便将我發賣,兄長為了護我被一同驅出府裏,那時我們便與趙家再無瓜葛!後來是周侍衛替我贖身給了我一口飯吃,我深感裴府恩德,兄長也因此才參與禁軍選拔,我們是來報恩的,怎麽會加害殿帥!”
聲淚俱下,梨花帶雨!
程峥險些要被說動了,這時馮譽卻出聲道:“姜大人可有此人下毒的直接證據?”
姜瀾雲道:“茶是她煮的,并未經由他人之手。”
“那不算。”馮譽說:“興許是茶壺,或是茶葉本身就有毒呢?”
姜瀾雲皺起眉頭,明擺着有貓膩,不知道這馮大人今日做什麽替此人說話。
馮譽出列道:“既然姜大人的案子尚不明朗,聖上,臣想說說上回中秋宴上的行刺案。”
眼下沒有什麽比裴邵的案子更重要,程峥得在朔東來信過問前把事情查個明白,他說:“朕知行刺案是要案,但今日所訴的是裴邵的案子,事要一件一件來,馮大人的案子放在明日說吧。”
馮譽卻固執地說:“臣覺得還是一道說比較好。”
他說話間從袖口拿出卷宗,做了個雙手奉上的姿勢。
鄭昌看了眼程峥,親自将卷宗呈上禦案。
程峥翻了翻,“這是什麽?”
“這是上回行刺聖上的宮女謹蘭與趙錦私下往來的證據。”馮譽說:“還有那批燒毀的燈籠,經查實,也是趙錦親自查驗後才運去了湖心島。”
話音落地,諸臣紛紛挑起眉頭。
就連姜瀾雲都有些詫異,根據他的辦案經驗,這兩樁案子涉及一對兄妹,必有蹊跷,可昨日到現在留給他的時間太短,行刺案又發生在宮裏,他還沒有查到這層。
此時程峥臉色已經變了,翻看卷宗的神情都嚴肅下去。
眼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結案,魏甄積極地說:“如此一來,兩樁案子都分明了,這趙錦假意行刺得護駕有功,先将殿帥踢出殿前司,再另趙萍将人殺害,這原主回不來,那殿前司可不就能由他一直管治?”
可只有險些喪命的程峥知道,哪裏是假意行刺,那幾個動手的人根本是沖着要他命來的!
程峥拍桌起身,怒道:“趙錦呢!怎麽還不來,快去把人給朕綁過來!”
趙萍瑟縮了一下,已然懼不敢言。
她可以咬死不認投毒之罪,大理寺也沒有确鑿證據,但行刺天子的事一旦敗露,那是必死無疑!
“聖上!”政事堂外傳來聲響,那前去喚趙錦的內侍匆匆入內:“聖上,不好了!”
程峥現在聽到這三個字就腦仁疼,眼皮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道:“又怎麽了?!”
內侍吓得不輕,哭着說:“趙錦……趙錦死了!上吊自盡,人就懸在殿前司的值房裏,眼珠子瞪得那麽大,身體都涼透了!”
他轉頭看向一并入內的岑瑞,“岑大人,你說,你、你來說!”
今日是侍衛司巡防,宮裏發生命案,岑瑞自然要管。數道目光齊聚,他拱了拱手,卻說:“聖上,不像是自盡,臣方才匆匆看過屍身,恐怕是先被人捂死,再懸上梁的。”
趙萍已然暈了過去。
……
“上吊?”瓊瑤宮中,許嬿曼妙的身姿倚在在貴妃椅上,慢悠悠地聞了聞香,說:“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宮女卻惶惶道:“娘娘,不是上吊,是被人害死的。”
許嬿愣了愣,低聲說:“誰?是……父親的人?”
“自然不是許相。”宮女看了眼窗外,也壓低了嗓音說;“昨夜裴府事發後許相就察覺不妙,早與趙錦通過信,倘若東窗事發,只要他在禦前攬下所有罪責,聲稱是自己利益熏心,想要取殿帥而代之,就替他養了他那一雙兒女。”
許嬿不在意地說:“不管是誰,總之現在人死了不是正好呢,省得審訊再露出破綻。”
“娘娘,不能死啊。”那宮女道:“原本他若不死,認罪伏法這案子也就了了,可眼下人死了,又死在宮裏,還是叫人害死的,這事就沒完了!”
許嬿反應過來,陡然坐直了身子,“聖上說了沒有,接下來怎麽辦?”
她又起身說:“算了,本宮自己打聽去。”
“娘娘,聖上正為此事發怒呢,您就別往上撞了!”宮女攔住了她,頭疼地說:“許相說了,這陣子娘娘務必安生些,不要惹聖上不痛快。”
【作者有話說】
遲到了遲到了,劇情令人頭禿(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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