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迎風待月(2) 他似乎品出了某些不可……

第47章 迎風待月(2) 他似乎品出了某些不可……

第二天一早,方若瑤從睡夢中醒來,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含糊地問道:“哥,顧哥哥呢?”

方斂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家,怎麽一起來就尋別人?”

方若瑤眨眨眼,不解道:“顧哥哥又不是別人。”

方斂看着自己妹妹睡眼惺忪的樣子,無奈道:“他早起尋了些吃食,說在造船處等我們。”

方若瑤一看,果然在旁邊看到了一捧新鮮的果子。

“怎麽也不等等我們?”她伸了個懶腰,嘟哝道,“我還能打打下手呢。”

方斂看了她一眼,幽幽道:“用不着你。”

等到兩人趕到造船的地方,方若瑤眼尖地發現一向姍姍來遲的容大魔頭已經到了,嚴帆也在,只是遠遠地在另一處地方搬運木材。

顧雲行正拿着一根枝條在空地上繪圖。容欺盤腿坐在他身旁,手拿匕首,沒什麽表情地處理木材。

兩人前邊還燃着火堆,上面串着一只表皮金黃的烤兔。油脂慢慢地沁出,泛起誘人的光澤。兔肚子裏塞着的不知名植物在炙烤下散發出奇特的香味。

這時,顧雲行停下了手裏的活,将烤兔從架子上取下,遞到了容欺跟前。

那魔頭卻皺着眉不肯接過,像是在說“太燙了”。

顧雲行便将串兔肉的樹枝插在泥地裏,等它變涼一些。

兩人之間沒有太多話語,魔頭仍是一副看任何人都不順眼的樣子。但方若瑤直覺他們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至于是哪裏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她蹙着眉苦惱了片刻,索性搖搖頭不再多想,轉而高高興興地走過去和顧雲行打招呼。

這一日于方若瑤而言,和島上的每一天都大差不差,他們一行人都在為造船之事而努力。

唯一不同的是,開工前,她竟然吃到了大魔頭做的烤兔。烤兔很香,皮脆肉嫩,經由植物去腥,又加了一種奇怪的叫作“辛草”的植物碎末。

她只咬了一口,就差點感動落淚。流落荒島幾個月,這還是她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的烤兔!那一瞬間,她對這魔頭心服口服,甚至還鼓起勇氣誇贊了幾句。

魔頭似乎感到意外,挑眉問她:“你沒吃過顧雲行做的烤兔?”

方若瑤心想:不愧是魔宮中人,不放過任何一個挖苦人的機會。

雖然她很想為顧雲行說好話,可是顯然在烤兔一事上,他輸得一敗塗地!

“顧哥哥根本不會,他都是吃我和我哥做的食物。”

魔頭聽了,先是一愣,而後猖狂大笑。

方若瑤意識到不妥,過意不去地看向顧雲行,卻發現顧雲行臉上沒有什麽愠色,反而心情頗好地看着魔頭,眼底含着幾分無奈的笑意。

方若瑤隐約察覺到是什麽不同了——籠罩在顧哥哥心頭的陰霾似乎沒有了。

造船的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西島三人曾跟着船老大造了幾個月的船,尚還有些記憶,要是有關竅不通,幾人琢磨商議,總能想到解決辦法。日落西山之際,兩隊人作別後各自回了住處。

山洞內,嚴帆烤好了肉,還煮了一鍋綠中泛黑的野菜湯。

容欺瞟了一眼就嫌棄道:“本座不餓。”

嚴帆沒有多勸,慚愧地退到角落。

托方大小姐的福,今日右使心情大好,将餘下的烤兔分給了衆人,嚴帆有幸嘗了幾口。這之後他便覺得羞愧難當:難為右使有這樣好的手藝,竟還能日日忍受他做的食物!

容欺沒理會屬下變幻不定的臉色,目光若有似無地飄向洞外。

他想起白日裏方若瑤說的話,虧他還以為顧雲行同那對兄妹情深義重,原來連頓吃食都不曾替人家做過。

容欺背靠在石壁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動着。沒過多久,太陽徹底西沉,外面已是黑漆漆一片。他扭頭看向嚴帆,發現對方好整以暇地在盤腿打坐。

容欺:“你幹嘛?”

嚴帆一愣:“屬下正調養內息。”

容欺皺眉:“睡覺。”

嚴帆又是一愣:“屬下還、還不困。”

容欺不說話了,目光冰冷地落在他身上。

嚴帆內心一顫,立馬識趣地躺下了。

容欺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

又過了許久,久到容欺自己都有些犯困了,他打了個哈欠,随即臉一黑,冷聲道:“本座最不喜歡旁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裝睡。”

嚴帆:“……”他大為不解,明明自己連呼吸聲都放輕了,右使是如何發現他醒着的?

他急忙想起身請罪,突然一枚石子疾射而來,一下擊中了他。嚴帆只覺得眼皮一沉,睡意洶湧而來,迅速睡了過去。

容欺收回手,心道:果然,還是點昏睡穴更管用。

他恍若無事地起身,越過嚴帆離開了山洞。

然而剛出山洞,容欺就發現不妥。

——太暗了。

他有心想返回取個火把,又擔心風太大會一下吹滅。正當他猶豫之時,身後傳來低笑聲。

容欺回過頭,果然在洞口旁看見了某個熟悉的人正抱臂背靠在石壁站着。

“顧雲行。”他面無表情地叫出對方的姓名。

顧雲行站直了走到他跟前,頗為自然地牽起手:“知道你不喜歡走夜路,想想還是來接你更放心些。”

容欺沒有掙開,不動聲色地任由顧雲行帶着他往前走。他自小孤身長大,鄒玉川也不曾予他半點溫情,這種事對他來說是頭一遭。他看不見,卻能感覺到相貼的手掌上有幾處厚繭,不由新奇地捏了捏。

顧雲行:“……”

容欺奇怪地擡眸:“怎麽停了?”

顧雲行沒說話,要不是容欺問話時的語氣太過尋常,他簡直要懷疑他是故意的。

他嘆了口氣:“沒什麽,走吧。”

容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行走間,風聲不曾止息,天邊的雲層卻破天荒地散開一些,露出一輪皎潔的明月。清幽的銀輝灑在兩人的身上,如同柔和的細紗,平添了幾分旖旎與缱绻。

顧雲行側首看着身側之人。容欺失焦的眼眸中仿佛也盛着細碎的月光。

他低聲問:“容欺,你看得見我嗎?”

容欺疑惑地挑了挑眉,不知道顧雲行為何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月亮出來了,照在你身上,很好看。”顧雲行拽着他,緩緩将臉湊過去,高挺的鼻尖堪堪沒有碰到對方,他問:“這樣也看不清嗎?”

容欺垂眸,只看見身前似有陰影,有溫熱的鼻息拂過臉頰。半晌,容欺笑了笑:“看到了,你就在我跟前。”

說着,容欺微微往前貼過去,臉頰的皮膚便觸到了顧雲行的鼻尖。

“沒說錯吧?”他仰頭退開了一些,眼底帶着些得意。

顧雲行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說話。直到那雙眼睛逐漸變得困惑,仿佛是在為他的沉默感到奇怪,顧雲行這才回過神一把攬過瘦削的肩膀将人帶近,對着那雙漂亮的眼睛尾部輕輕親吻上去。

容欺訝異地後縮了一下,躲開了。

顧雲行便立刻停下動作。

兩人靜靜地立于寒風中,一時沒有人開口。

黑暗中,容欺低下頭,睫毛微微顫了幾下,然後便阖上眼睛,重又朝着顧雲行的方向貼了上去,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因為看不見而憑着感覺貼近,碰上的瞬間,又試探性地用臉頰輕輕蹭了蹭。

顧雲行呼吸一滞,将人更緊地摟向自己,随即便扣住了後脖,親吻起眼睛、鼻子,再一點一點地找到容欺的唇,停頓片刻,便克制地覆了上去。

容欺眨眨眼,垂眸往下看,卻什麽都看不見,于是閉上眼,順從地張開了嘴巴。

顧雲行察覺到了,他像是得到了某種默許般,愈發用力地抱着容欺,小心翼翼地将舌頭探進去,加深了這個吻。

風吹雲動,銀月被遮攏,清輝不複,天地間只剩茫茫暗色與身前之人。

容欺抵着顧雲行微微起伏的胸膛,低聲道:“顧雲行,我想通了。”

顧雲行故意要引他說明白,問:“想通什麽了?”

容欺:“與其瞻前顧後,不如及時行樂。”

他未曾遇到過如顧雲行這般的人,也看不清未來會走至何處,但若再這麽猶豫下去,也許此生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想了想,他又認真地補了句:“左右我是魔頭,怎麽都不會吃虧。”

顧雲行笑了笑,順着他的話接道:“他日東窗事發,右使可不能棄我。”

容欺一愣,沒有說話。

顧雲行便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不會真打算翻臉不認人吧?”

容欺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考琢磨,片刻後說道:“說不準,還沒想好。”

顧雲行:“……”

顧雲行頓時被這理直氣壯的話語堵得無言,感情他在這裏情真意切,對方卻還一副随遇而安的心态。真是……讓人氣得牙根發癢。

郁悶的顧門主沉默地将人拐到山洞裏,立馬又壓着人在石壁上親了許久,軟磨硬泡地要出個“不會始亂終棄”的答複,直到容欺不勝其煩地翻了臉,他才終于收斂些,心滿意足地放開了人。

容欺憤而整理了下被不小心弄亂的衣服,朝着顧雲行翻了個白眼:“說了又如何?魔頭說的話向來不作數!”

看着容欺惱怒泛紅的臉,顧雲行全當沒聽到最後一句,甚至品出了某些不可言說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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