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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聞嘉煜說罷,程峥沉默了很久。
前車之鑒,他并不願意再對程慕寧生出這種猜疑的心思,但有時候人的心思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一想到這件事可能是程慕寧在其間牽線搭橋,他心中就覺得焦躁。
但程峥不願讓人看到姐弟之間的裂隙,他還要盡力周全遮掩。只見程峥搭在案上的手指微微一蜷,沉下臉說:“說戶部就說戶部,扯上公主做什麽?何況朔東要錢是為了打仗,每年入冬邊地将士苦不堪言,朕每每念及,心中焦急悲痛,那折子既然是朕親自批的,戶部不撥款,難不成是想抗旨?”
聞嘉煜拱手彎下脖頸,“是臣考慮不周,胡言亂語了,還請聖上恕罪。”
“你剛入朝,還得多聽多看,許多事,不要妄下判斷。”程峥說罷起了身,也沒心思敘話,擺手道:“朕累了,你退下吧。”
聞嘉煜依言退了下去。
便有內侍來給程峥寬袍,鄭昌拿了漱口用的茶來。程峥漱完口,便站定在原地了。他不動,旁邊人也不敢催,半響,程峥才說:“鄭昌,方才聞嘉煜的話,你怎麽看?”
鄭昌将茶碗遞給宮女,思忖道:“其他事老奴不敢妄言,但張尚書是先帝時期的老臣,幾十年為朝廷忠心耿耿,他不是個結黨營私的人。”
程峥琢磨着“嗯”了聲,也不知是聽進去沒有。
翌日早朝散得快,裴邵在丹鳳門外叫住了馮譽。
同朝為官四載,裴邵和馮譽除了軍務上打過交道,私下并沒有交情。馮譽這個人肅然嚴謹,他雖對朔東裴氏心存敬意,但對裴邵這個在朝中自成黨派之人,平日更多是退避三舍的謹慎。畢竟兵部尚書這個位置,牽涉着地方軍政,一個不小心被人當做裴黨,頭上恐怕就要扣上個勾結地方的罪名。
但此次裴邵開口請他勸服張吉,他并無推辭。
裴邵道:“大人冒險替我向張尚書進言,裴某感激不盡。”
馮譽還是肅着張臉,“殿帥言重了,邊防是大事,即便殿帥不開口,我也會催促戶部盡快撥款,何況張大人雖嘴上喊窮,卻不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
更別說,殿前司明裏暗裏給戶部施壓,張吉早就叫苦連天好幾日了。誠然這話馮譽沒有說,眼下已經不是那個在瓊林宴互相揭短的時候了,六部之間還是得互相周全一下對方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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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颔首,客套地說:“朝中有二位大人,是我朔東萬千将士的福氣,無論如何,裴某代父兄謝過大人。”
“不敢當。”剛下朝,來來往往的官吏太多,馮譽不自在地挪了下步子,說:“殿帥要是沒其他事,那本官就先告辭了。”
“但馮大人既說邊防是大事,”裴邵倏地開口,阻斷了馮譽剛擡起的腳步,說:“還是不要厚此薄彼的好,以免讓人誤以為馮大人只對朔東的戰事上心。”
馮譽腳下一頓,他最讨厭別人說他偏頗,當下不悅道:“什麽意思?”
但看裴邵意味深長的眼神,他反應極快,“你是說……”
馮譽急劇地想了想近來遞呈兵部的地方軍情,來不及告辭,腳步飛快地往兵部大院去。
……
戶部簽章是一回事,把錢糧物資籌齊押送又是一回事。裴邺這幾日催着這事,往戶部跑得勤快,但陸楹的條子比他早批,眼下押送辎重的車隊已經整裝出發了。事情辦完,陸楹自也歸心似箭,摩拳擦掌,預備回到鷺州大幹一番。
程慕寧特意開了兩壇好酒,在初次宴請她的酒樓給她踐行。
今夜殿前司巡防,裴邵不得空,倒是陸戎玉在宮裏連軸轉了幾日,終于偷了閑。奈何他坐下來兩杯酒就喝倒了,見他雙手抱着酒壺,下巴撐在手背上,淚流滿面地說:“說好是管理禁軍名籍,每日只要坐在值房裝裝樣子就行了,都不用晨起點卯!誰知道一進宮就得在禦前巡防,那身甲胄,那麽重!你們知道嗎,那麽重——”
陸戎玉哭得傷心,把桌上的人都哭沉默了。
陸楹讪讪道:“他酒量不好,公主莫見怪。”
程慕寧莞爾道:“不妨事,陸姑娘準備何時啓程?”
陸楹抿了口酒,酒香醇厚到她滿足地眯起眼,說:“辎重的腳程慢,我後日啓程,能在下個驿站追上他們。”
程慕寧颔首,猶豫了一下,說:“陸姑娘返回鷺州途經爍城,能否幫我捎個人?”
她說罷微停了停,直言道:“是許家的小公子許淙,他身子羸弱,患有啞疾,此前因為一些事我将他帶離了許府,可京中是非多,也不是個養病的地方,陸姑娘若方便就捎他一城,到了城中自會有接應他的人。”
陸楹揚了下眉,轉着酒杯說:“我以為你恨透了許敬卿,竟然會替他照料兒子。”
程慕寧一笑,“我與舅父政見不合,朝野之上哪有什麽愛恨情仇,無非是東風與西風罷了。何況許淙年幼,與他并不相幹。”
陸楹沉吟地“嗯”了聲,不知是酒烈還是包房裏太悶,她撐了撐眩暈的腦袋,好奇道:“所以,你也不恨聖上麽?”
沒料到陸楹會這麽問,程慕寧微微一頓,爾後笑答:“聖上是天子,你我皆為臣,怎敢怨恨君主?”
這是場面話,陸楹撇撇嘴,手肘撐在桌上,前傾過身子,目光如炬地在程慕寧臉上打量,“沒有怨恨,是失望吧?”
程慕寧還保持着唇畔的弧度,但雙目有瞬間的失神。
她沒有回答,陸楹就懂了。
失望透頂,心死了,自然就不恨了。
陸楹往後一靠,嘆了聲氣說:“行,我幫你捎人。不過我和公主一樣,不做虧本的買賣,既然我幫了你,你也幫我一個忙。”
陸戎玉還在哭,但已經沒人搭理他了。程慕寧在抽咽聲中看向陸楹,“陸姑娘請說。”
“嗯……”陸楹四下一掃,臉上竟然露出了難為情的神色。她倏然起身,撥開侍奉在旁的銀竹,坐在程慕寧身側,湊近了說:“你替我看着沈文芥。”
程慕寧一愣,随後反應過來,笑了笑,擡目問銀竹,“不是讓人去請沈大人嗎?怎麽還沒到。”
不及銀竹回話,陸楹便說:“他不會來了,他躲着我。”
“為何?”程慕寧抿了口酒,真誠發問。
這都好幾個月了,這兩人難道,一點進展都沒有?莫非沈文芥對陸楹沒有別的心思。
陸楹惆悵道:“因為我前兩日将他灌醉了,強要了他。”
話音落地,程慕寧一口酒嗆在喉嚨裏,捏着酒杯重重咳嗽起來。這酒本來就烈,程慕寧這樣天生酒量好的人臉頰都染了點粉彩,這麽一咳,更是連眼睛都紅了。明明是這麽強硬的人,但挑眼看過來時,卻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柔情。
怪不得那誰受不住。
陸楹兀自撫摸上自己的臉,說實在話,陸楹長相偏妩媚,單就這張臉,論風情不遜于公主,偏她做不出這種溫柔小意的情調。
上回裝了回美嬌娘,還把沈文芥吓跑了,一怒之下才……
銀竹拍着程慕寧的背脊,程慕寧喝了口茶,平複了心緒,說:“替……替陸姑娘看着人倒是沒有問題,但這樣也不是個事,你後日就要離京,山高水遠,還得盡快把事情說開,一走了之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
陸楹摸着下巴說:“他在氣頭上。”
程慕寧了解沈文芥,“他是怪罪他自己,無媒無聘,冒犯了你。”
況且,有人中了迷藥都能将她推開,喝醉又算個什麽?她就不信沈文芥是真醉了。
陸楹這個人,膽大坦然不扭捏,可實則對男女情事一竅不通,沈文芥雖然不是風月高手,但他只要把政治上的謀略分出一點,就足夠陸楹栽在其中而不自知了。
親疏有別,程慕寧不能出賣舊友,她支頤道:“我倒是有個法子,陸姑娘今夜不妨試一試。”
有裴邵這個例子在,在這方面,陸楹對公主十分信任,自覺把頭湊過來,“什麽法子?”
程慕寧給她遞了杯酒,說:“酒醉傷身,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深更半夜,城內早已宵禁,藥鋪閉了門,宮門也已經下鑰,令弟今夜又醉得不省人事,陸姑娘的親衛沒有辦法,只能去沈宅求沈大人幫忙了。”
陸楹被她說得一愣一愣,想了想,道:“你是讓我裝病?這能有用?”
程慕寧點下頭,遞個臺階給沈文芥,足夠了。
陸楹低頭一琢磨,往她身邊又挪了挪,“要不,你再教教我。”
風清月皎,這是難得的晴夜。
裴邵緩慢放下了要推門的手,他抱臂倚在牆上站了片刻,唇畔的弧度淺淺淡淡,随着裏面人的聲音,狹長的眼眸不時眯一下。
周泯也湊過去一只耳朵,邊聽邊啧啧搖頭。
天子腳下人心險惡,如今這個世道,女子耍起心眼來,男人也是防不勝防。
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周泯一時憤慨,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作者有話說】
人類的喜悲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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