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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今日無雲,晨霧散去,烈日當空。從主帳到黃安山,來回要将近一個時辰的路程,看臺上諸位自然不能幹等着,幾輪歌舞後,又是射箭投壺,又是角抵捶丸,反而沒幾個人關注那山頭上會插上誰的旗幟。
畢竟兩位公主馬背上的功力懸殊,衆人對輸贏結果早有預料。
烏蒙那幾個使臣亦是氣定神閑,似乎根本不屑于這場比試。
程峥幾杯酒下肚已經有些暈乎了,未免一會兒輸了比試要在使臣面前難堪,他掐着時辰正要尋機溜走,就聽旁邊的內侍驚呼,“旗、旗升了——”
衆人看過去,禮部官吏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圖雅公主果然——”
竟然是黃旗!
有人驚喜道:“這是長公主的旗幟!公主贏了!”
但這怎麽可能?
不管有沒有可能,大周官吏是不會放過這個可以嘲諷烏蒙的機會,只聽王冕哈哈兩聲,說:“都說烏蒙人騎射功夫一絕,看來圖雅公主還需精進啊。”
烏蒙使臣臉色一僵,還是阿日善的反應快,雖心下存疑卻還是将表面功夫做足了,“大周公主能文善武,果然非同一般。”
程峥的酒也醒了,他背脊挺直,倒是端出了一副不驕不躁的勝者風範,言語中盡是謙和,“永寧公主自小熟悉皇家獵苑,圖雅公主到底第一次來,興許不熟悉路線,繞了遠路也說不準。”
這是唯一能解釋圖雅敗了的說辭,烏蒙使臣順着臺階往下,客客氣氣地敬了程峥一杯酒。
小半個時辰後,程慕寧騎馬回到看臺,席間已經酒酣飯飽。銀竹上前扶她下馬,察覺她掌心纏着紗布,擔憂道:“公主……”
“無事。”程慕寧冷靜說罷,朝看臺走去。
百官紛紛祝賀恭維,程峥也高興,“這次冬狩公主拔得頭籌,該賞!”
程慕寧行過禮,含笑說:“永寧不敢當,一路不見圖雅公主,想來是圖雅公主知道我不擅馬術,有意讓着我吧。”
說起來,若是已經輸了,圖雅應當率先返回才是,怎麽現在還不見人影?
程峥朝後面一望,說:“林間小路蜿蜒,圖雅公主莫不是走岔了?裴——”
程峥下意識要喚裴邵前去看看,又一想裴邵方才被自己差去尋程慕寧了,正要改口時,卻見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到席間。
程峥頓了頓,便繼續說:“裴邵,快派幾個人去林間找找。”
“是。”裴邵也不推辭。
席間的阿日善輕輕蹙了下眉,不知為何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但那邊的永寧公主看起來卻神色自然。再一想這人手無縛雞之力,圖雅雖然莽撞,但憑武力也絕不可能在程慕寧手上吃虧,阿日善心道約莫是自己想多了,逐漸放下心來。
馮譽的席位被安排在程慕寧右手邊,離得近,看得也清晰。程慕寧剛落座,就聽他說:“公主傷了腿腳,還是盡快請個太醫看看為好,強忍只會壞了筋骨。”
程慕寧微頓,說:“多謝馮大人關心。往年六部幾位官吏裏,就屬馮大人對圍獵最感興趣,今年怎麽不見大人下場?昨日就發覺馮大人愁眉不展,莫不是有什麽心事?”
馮譽目視前方,說:“公主察言觀色的本事了得,既然心知肚明,何必要問呢。”
程慕寧笑笑,也不再看他。她抿了口茶,又夾了枚糕點說:“馮大人若願意,得空可以與本宮說說,雖然未必能為大人解憂,但也說不準呢?”
馮譽看了她一眼,又轉回視線。
午後,酒酣飯飽,百官各自下場圍獵。程峥酒量不好,趁機回到幄帳小憩了片刻。
圖雅一整個白日不見人影,到了晚上,烏蒙使臣愈發覺得不對,程峥也開始擔憂,到底是烏蒙的公主,若在大周境內有個什麽好歹,實在難以交代。
于是禁軍紛紛出動,在林間大規模找起了圖雅。
幄帳裏,阿日善聽到林間找人的動靜,皺眉道:“圖雅昨日就研究過這裏的路線,就算走失了,也不可能幾個時辰找不到路,一定是遇到什麽危險了。”
聞嘉煜撥開簾子看了看外邊,走進來時斂了神色,說:“以圖雅的身手,林間野物傷不了她,就怕遭人暗算。”
阿日善手中的佛珠頓了一下,“你是說永寧公主?”
聞嘉煜沉吟道:“永寧公主今日贏得蹊跷。”
“就為了一場比試?”阿日善搖頭,“那位公主不是個莽撞的人。”
聞嘉煜道:“但圖雅的莽撞卻容易得罪人。”
阿日善沉默了,說:“圖雅所為的确欠妥,但圖雅是烏蒙的公主,若真如此,王庭絕不會輕易罷休。人是我帶來的,我不能坐視不理,我得去找找。”
聞嘉煜沒有攔阿日善。
待阿日善離開後,寶音左顧右盼地撩簾進來,她惶恐道:“公主她是不是……”
聞嘉煜扯了下唇,一改方才在阿日善面前的肅然,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說:“永寧當初能為了永昭意氣用事,與聖上争執輸得一敗塗地,她要是知道永昭死在圖雅手裏,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寶音臉色一白,“那……”
聞嘉煜淡淡暼她一眼,“怕什麽,往後也沒人再随意鞭打你了。等回到烏蒙,我給你找個好去處。”
寶音還是惴惴不安,卻只得應下。
……
程慕寧的腳踝已經腫得穿不了鞋襪,太醫給開了藥油,銀竹拿不準力道,摁得程慕寧直抽氣。銀竹也不敢再随便摁,這時裴邵進來了,她才手忙腳亂地起了身。
程慕寧看到裴邵手裏的東西,說:“大冬天,哪裏找來的冰塊?”
山上遍地都是細雪,但冰可不好找。裴邵蹲身握住她的腳,裹着冰的帕子貼緊她的腳踝,說:“山頂的石泉結了冰。太醫說了,你這腳三五日不能下地,需得日日冰敷才能盡快消腫。這麽嚴重,方才怎麽不說?”
“方才沒覺得很疼。”程慕寧囫囵應過,怕他生氣,岔開話題說:“他們還沒有找到圖雅?”
裴邵說:“我把紅繩牽回了原來的位置,圖雅被圈在禁地裏,他們輕易不會往裏去。等天亮吧。”
程慕寧寒冬天裏傷了腳,也傷了手,眼看臉色也不好,裴邵只想把人伺候好讓她睡,偏這時馮譽來了,從來不主動上門的人這會兒就等在帳外。
裴邵開口就把人趕走,“叫他明日來。”
銀竹遲疑地看了程慕寧一眼。
程慕寧被握在裴邵手裏的腳掌輕輕晃了一下,道:“裴邵。”
裴邵不悅,在程慕寧懇求的目光下蹙了下眉。他整理好她的裙擺,将人抱到案幾旁,用毯子蓋住了她的雙腿,這才掀簾出去。馮譽沒料到裴邵會在帳子裏,想到什麽,他倏地一頓。兩人沒有寒暄,只互相點了個頭。
進到裏頭,馮譽朝程慕寧拱了拱手。他聞到了藥味。
程慕寧示意銀竹奉茶,“馮大人坐。馮大人這個時辰來,是有什麽要緊事要與我說?”
馮譽落了座,神情嚴肅,默了片刻才說:“隴州暴亂,與公主有關嗎?”
程慕寧揚了揚眉,“馮大人覺得我有意挑起隴州暴亂,以此逼你選擇與我為伍?”
馮譽也覺得這事說起來荒唐,他兩手擱在膝頭,緩了緩說:“公主提出清丈土地,事情剛陷入僵局,隴州就在這個時候因為農田的事發生暴亂,難道不是太巧了嗎?”
“巧嗎?”程慕寧的杯盞裏盛的是藥,她卻像喝茶似的,抿了口也不見皺眉,要笑不笑地說:“隴州難道是今年才發生了暴亂,往年沒有嗎?”
馮譽聞言,指腹輕輕撚了下。
程慕寧擱下杯盞,拭了拭唇角說:“地方積弊馮大人比我清楚,隴州因為武德候和許敬卿常年插手的緣故,內裏本就是一團亂麻,清丈土地的說法傳到民間,無需誰挑撥,民心激昂是意料之中,我不會做多餘的事。”
對程慕寧來說,不做這件事不是因為錯誤,而是因為多餘,這是馮譽最不喜歡她的地方。比起公主應該有的悲憫和仁慈,程慕寧給人的感覺,更多是權衡利弊的算計。
這種算計,讓馮譽感到擔憂。自古以來權利之争,就是從算計開始。
馮譽壓下心頭那點不快,沉默片刻,說:“你想在地方推行土地清丈難如登天,這絕不是靠戶部幾個官吏走出去就能辦到的事。”
“我知道。”程慕寧說:“光靠戶部辦不到,但今夜馮大人坐在我面前,事情不就成功一半了?”
兵部本就手握管理地方軍政的權力,若得兵部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但他若這樣辦了,也必定會與程峥離心。
可馮譽從來不是那種谄媚邀寵之人,如今已經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只要是為朝廷好,他無所謂得不得聖心。
“我只擔心一件事。”馮譽說:“倘若互市的事沒談攏,烏蒙真要因此與大周翻臉,即便是解決了軍費的問題,這場仗也沒有幾成把握能打贏。朝中不缺武将,可就缺能與烏蒙交手的将領,即便是我,也從未與他們對戰過,如此送上前去,只能是以命博命。先帝的敗局歷歷在目,沒有極大的把握,我不能讓我的士兵白白送死。”
程慕寧似乎早就知道他的顧慮,“銀竹,拿信來。”
銀竹将信從抽屜裏取出,馮譽不明所以地接過,還沒有打開信封,上面那幾個大字就已經讓他當場怔住。
他認得這個字跡,楊倫。
當年瀛都一戰,他是先帝的副将。
這麽多年沒有消息,馮譽以為他早就死在流放途中了。
程慕寧看着他,說:“馮大人覺得,這個人能不能試試?”
【作者有話說】
掐指一算大概十一月底寫完,不一定準但我盡量,盡量在十二月之前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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