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失而複失

35、失而複失

◎這可不是靠“碰巧”就能買到的東西。◎

Alpha動作輕柔，小心地啄着那幾乎遍布全身的疤痕。

有舊的，也有新的，彈片嵌入、灼傷、穿刺傷，有看得清來源的，也有已經模糊到只剩淡淡一道痕跡的，還有因為增生而凹凸不平的。

“剛參軍的時候就開始打仗了，沒時間訓練，幾乎還什麽都不懂就被送到了戰場上，大多數嚴重的傷都是那時候留下的。”

Beta女性突然不緊不慢地解釋起來，像是在轉移注意力一樣。

“不過一年左右就徹底得心應手了，不管是什麽敵人，都很難從我手裏讨到便宜，之後反而總是因為機械故障受傷。你的皮膚這麽漂亮，別弄得像我一樣了。”

“我才不怕呢……”alpha停止了親吻，從beta女性的胸前擡起頭，“一副皮囊而已。我只是、我只是天生白了點！”

Beta女性笑了起來，像在看一個招人喜歡的小孩子似的。

今天兩個人從外面回來，都沒有洗澡呢。

不管了！Alpha想。

兩個人一直在床上糾纏到夜幕降臨。

Beta女性說餓了，于是衛嘲風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去做飯。

在水煮那些高蛋白的肉類時，他有些後悔今天在圖書館沒有試着找找與廚藝有關的雜志。

雖然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做的食物實際上口味不佳，但也必須承認一個月以來總是重複同樣的菜式，就算自己習以為常，但說不定同居人早就吃厭了。

他把煮得半熟的牛肉從水裏撈了出來，改成了煎的做法，還加上了憑直覺調和的醬汁。

Advertisement

吃飯的時候，beta女性沒有對這種新口味的食物發表評價，連表情都沒有發生變化，讓人難以判斷她究竟喜歡還是讨厭。

又或許完全無所謂——總覺得這是比讨厭更糟糕的答案。

“假期結束之後，我會回LOGIS，繼續擔任那邊的指揮官。”beta女性在吃掉第一塊牛肉之後說道。

衛嘲風愣了一下。

“新的指揮官覺得自己應付不了那麽多事，非要讓我回去。而且ER上出現了一個新故障，難倒了車間一大片人，我也得回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我——”衛嘲風下意識要說那我也要回LOGIS，但是在那雙異色眼睛的逼視下及時打斷了話頭。

“我……我繼續留在ECHO。”

“嗯，畢竟是你心心念念的部署。好好加油。”

“希望下次共事的時候，我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側衛。”

“你不會覺得能混到一個側衛就夠了吧？”

“我、我會以主力為目标努力的！”

“嗯。”

洗碗的時候，衛嘲風突然想起了玉佩的事，從廚房裏探出腦袋，看着仍坐在餐桌邊的長官。

“怎麽了？一臉壞主意的表情。”beta女性調侃道。

“我……我們交換信物吧！”衛嘲風厚着臉皮說道。他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走出了廚房。

“交換什麽？”

“信、信物。那個……長官也有的，和我差不多的……吊墜。”

衛嘲風說着，回到自己的房間，尋找之前放在床頭櫃上的玉佩。

但是不管是桌面上還是抽屜裏，都沒有發現玉佩的影子。

到哪裏去了呢？

連櫃子底下都檢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

那時候，确實是放在這裏了，應該沒有再動過才對，應該還在這裏才對。

自從有記憶開始，那枚玉佩便一直是陪伴左右的存在，據說是出生的時候父親親自給他戴上的。

姑且算是他與那個毫無印象的生物學父親之間唯一具備實體的聯系。

雖然衛嘲風對父親沒有任何執念，只在孩提時代有過那麽一段好奇的時光而已，但這枚玉佩對他來說始終有着重要的意義。

就像是在這個茫茫宇宙之間唯一能夠牽系自己靈魂的存在一樣。

那個時候就該馬上換好新的吊繩……他對自己的拖延感到一陣後悔。

除了随着年齡的增長更換過吊繩的長度之外，他幾乎沒有把它拿下來過。

這時候，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但很快就停住了。

Alpha有些委屈地看向房間的門口，beta女性站在那兒，客廳的光線從她背後射過來，模糊了她正面的表情，惟獨那只淺灰色的眼睛十分鮮明。

右手的掌心向上攤開，微翠的玉佩就躺在上面，如同初生的、脆弱的嬰兒。

“你在找這個？抱歉，我好像不小心拿錯了。”

這是衛嘲風第一次從她的話語中聽到如此真摯的歉疚口吻。

盡管因為玉佩的失而複得松了口氣，但內心的哪個角落卻不知為何抽痛了起來。

他走到beta女性面前，從她手中接過玉佩。

在交接的儀式中，指腹劃過她的掌紋，她的無名指因此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他差點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緊緊握住這只手，連同這枚玉佩一起。

這玉佩，确實是他的那枚不錯，只是為什麽會在她手上？

“哦……我記得長官也有一枚差不多的，所以才會不小心拿錯的吧？”他收起了多餘的心思，若無其事地将玉佩拿在手裏，還主動為對方找起了借口。

“嗯。”

雖然是肯定，但聽上去更像是不置可否。

衛嘲風突然有些慌亂，不怎麽清晰的畫面突然浮現在腦海之中。

紅色的，口味複雜的雞尾酒，是紅巨星，還是第二定律……已經說不清了。

“在宿舍的時候，長官，戴着的玉佩，怎麽，沒有了？”

“和今天的衣服不搭，就摘掉了。”

“我，也有，一樣的。”

“我看見過。”

“長官，和我，戴，一樣的玉佩。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

在寬松T恤的圓領下時隐時現的鎖骨，幹淨的，利落的，邊緣明晰到讓人憐愛的線條，現在，和那個時候一樣，就在他眼前。

“長官，之前在酒吧的時候，我……我是不是問過你關于玉佩的事？”他也想起了當時那個沒有得到回答的提問。

Beta女性點了點頭：“哦，這麽一說，你确實是問過。”

聽上去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可是衛嘲風捕捉到淺灰色的眼睛游移了一下。

在這幕光影之中，她不會知道自己淺色的眼睛究竟透露了多少情緒。

太顯眼了。

也許alpha不會想到，這其實是一個極其渺茫的細節。

是他突然變得太敏感了。

“那時候我喝醉了，不記得你說了什麽。可以……再回答一次嗎？”

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摩挲着玉佩那光潔溫潤的表面，上面還殘留着另一個體溫，他所熟悉的體溫。

“不過是碰巧罷了，”beta女性用事不關己般的态度說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想和你用成對的飾品？我可不是有那種興致的人。”

那種在中學情侶之間才會流行的活動。

聽說青春期的戀情會影響性別分化的結果。

不過那種事情，對現在來說怎樣都無所謂。

如果……只是說如果，她在性別分化之前就與辛冽相愛了，結果會是怎樣的呢？

她會成為一個omega嗎？

那樣的話，她和辛冽的戀情恐怕根本就無法開始。

銜尾蛇一般的假設。

況且，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她作為omega的形象。

但她是omega的話，他就可以用标記宣誓主權，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将她占有，并排除一切想要接近她的人。

她是omega的話……也許還沒有等到自己登場，她就已經成為某個優秀的alpha的伴侶了吧？

謝天謝地，她是一個beta。

一個自由的，不會被本能馴服的beta。

這樣他才有了追求她的機會。

機會……真的存在嗎？

衛嘲風又一次對自己沖動之下的提問感到後悔了。

如果不問的話，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懷抱着不切實際但終究留有一絲希望的念想，不明不白地活着？

“也、也對。哈哈哈……”他讪讪地說道，随即還幹笑了兩聲。

或許他想表現出自己并沒有那麽在意，可完全适得其反，“對了，那長官的玉佩呢？最近好像一直都沒有看到。”

異色眼睛裏的光彩迅速地黯淡下去，但是從表面上看，她的神情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生變化。

“在病房裏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beta女性伸手将前額的頭發捋到了腦後，“居然還抱着一絲僥幸，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讓你看笑話了。”

她的語氣有那麽一絲絲失落。

衛嘲風有一瞬間想把自己的玉佩送給她，但無論如何都沒能開口。

他想問她為什麽會擁有和自己一樣的玉佩，不要含糊其辭地說什麽碰巧，這可不是靠“碰巧”就能買到的東西。

但在她說了那樣的話之後，這個問題也問不出口了。

如果不是有特別意義的物品，她絕對不會把他的這枚玉佩錯當成自己的失而複得。

既然如此，追問下去便是不懂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